之前自己錢包被搶,是她第一次見顧沉動手打人。
紀苒柚沒有想到,這麼快就迎來了第二次……
西大附近學校多,失學變成地痞流氓的也多。
五分鐘前。
當五六個黃毛混混叼著煙走向旁邊那桌小情侶的時候,紀苒柚抿了抿唇,顧沉也沒說話,只是不動聲色把自己凳子朝紀苒柚的方向挪了挪。
「喲呵!這妹紙頭髮燙得不錯!要不要和哥哥去玩玩,教哥哥們怎麼燙啊?」領頭人戴著拇指粗的金項鍊,倏一下把頭湊到了正吃魚的女生面前。
女生「啊」一下尖叫,嚇得直往男朋友懷裡鑽。
男生也跟著往後退,強撐氣場問:「你們想做什麼……」
「哎呀,不要這麼激動嘛,不就看你女朋友長得漂亮,想說說話而已!」領頭人斜斜扯唇,食指挑起女生的下巴,「一看就是西大的,你別說,這模樣這氣質!嘖嘖!」
「……」
「哎呀!妹紙你別哭啊!你一哭哥哥就想親你了怎麼辦?!」一邊說著,領頭的混混一邊瞇著眼睛故作陶醉地靠近。
女生死死咬唇把頭埋進男朋友懷裡,男生垂在身側的手鬆了緊,緊了更緊,最後還是什麼都沒做。
忍一時,風平浪靜……
大抵也覺得無趣。
在那邊逗留了兩分鐘,領頭人餘光一掃,視線自然而然地落在了紀苒柚身上。
五官精緻,脖頸修長,溫軟的氣質在污濁的烤魚煙霧中顯得分外勾人。
領頭那人心下一動,唾了口沫揮揮手,領著小弟們朝顧沉和紀苒柚走來:「喲呵!這妹紙晚上不常在東門吧!哥哥我看著面生啊!怎麼樣,要不要出去玩玩——」
「嘭!」
領頭人手剛碰到紀苒柚的臉,側邊的顧沉忽地起身,一拳衝那人臉上砸去!
一個小弟反應快,掄起塑料凳,剛揚到顧沉跟前,顧沉抬腳一踹!
「哐當!」「砰!」
揮拳,踹人,閃避!疾風頓起!力道橫生!
顧沉就著一根鐵柱做庇蔭將紀苒柚護在身後,紀苒柚知道這種時候不能添亂,乖乖巧巧躲在後面掏出手機報警。
「西大東門」「歡樂頌」……她壓低的聲音伴著「啊呀」「哎喲」的吃疼聲,在拳拳腳腳你來我往間響個不停!
這邊她剛掛電話,便望到顧沉下顎收繃,右手擒住領頭人的左手懸在烤魚上。他眸光冷冽,氣場逼仄,這是他打這麼久的第一句話。面上表情無異,聲線卻是冰得沒有絲毫溫度:「下面是炭火,你們再上來一步。」
見慣了這種威脅,那些流氓不信一個大學生能有這樣的膽識!其中一個揉著腕上前:「別以為身手好,哥幾個就會怕——」
「啊——!」
一股力道,白蠟受重!火星橫飛四濺!皮膚與油相碰的「撕拉」和領頭人的慘叫糅在一起,驚醒樹枝上棲息的夜鳥。
現場,待針掉地。
一秒,兩秒,三秒。
不到一分鐘,幾輛警車呼嘯著打破沉寂:「不許動!警察!」
……
今天是聖誕節,值班的人不多。
警察局門口的黑背都困得打盹。加上幾個混混有偷竊搶劫的案系在身,紀苒柚和顧沉的筆錄很快就過了審核,等人保釋即可離開。
休息室外的空調掛機「嗡嗡」轉得笨拙。
紀苒柚跪在木質長椅上,用濕紙巾一下一下給顧沉擦著臉,眼睛都要紅了:「我看你動手以為你能打的,怎麼把自己碰傷了?!」
「不小心弄到的,」顧沉揉了揉她的眉,「不疼的。」
「皮都蹭破了,怎麼可能不疼,你這人怎麼這麼沉不住氣啊,忍一忍不就好了。」
「可我忍不了啊!」顧沉摸著她的髮頂,笑得理所當然,「如果有人對我動手動腳,你能忍?」
紀苒柚脫口而出:「她做夢!」
顧沉失笑:「所以說。」
……
任苒女士今天恰好在同事聚會。
接到老朋友電話說自己閨女進去了,她嚇得歌都沒唱趕緊走。到了地方,她先上三樓給局長打了聲招呼,又挨個給片警道了謝,說到「顧沉故意傷人」處,她柳眉一挑,不怒自威:「我以為,幫忙擒獲在案人員應該叫見義勇為。」
一句話表明立場。
愣一下,小片警反應過來,趕緊賠上笑意:「對對,是這個理!休息室就在前面,任女士這邊請。」
「好的,我自己過去就行了,謝謝你。」
「不用不用。」
上一秒,儀態萬千地目送小片警離開。
下一秒,任苒把臉貼在門口。聽了一陣,她撣了撣皮草上的灰,虛敲兩下門。一推開,正好撞見兩個孩子言笑晏晏的場景。
也不覺得尷尬,任苒高跟鞋「噠噠」點地,遞一個眼神給紀苒柚:「男朋友?」
「嗯。」紀苒柚細細應一聲,站起來,「是他。」
顧沉亦跟著站起來,笑意溫和:「伯母好。」
「嗯。」漫不經心接過話頭,任苒雙手環胸站在原地,不著痕跡地審視面前人:「顧行舟是你爸爸?」
顧沉笑著點頭:「是的。」
任苒繼續拿喬:「大三了?」
顧沉臉上仍然帶笑:「是的。」
不知道母上大人為何這麼嚴肅,紀苒柚走過去,捏一把任苒的胳膊。任苒不為所動:「年齡也不小了,心性還有點不穩啊……」
故意拖長了調子,她話鋒陡然一轉:「知道故意傷人什麼罪嗎?」
顧沉應:「知道。」
紀苒柚惱了:「是他們先動的手!你這人怎麼這樣!你沒看到顧沉臉都傷了嗎?」
「自己動了手就要承擔後果,」任苒語氣無常,攬住紀苒柚的肩膀,「苒苒走吧,正好回家去住幾天,避一避東門那些混混的報復。」
「你怎麼這樣!我就不走,我就要和他在一起!」
紀苒柚掙脫任苒,任苒面色一寒。
一個是女兒,一個寵女兒。一個在氣頭上,一個捨不得發火。兩人正僵持——
「不好意思給伯母留下了不好的印象,我動手之前也確實沒考慮那麼多,以後我也不會考慮那麼多,苒苒是您女兒,也是我女朋友。您不想讓她受任何委屈,」顧沉頓了頓,「我自然也是。」
語落,他朝紀苒柚眨眨眼,乖,回家。
紀苒柚拗著性子,不回。
顧沉耐心地哄,回家,乖。
紀苒柚吸了吸鼻子。
瞧著閨女不情不願向自己走過來,任苒心裡,說不清是什麼滋味。扔下一句「改天到家裡玩」,她直接提溜著紀苒柚的衣領出了休息室。
外面夜深露重,不知名的昆蟲聒噪不休。
紀苒柚嘟嘟嚷嚷著「母上大人你今天搭錯了哪根筋」,走到黑色的牧馬人旁,衝著車輪就是一腳。踹開了露水,她自己也抬著腿疼得齜牙咧嘴。
任苒又好氣又好笑:「真的不開心了?」
紀苒柚癟嘴:「你不喜歡他——」
「長得又帥又漢紙氣,巨護短性格也好,老顧家的人品保障知根知底,少女心都要給我蘇出來了,他那麼喜歡你我怎麼會不喜歡他?!」
「劈里啪啦」一長串不帶標點,紀苒柚聽得一怔一忪:「那你剛剛為什麼……」
「傻孩子,」迎上女兒純粹的眸光,任苒愛憐地替她攏緊了圍巾,「你一個人智障花痴就行了,咱們家,還需要有人做表面功夫裝正常。」
紀苒柚黑人問號臉:「……」
EXM?!親媽?!
……
母女倆駛出警察局的同時,迎面開來一輛渾身噴滿二維碼漆的奔馳薩瑪特。
一個龐然大物,一個袖珍小巧,兩車對擦而過,妥妥反差萌!
原本有些想笑,紀苒柚不經意瞥了一眼薩瑪特的司機。
就是那一眼,視線觸及男人的臉處,她嘴角所有的弧度統統戛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