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外的壞人開始敲門了。
宋麒看著紙上僅有的兩行經文,心虛。
他已經看透了,江某應該是個真的會揍師弟的壞南方君子。
腦中忽然響起一句話:我兒子有讓全天下心軟的天賦。
宋麒眼睛一亮,放下筆,醞釀情緒,試圖擠出點眼淚裝可憐。
但是失敗了。
“宋玄瑞,我知道你醒了。”門外人危險地催促。
情急之下,宋麒看見了桌上的茶壺。
他心生一計,趕忙揭開壺蓋,指尖沾幾滴茶水,點在眼睛下方,製造虛假的眼淚。
打開門,在南方君子動手前,宋麒學著記憶中母親每次犯錯後,從低頭到抬眼看父親的那個慢動作——
長睫緩緩掀起,眼含一抹淡愁,兩頰隱現淚痕……
在宋麒重現夏眠殺手鐧的這一瞬間,江辭風危險的神色忽然變得詫異。
他垂眸凝視宋麒,抬起手,指尖緩緩靠近他臉頰。
宋麒心頭一喜,激動地微微揚起臉,迎向江某修長的指尖……
江辭風修長右手捧起他側臉,拇指指腹在他左眼下一抹,而後收回手,低頭看向自己指尖沾上的發黃茶葉。
糟糕!剛剛沾茶的時候不小心沾上了茶葉!
宋麒瞬間抬手抓住江辭風的拇指,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奪回他指尖粘走的茶葉,一個彈指神功,把那片茶葉彈到了九霄雲外!
江辭風看向他,一吊眉梢:“宋師弟不會是茶葉精變的吧?”
第一次裝可憐,失敗。
宋麒自暴自棄,繞開江辭風往門外溜。
江辭風也不阻攔,漫不經心跟在後面,開口道:“凝魂丹要不要?剛從老古董屋裏搶來的。”
宋麒停下腳步,回過頭。
江辭風將小藥葫蘆舉到他面前。
“你特地來給我送藥?”宋麒接過小葫蘆,一臉感動:“你真好,江……辭風!”
躲在院門外偷聽的師兄們頓時臉色一白。
宋玄瑞居然對少主直呼其名!
這下好了,接下來一個月打水掃地的力氣活,都有宋玄瑞包了,哈哈。
“長老變臉可真快。”然而江少主並沒有要處罰宋師弟的意思。
眾弟子:“???”
這宋玄瑞到底什麼背景?
“我可以多給你抄一份經。”宋麒禮尚往來。
“就一份?”江辭風貪得無厭:“不該包了我下半年所有的罰抄麼?”
宋麒險些一口答應了,但想到江某正處於最叛逆的年紀上,要是答應這種事,沒了懲罰束縛,沒准三天兩頭給他整出一座山的罰抄任務:“那不行,我最多再幫你抄六次,一次限三份以內。”
江辭風作勢要奪回小藥葫蘆:“那把藥葫蘆還我。”
宋麒立即背過身,拔下木塞,倒出藥丸,仰頭一口吞下去,把小葫蘆遞回去,挑眉得意道:“呐,還你。”
“葫蘆裏裝的是瀉藥。”
宋麒臉色一變,立即低頭幹嘔。
“騙你的。”江辭風一勾嘴角,朝院門外揚了揚下巴,示意小師弟跟上。
“你騙我作甚!”宋麒跟著江辭風出門。
躲在門外的弟子立即作鳥獸散!
“誰讓你沒良心,只幫我抄六回。”
“我是怕你無拘無束沒了規矩!”
江辭風氣笑了:“長老還擔心我沒規矩?”
宋麒不理他嘲諷,問:“我們去哪?”
“去杜門,找你師兄們練習擊破靈決。”
破靈決是對抗逆混陣的陣法,宋麒其實本來就知道破靈決怎麼使,但這得看逆混陣的施術人本身的修為如何,能製造出真人幻象的那種神人,他再怎麼懂訣竅,也不可能破陣,便道:“這種功法一時半會也練不成,我還是別去麻煩杜門師兄了。”
江辭風側頭看他:“你這幾日就住在杜門,讓流月七子看好你,等我回月炎島,你再搬回來。”
宋麒問:“你要出海嗎?去哪?”
“龍隱山。”
宋麒心下一沉。
暗自一算,很快就到上一世他放出飛龍的時間了,可他這一世並沒有這個打算。
“江師兄,你用不著親自去龍隱山,我聽辭煙說,他們找的人就只有宋家長子一人,已經有段家弟子和第一批月炎派師兄前去搜尋了,那宋家長子區區一人,一定奈何不了兩家弟子。”
江辭風微一蹙眉,低聲說了句:“就因為他奈何不了,我得去一趟。”
猝不及防,宋麒眼眶一熱,怔怔看著江辭風側臉,小聲問:“你要去……要去帶他回來嗎?”
江辭風見他好奇,便簡單解釋道:“他們都懷疑宋家長子謀害了守龍族人,肯定要為難他,那宋家小子我從前見過的,傻乎乎的又膽小,還胖得要命,跑又跑不掉,怕是要被這陣仗嚇出毛病……”
“知道了!”宋麒忍無可忍,滿腔感動瞬間煙消雲散:“那你去吧!隨便你!”
“你怎麼了?”江辭風側頭看向滿臉通紅的小師弟。
傻乎乎膽小還胖的要命的宋麒氣呼呼:“龍隱山如今危機四伏,你可是我們月炎派未來的頂樑柱,親自出馬太危險了。”
江辭風斜眼看他:“擔心我?”
宋麒想讓江辭風留下,便恐嚇道:“畢竟危險尚未探明,萬一龍隱山裏藏著什麼可怕的魔物……”
江辭風不以為意:“打不過我還跑不過麼?”
“跑得過也要嚇出心病的。”宋麒繼續恐嚇:“那我們月炎派未來的頂樑柱不就塌了嗎?”
“嚇出心病就算是塌了?”江辭風表示不滿:“你就不能看看我還有沒有得治嗎?”
宋麒趕忙拍胸脯擔保:“我肯定不會嫌棄少主,就算其他弟子不要你了,我也不會拋棄你。”
江辭風側眸:“你要養我?”
宋麒非常講義氣,斷然回答:“當然!到時候我可以打獵去街上賣肉養你,我不把你一個人留在家裏,打獵的時候,就用繩子牽著你綁在手腕上,不會讓你跑丟的。”
江辭風想像了一下自己被當成獵狗牽著脖子的畫面,神色凝重道:“你還是讓我自生自滅吧。”
兩人來到杜門,十多位弟子分成二人一組,正在練習擊破逆魂陣的變陣要訣,流月七子中,有兩位長老站在臺階上檢視。
一眾弟子見少主駕到,立即停下腳步,拱手見禮。
江辭風說明來意,長老便欲安排宋麒入陣一起訓練。
破靈決分二人一組,一人出擊、一人護法,因為單獨一人很容易遭受靈體侵襲,陷入更深的魂陣。
院中弟子沒有多餘的人陪同宋麒訓練,正打算去別的院子叫人,就見江少主踏入陣中,要親自陪小師弟訓練。
一群弟子詫異地看看少主,又看看宋麒。
這坤門弟子究竟什麼來頭?
連流月七子中排行老三的封長老也感到好奇,低聲問一旁弟子:“這小弟子是新來的?”
後排的嚴峰立即抓準時機,小聲向長老告狀:“這為小師弟名叫宋玄瑞,前一陣謊稱自己是少主的結拜兄弟,混進了坤門,小師妹出事那回,他瞎貓撞上死耗子立了點功勞,一定是在少主面前吹噓了自己的功勞,又騙得少主青眼。”
封長老聞言一蹙眉,不太友善地注視這新來的坤門弟子,開口道:“訓練破靈決需要些修為,就算是護法方,也講究外家基礎,這位小道君剛入坤門,恐怕難以掌握機要。”
宋麒也不想參與練習,因為他本來就會破靈決的步法,而且還很熟,生怕被流月七子看出來他不是新手,便答道:“長老說得是,弟子修為淺薄、手腳遲鈍,還是不耽誤諸位師兄……”
“沒事,”已在陣中站好位置的江辭風轉身看向他:“過來。”
宋麒看了封長老一眼,見長老沒有再阻止,只好踏入陣中,給江某當護法。
訓練開始後,宋麒根本用不著聽口訣練腳法,擔心被長老識破自己是熟手,只能在心中默念相反的口訣,故意出錯。
這麼一來,就導致破陣過程中,不斷踩到江辭風的腳,或者撞個滿懷。
一開始,江辭風還有耐心的對著宋麒放慢速度念口訣,腳快被踩瘸了之後,就開始簡單粗暴地訓師弟了。
“朝左,左!左右分不清麼?”
“往南撤半丈,半丈!你這要撤下山了!”
……
半柱香過後,眼睜睜看著小師弟虎頭虎腦又朝自己懷裏撞過來,江辭風一抬手,嫌棄地按住宋麒腦袋,阻止他前進,低聲開口:“你故意的吧,宋玄瑞。”
宋麒一抬頭:“對不起,師兄,要不我還是不練了,我不出門就是了。”
“讓我帶他練吧,時辰不早了,辭風,你回莊上吃飯吧。”一個溫柔的嗓音從門中傳來。
宋麒抬頭看去,就見一青衣玉面公子面帶微笑跨出門檻,一手掀起衣擺紮進腰帶,漫步走入陣中,立在宋麒身旁,溫聲道:“別緊張,一開始練習都這樣,先跟我去別院慢些練步法。”
這人穿的常服跟江渡雲同色,自然是流月七子之一,但他相貌俊雅極為年輕,一看便知他是流月七子中排行老七的凌子逸。
江辭風知道這姓宋的小師弟怕生,又容易害羞,正欲拒絕凌子逸的幫忙——
“好的!謝謝師兄。”宋麒毫不猶豫地答應凌子逸,畢竟踩誰的腳,都比踩江某的好些。
被瞬間拋棄的江辭風,難以置信地看向小師弟:“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