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笑什麼?”江辭風猝不及防被小師弟的笑容蠱惑,沒來由地也笑起來。
於是,“江某笑了”這件大事在宋麒腦海裏炸出更大的幸福感,一下子就飄了,也不害怕挨師兄的揍了,擋在江某面前倒退著往山上走,笑著說:“因為我要跟你一起吃飯!”
江辭風的眼睛被那清澈笑容抓牢了,一路跟上,垂眸凝視小師弟:“我沒答應帶你一起吃。”
“答應了!”宋麒安全感充裕外加開心過度的時候,是會有點耍賴皮的,昂著腦袋挑眉道:“答應了!江師兄答應了!對嗎?”
“沒有。”
“那我不讓你走了!”宋麒一插腰,分腿而立,擋在江辭風面前。
江辭風收斂笑容,垂眸威脅發瘋的小師弟:“你今天是活膩了吧?宋玄瑞。”
宋麒置生死於度外,今天就要逗弄這個壞南方君子!
於是他目光一凜,腳法變換,竟然開始……像螃蟹一樣左右來回走動!非常靈活的擋住了江某所有的去路!
“你過不去~你過不去~”宋麒口中祈禱。
好不容易嚴肅臉的江辭風又被逗笑了,足尖一點,從“螃蟹師弟”的頭頂越了過去,繼續朝山上走去。
“哎!”宋麒不服氣地追上去:“你怎麼賴皮呀!只能從左邊右邊過,不可以從我頭頂過去。”
江辭風繼續上山,斜看他一眼:“你想我在左邊打死你,還是在右邊打死你?”
“怎麼就打我了呢?”宋麒一跺腳,忽然戲癮上來了,滿臉悲憤地攔住江辭風,哽咽道:“你以前從不打我的,好啊你個江少主,外面是不是有人了!”
江辭風嗤笑一聲:“對,而且比你漂亮。”
“天!啊!”宋麒仰頭痛呼一聲,忽然張開胳膊攔住江某去路,神色嚴峻道:“那我們今兒就吃最後一頓和離飯吧?”
江辭風側頭看向身旁的果樹,順手摘了兩隻野果,遞一隻給宋麒:“行,就在這裏吃。”
“不,我要回家吃!”宋麒再次“螃蟹橫挪”,以阻止江辭風去路,又怕他從自己頭頂跳過去,趕忙抬起雙手壓住他肩膀!
江辭風詫異地吊起眉梢,看向放肆的小師弟:“你敢跟我動手?”
隔著輕薄的布料,宋麒掌心感受到江某鎖骨嶙峋的觸感,忽然間,所有飄飄然的心思收回來,剛準備收回手,眼前忽然天旋地轉。
宋麒被攬起側腰膝蓋窩,打橫抱了起來。
身體忽然一沉,緊接著飄然而上,一瞬間的失重,讓他下意識抓緊江辭風前襟。
江辭風一隻腳點落在一顆參天大樹的枝丫間,另一隻腳壓在枝幹上,保持平衡。
幾乎站在了大樹的頂端,陽光再無遮擋,照耀在二人身上,宋麒有些不適應強光,眯起眼,好半會才疑惑地去看江某:“你抱我上樹作甚?”
“你不是要回家麼。”江辭風朝北邊揚了揚下巴。
宋麒看過去,這樣的高度,剛好能看見北面山嶺薄霧中,隱約露出坤門院落的白牆灰瓦。
江辭風垂眸看向放肆的小師弟,壞笑道:“我把你從這裏丟下去,剛好能一路送你回坤門。”
宋麒猛一睜眼,死死摟住江辭風脖子,誓要共存亡:“不行!你要是敢放手,辭煙以後再也不會認你這個哥哥了!”
“還有這麼好的事?”江辭風早不想要跟屁蟲妹妹了,抬手把宋麒往外送一送——
“以後還敢不敢對師兄動手了?”
“不敢了!”
“以後還敢不敢拒絕給師兄抄經了?”
“不敢了!”
宋麒被安全送回地面,暈乎乎地帶著抄經承諾,跟著壞南方君子回家吃飯了。
江渡雲跟夫人下山訪客去了,今兒莊上沒有聚餐,各家院子分別叫了午膳。
平日裏江辭風不需要特別囑咐僕從,他口味很專一,有幾道常吃的菜式就能湊合,今日小師弟死皮賴臉地跟來院子裏,只能讓小師弟點菜。
宋麒也沒要特別的食物,只是讓僕從額外端了兩碟蒜蓉來。
江辭風餘光瞧見小師弟悄咪咪地把什麼東西推到了自己面前,垂眸一看——一盤蒜蓉。
莊上人都知道他討厭蒜味。
以為是惡作劇,江辭風正欲發飆,就見小師弟一臉討好乖巧地對自己傻笑。
“你愛吃這個?”江辭風問他。
宋麒委婉道:“還行,這是百搭的調味品。”
江辭風似乎想起了什麼,垂眸怔怔看一眼蒜泥:“那你吃罷,我不用。”
宋麒收回手,端起面前的碗,讓南方君子看見自己面前更巨大的一碟蒜泥:“我有了,那碟是給你的。”
“……謝了。”
江辭風吃得差不多了,側頭一看,發現小師弟還在一粒米一粒米的吃。
顯然是在拖時間。
平日裏妹妹粘著他的時候,也用過這招。
江少主心裏一陣得意,哼笑一聲,翹著尾巴安慰小師弟:“別擔心,有老古董陪著我去龍隱山找人,我會很快回來。”
宋麒一愣,心想自己擔心什麼?
琢磨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江某以為他吃的慢,是因為捨不得離開。
其實他是在找機會去段傾流院子裏偷權杖啊!
“卦象愈發古怪了。”門外忽然傳來南宮青洲的低沉嗓音,顯然心事重重。
宋麒轉頭,就見一襲藍衣的南宮青洲轉過屏風走進來,手中捧著八卦盤,神色焦慮地看向江辭風:“那宋家長子的蹤跡忽南忽北,變幻莫測,你確定這生辰八字沒有給錯?”
江辭風回道:“隔著海,自然難以占測,等去了龍隱山再算不遲。”
南宮青洲眉心一皺,不服氣地繞過八仙桌,走到江辭風面前,把八卦盤擺到他眼前:“我若是能力不及,這卦象最多是沒有變化,如今分明是能夠感測,卻卦象詭異!”
江辭風很怕較真的南宮青洲,端起碗可憐兮兮地求饒:“哥我飯還沒吃完呢。”
“你還有心吃飯!”南宮青洲要被江家爺們給氣死了,一點嚴謹作風都沒有!
事情既然承諾要辦,就應該一心一意茶飯不思的辦完,這江辭風倒好,把他拉進來淌渾水,自己還有閒工夫帶著小師弟吃喝玩樂!
“這卦相你知道有多古怪嗎?”南宮青洲用手背拍著八卦盤,咬牙切齒道:“以龍隱山到此地的距離來看,這樣的變動,就等於說那宋家長子是日行千里!”
江辭風原本還想打發走老古董,繼續逗小師弟玩,一聽這話,臉上的憊懶神色瞬間消失了。
蹙眉抬頭看向南宮青洲:“你的意思是,宋麒把那個……放出來了?”
“就是這個意思!”南宮青洲急得負手來回走動:“肯定是禦龍飛行,不然怎麼可能日行千里?”
正在一粒粒吃米的宋麒臉色一白,吃驚地抬頭看向兩人,又看向南宮青洲手裏的八卦盤。
怎麼回事?
南宮家的人占測不可能出錯,怎麼會占測出他放出了飛龍?
有人栽贓?
宋麒很快冷靜下來,琢磨了一下南宮青洲剛剛說的話。
頓時恍然大悟。
南宮青洲的占測只能測方向,測不了距離,如今顯然已經占測出了宋麒所處的方向。
前兩天,宋麒的方向朝向坤門,處於南宮青洲院子的西北方向。
而今日,宋麒跟江某上山,如果剛測算出結果,他就是位於南宮青洲院子的東北方向。
南宮青洲以為宋麒在月炎海對岸的北方,按照這樣大幅度的方向變化,隔著大海,就等於是走了數千里,如果是三日之內有這樣的變化,自然只有禦龍飛行才可能做到。
事實上,宋麒只是從山下走到莊子裏而已!
宋麒急切地目光轉向江辭風,祈禱他不要相信,忍不住開口提醒道:“江師兄,宋家長子若是進入龍隱山,段家人沒有不發現的道理,你這回反正是要去龍隱山一趟的,不如就衝破龍窟結界,進去看看有沒有龍被解封,免得冤枉了那宋家長子。”
只能讓江某自己親眼看看了,龍隱山的龍一頭也少不了,沒有宋麒在,就算有人能衝破龍窟結界,也不能解封飛龍。
江辭風顯然更信任南宮青洲的擔憂,他拿起葛巾擦了嘴,神色嚴峻地對還在吃飯的小師弟說了聲“抱歉,你慢慢吃”,就起身跟南宮青洲走出門,去書房談事了。
宋麒閉上眼,苦惱地歎了口氣,真想跟過去打醒這倆傻小子,可別越談越覺得他已經放出飛龍了。
擔心也於事無補,宋麒沒有遲疑,待到二人走遠,就放下筷子稱要出恭,也不要僕從引路。
一溜煙跑出了門,熟門熟路地找到了段傾流的院子。
段家兄弟正在客堂吃午飯,宋麒繞道院子西邊的鏤空圍牆外,開始凝神召喚飛禽。
這一回不能循序漸進,他一次召來了附近二十多隻飛鳥,準備放手一搏。
出乎意料的,這一次,飛鳥們再不似上一回般滿院子亂竄,而是集體朝客堂門窗湧過去,報喜似的嘰嘰喳喳沖屋裏叫喚。
“別出聲!”宋麒急忙讓飛禽噤聲,這出乎了他的意料,飛禽在沒有受到驚嚇時,一般不會突然失控。
這難道是……
宋麒瞳孔驟然緊縮!
一定是馭龍權杖中的血靈在回應!
他在院外召喚飛鳥搜尋權杖,權杖有所感知,也在回應這些飛禽的尋找,所以這些飛鳥同時受到宋麒和權杖的影響,有些失控。
宋麒趕忙凝聚心神,用更強大的精神力壓制飛鳥的失控。
然而,正在堂屋裏吃飯的段傾流已經察覺異樣,轉頭看向飛鳥的影子投射在窗紗上亂竄。
段傾流目光一凜,從腰間拔出金笛,警惕地緩緩繞過窗子,猛然推門走出去!
宋麒全神貫注,剛壓制住招來的飛鳥,忽然腦中像被一根針插入一般刺痛難忍,失神了一瞬,抬眼就瞧見院中那群失控的鳥兒朝段傾流胸口撞去!
段傾流目光一凜,抬手一掀廣袖,一股氣流立時將衝撞而來的飛鳥盡數攤開,一雙深綠色的眸子冷厲地看向院子四周:“請閣下現身。”
宋麒立即凝神驅散飛鳥,手腳著地,悄無聲息地爬去院子後拐角。
段傾流不知對手什麼來頭,居然能混入江渡雲的莊子,所以沒敢輕舉妄動,舉著金笛在院子裏立了許久,見飛鳥全都飛走了,這才邁步走出院子,尋找敵人蹤跡。
而此時,宋麒早已逃回江辭風的院子裏。
心跳如鼓。
糟了。
怪不得上回去院子裏毫無所獲,方才飛鳥一同飛撞向段傾流左胸,宋麒才猜到:段傾流把那只馭龍權杖隨身藏在懷裏了。
這要如何下手?
等夜深人靜段傾流寬衣入眠的時候?
可宋麒不可能賴在江辭風屋裏過夜,
若是出了山莊,他無法在看不見的情況下,控制飛鳥進行複雜行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