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下狗蛋和翠花吧!”宋麒懇求。
江辭風無奈:“多留兩隻對我而言無關緊要,可你呢?受得了麼?”
“沒問題,八頭龍,我能看管好!”宋麒開始逞強了。
“你看看你這黑眼圈。”江辭風一臉嫌棄。
宋麒一愣,抬手摸眼睛:“有嗎?”
江辭風伸出右手,用拇指在他左眼下摩挲:“全都是。”
宋麒剛要回嘴,就聽周圍的月炎派弟子發出古怪的小聲起哄。
江辭風立即縮回了右手。
宋麒也不說話了,茫然看向周圍的弟子。
“算了。”江辭風略有些尷尬地別過臉催促:“你把這兩頭帶走,我們要擺陣了。”
宋麒沒有挪步,不滿地看著江某:“你凶什麼?”
江辭風臉更紅了。
這半個月來,隨著宋麒遭受的經歷被口口相傳,江辭風在宋麒危難之際,全然信任、拼死相護、不離不棄的過程,也被傳開了。
誰都知道江家少主很少管閒事,除了族裏特派的任務,從來不主動關心外族安危。
他對宋麒的義氣實在來得突兀且洶湧,大家背地裏都在探討,宋麒用了什麼方式打動少主的鐵石心腸。
由於參與討論的人群越來越龐大,連守龍族弟子和蜀山弟子都加入了其中,把江宋二人的交情扒了個底掉。
最後,宋麒的堂哥也加入了討論,如實供出了年幼時“宋麒給江少主扮新娘”的不堪往事。
這消息剛傳出來時,也沒人多想,不知怎的,在傳言過程中漸漸傳岔了,說是“宋麒跟江辭風十年前就定下了娃娃親”,更有甚者,說“江宋兩家早就指腹為婚了”。
這下子,留言的傳播速度比天狼將軍的閃電劈的還快,也同時傳進了江辭風耳裏。
所以,半個月前,江辭風主動要求隨同父親征討段氏,避免面對謠言的尷尬。
路上總擔心宋家小胖子一個人無法駕馭三十多頭龍,這才以父親吩咐為藉口,又灰溜溜地回來了。
江辭風余光觀察周圍,發現月炎派弟子們都在用意味深長地目光注視著自己。
欠揍麼?
江辭風用兇惡地目光一一逼退周圍的奇怪眼神,回頭催促宋麒:“帶著這三頭龍回去,這裏交給我。”
“知道了。”宋麒用神覺召喚三頭龍離開,沒走幾步,戀戀不捨地回頭看一眼那群飛龍——
竟然發現又有兩頭龍淚汪汪的看著自己!
“哎呀,黑蛋和……”宋麒又準備套近乎了。
“你給我適可而止吧,最多八頭龍。”江辭風沒耐心了:“你看你都累成什麼樣了。”
宋麒雙手合十懇求道:“十頭我一定可以,再放兩頭吧!”
“不行。”江辭風特別狠心,不看宋家胖胖惹人憐的雙眼。
“真的,江某,我堂哥現在已經跟飛龍挺熟的了,他也可以幫我照顧幾頭,你讓我再帶兩頭吧!”
“你那堂哥靠譜麼?”江辭風滿面委屈:“我剛去你院子之前,就遇上他了,他還勸我保重身子,別太累著你。”
宋麒堂哥故意拿謠言開玩笑,氣得江辭風差點動手報當年大妖王之仇。
宋麒卻沒有為此感到羞怯,依舊坦然地注視著江某:“他讓我別太累嗎?那為什麼要勸你保重身子?”
江辭風臉色一沉,這宋家小胖子年紀還小,性子單純,根本聽不懂這話中調侃。
“最多八頭龍。”江辭風不打算解釋。
“再多兩頭吧!”宋麒不肯妥協:“八頭對於我來說太輕鬆了,江某!你如果封印這麼多龍,別人還以為你要我省下力氣供你為所欲為!”
“你其實能聽得懂吧,宋麒?”江某的目光中射出殺氣了!
“懂什麼?”宋麒依舊眼神茫然。
這樣的目光,讓江辭風感覺自己可能是世界上最骯髒的男人:“沒什麼。”
“那黑蛋和大黃我可以帶走了嗎?”
“你就不能想幾個像樣的名字忽悠我麼?”
“這名字很講究的,都是我根據每頭龍的特色編的,又合適又好記。”
“那你說說那頭紅色的龍為什麼叫黑蛋。”
宋麒並不是胡亂取名的,這十幾天,他很難記住每一頭龍的名字,都是自己取名編號方便記憶,至於那頭龍為什麼叫黑蛋——
“因為性格,它總喜歡呆在黑暗的石窟裏,一動不動地,也不愛跟人交流,成天團成一團,就跟一隻小黑蛋似的。”
“你們禦龍族對龍的命名方式是這樣的嗎?”江辭風發出質疑。
“這樣不是挺好嗎?”宋麒壞壞地一笑,指著龍群中那頭通身銀白的飛龍說:“那頭白龍是最受歡迎的雄龍,成天搖頭擺尾扮瀟灑,特別愛面子的一頭龍,我都叫它江少主!哈哈哈哈……”
江辭風目光一凜,從龍群中找出一頭最胖的龍,指道:“那這頭胖龍豈不是名叫……”
“你敢!”宋麒昂首一瞪眼,發出可怕的威脅目光!
江辭風不甘示弱,“宋小胖”三個字藏在嗓子裏,一張嘴,就看見宋麒眼睛瞪得大一點,再一張嘴,又瞪得更大一點!
雖然宋麒那雙眼睛毫無威懾力,但不知為什麼,江辭風還是退一步海闊天空,沒跟宋家胖胖計較。
轉而看向那頭叫“黑蛋”的暗紅色飛龍,仔細觀察外形色澤,以及它龍翼上的部分缺損。
江辭風吃驚道:“那頭龍是瑤光?”
宋麒瞪大眼睛:“你怎麼知道!”
“書裏有很多它的畫像。”江辭風回頭看向宋麒:“你為什麼隱瞞它的身份?”
宋麒苦笑道:“它已經很可憐了,平時從來不搗蛋,成天窩在石窟裏,每天清早都飛去書院裏找宋懷旭……”
“你擔心我們追究它當年的血債?”
宋麒抱歉地點點頭。
一陣沉默。
“你真的很喜歡這些飛龍,即使沒有相處過?”
宋麒抬起頭:“你如果瞭解了它們,會和我一樣喜歡它們。”
江辭風無奈地苦笑一聲:“你若是累死了,它們恐怕再找不到像你一樣喜歡它們的人。”
宋麒啞口無言。
江辭風低頭靠近他:“聽我說,宋麒,我們現在只不過要讓它們冬眠一季,只要你的族人熟悉了這幾頭龍,其他的龍就可以全部放出來。”
最終,宋麒說不過江某,只好妥協了。
臨走前,走到黑蛋瑤光面前,跟這頭安靜的飛龍道別。
瑤光似乎是頭愛害羞的龍,它不認識宋麒,也從不回應宋麒的詢問。
宋麒也是從它的外形辨認出它的身份,這頭實力與天狼不相上下的神龍,有著不合實力的低調性格。
“睡一覺吧,黑蛋。”宋麒摸了摸瑤光,安慰道:“我聽說你愛吃海魚,等你醒來,我帶你去月炎島捉魚吃,好不好?”
瑤光一雙酒紅色豎瞳依舊無機質般越過宋麒的頭頂,絲毫不理會這個陌生少年的安撫。
但它聽見海魚兩個字的時候,豎瞳忽然緩緩擴張,低頭看向宋麒,高傲地從鼻子裏哼出一聲,算是對宋麒的第一次回應——
【見過我的主人嗎?他是世上最強的禦龍者。】
真是一頭很臭屁的龍了,一點都不謙虛,宋麒家天狼將軍都沒這麼愛吹牛。
“見過,人人都知道最強悍的禦龍國師宋懷旭。”宋麒在這頭臭屁龍的氣勢下,居然十分迎合地拍馬屁:“我也想變得跟他一樣強大。”
瑤光對這樣的回答十分滿意,但是一雙豎瞳依舊十分冷酷高傲,只有龍尾悄咪咪地擺了擺,第一次對宋麒感到親切。
*
夏眠被窗外的砍柴聲吵得心神不寧,忍無可忍推門走進院子,冷冷盯著卷著衣袖揮動斧頭的宋明昌:“你是想逼我離開龍隱山麼?”
宋明昌停下劈柴的動作,直起身,看向夏眠:“你遲早要走的,還用得著我逼嗎?”
夏眠聞言暴怒,哽住片刻,才厲聲道:“好,你等不及了是吧?那我現在就走!”
“兒子還沒回來呢。”宋明昌把斧頭扔在木樁上:“別著急,你想去哪里就去哪里,以後我就跟著你給你砍柴打獵,當初被爹娘趕下山的時候,也是這麼過來的,這不,今兒我來練練手。”
夏眠微微捏了下拳,沉默須臾,低聲開口:“明昌,我不是再跟你賭氣,我必須離開你。”
宋明昌呆呆看著她,許久,彎身撿起斧頭,繼續劈柴。
他是個不懂哄女人的男人,只知道自己多說多錯,只能用行動證明自己的真心和毅力,畢竟當初就是這麼追求夏眠的。
“停手罷。”夏眠面無表情注視著前夫,低聲開口:“長老們都覺得我無理取鬧,你被幻覺迷惑,續弦生子都不是你的錯,是我小肚雞腸無理取鬧。”
“別聽那些人胡說。”宋明昌眼中燃起希望,上前道:“是我的錯,我這些年暗中查不到你的下落,卻沒有懷疑其中有詐,又因此冷落了兒子,我對不起你,也對不起……”
夏眠抬手打斷他的話,緩緩搖搖頭:“跟你夫妻這麼些年,還是沒法讓你全然相信我對你的心意,跟我在一起,很累吧?你究竟是不信任我對你的感情,還是不信任你自己?”
宋明昌瞳孔驟縮,心事被戳穿,臉色也微微漲紅。
夏眠太迷人了。
初見時,他就認為這個女人只是看中他龍隱山繼承人的地位,從不敢相信這樣的尤物真的會愛上自己。
“我在你眼裏始終是那種下作的人,是嗎?”夏眠微微挑眉,眉目流轉間,笑意淡淡,眼裏卻含著淚:“那樣的幻境你毫不猶豫就信了,甚至不懷疑我是被強迫的。”
“眠眠!我……”
“宋明昌。”眼淚劃過夏眠臉頰:“我從前發誓這輩子不會嫁給任何人,也不相信任何人,從前,我喜歡看著那些男人一擲千金只為搏我一笑,也堅信他們那份衝動不會長久……可我,還是嫁給了你。”
宋明昌愣住了。
夏眠雖然還在流淚,卻笑著抬手拂過他臉頰,喃喃道:“感情會蒙蔽女人的眼睛,原來你和那些人一樣,也只在乎我的容貌,卻從沒試圖真正瞭解我。”
“真是不公平。”夏眠收回手,退後一步:“我竟然不顧一切愛過你這麼一個沒心的人,以後,絕不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