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綢高掛,鼓樂喧嘩,素色的紗縵俱被艷紅色取代,年歲久遠的傢俱一溜被擦得光潔簇新。青衣的小廝咧開了嘴在廳堂後院前前後後地奔忙,大門前轎起又轎落,賓客快把門檻踏平。大堂內,大紅的雙喜字高高懸起,底下黑壓壓的人群把偌大的宴客廳擠得水洩不通。平素寧靜的狐王府今日喜氣盈天。
門外一聲高亢的嗩吶,一頂紅艷艷的花轎晃晃悠悠落了地。鬢角插一朵大紅牡丹的喜婆攙著新娘慢慢悠悠地跨進門。鬧聲轟然,人人爭著往前彎下腰來想看一眼紅蓋頭下藏著如何傾城絕艷的容顏。
「別擠,別擠,仔細碰傷了新娘子!」喜婆用手中的蒲扇揮開眾人,引著新娘行到廳中向在座的族王及長輩行禮。
「好,好…」分坐兩側的長老們捋著鬍鬚頻頻點頭。
「禮——」小廝們扯開了嗓子傳令。
狐王下階將新娘扶起,端肅的臉上也難得染了一絲喜色。
正是此刻,門外竟又傳來一陣樂聲,嗩吶嘹亮,鼓點輕快,又有一隊人身著紅衣敲打著湧進來。
「這是…」
「怎麼一娶就娶倆?」
「這哪個是大哪個是小哇?」
眾人疑惑,一片「嗡嗡」的交頭接耳聲。
眾長老也站起身來伸長脖子往屋外看。只那狐王負手而立,嘴角稍稍抿起,金眸中光芒閃爍。
樂隊在堂前站住,有一人身著一襲大紅吉服手捧一盞粉紅蓮花燈一步一步走上前來。
「籬清,你騙我。」瀾淵神色平靜,眉眼還微微含一點笑,「你答應我不娶妻的。」
話語中也不帶一點情緒,淡淡地陳述著,異樣地詭異而心寒。
週遭人等都驚訝得說不出話來,堂中死寂,誰也不敢發出丁點聲響。
將花燈送到他眼前,燈壁的另一邊赫然也題了兩字:籬清。
「當年是我負你的真心,如今我用我一片真心來換,可好?等到花燈時節,你我再去人間放一回花燈,好不好?」
靠過來拔去籬清頭上的烏骨髮簪,銀色的發披瀉而下,長長垂過了腰。指上凝起劍氣割下幾縷與自己的黑髮編結到一起,又割下自己的發來編進他的髮絲中。墨藍的眼中情深幾許:「既然你堅持要成親,好,我總是順著你的,那便與我成親吧。」
手指順著他的發,銀白中隱隱幾絲烏黑:「我瀾淵願與籬清成結髮之好,不離不棄,永生唯一。若有違背,甘願跳下眾生輪迴盤,生生世世淪落畜生道。」
「籬清,你可願信我?」卻不等他的回答,唇逕自就貼過來。
「嗯哼…」火狐長老咳嗽一聲,為難地站出來提醒,「王,吉時快過了。」
「嗯…哦。」還差些許就要相接,籬清轉過臉避開,對著被冷落在一旁的新娘道,「開始吧。」
「籬清!」瀾淵氣急,反身緊緊抱住他,「信我啊!」
僵持之間,卻是新娘終於忍耐不了,一手扯下了大紅蓋頭,瞪圓一雙赤金的眼對兩人怒喝:「要受禮就趕緊坐好了等本姑娘給你們磕頭,要不想受,本姑娘立馬上轎走人,我家夫婿還眨巴著眼盼著呢!難得我甘心上了花轎,別存心不讓我嫁人!誤了本姑娘這門親事,管你是狐王還是二太子,我耽誤你們一輩子的好事!」
「你家夫婿?盼著?」牢牢抓住了話中的重點,瀾淵睜大了眼睛看著籬清。
「天界娶親是穿白衣的麼?」籬清淡淡地說道,金瞳璀璨,臉上一派狡猾的笑意,「紅霓要嫁去獅族,按例過來行禮拜別。」
「噗哈哈哈哈哈…」一直強忍著笑在邊上看戲的狼王虎王等終於忍不住大笑,「值了!這一趟還真是來值了!哈哈哈哈…」
「禮——」吉時不等人,小廝們扯開了嗓子傳令。
新娘蓋上了紅蓋頭對著堂上的狐王並一眾長老盈盈下拜辭別。
「起——」又一聲傳令,新娘站起身來由喜婆攙扶著回到花轎裡。眾人也跟著湧出去,一同去獅族討一杯喜酒。
人多混雜,有人便攬著一直抱在懷裡的人往內室裡拖。
「發都結了,咱也該洞房了,我的狐王。」竹紙扇「唰——」地打開,瀾淵金冠吉服,笑得春風得意。
「你…」籬清無奈,紅著臉半推半就隨著他往床上倒。
良辰美景,一室春意盎然。青藍紗帳中兩具身軀抵死纏綿。
一手掀開了衣衫在他的胸膛上摩挲,一手下滑,賣力地在他的腰下動作,唇一下一下地吮吻著已然被吻得紅腫的唇:「籬清、籬清…我想你…你想我不想?嗯?」
「唔…嗯…」籬清被他揉弄得情慾蒸騰,一張嘴就是低低的呻吟,立刻咬住了牙關再不肯發出聲響,直把一雙金眸瞇得更為水氣氤氳。
瀾淵不氣餒,低下頭來用舌撬開他的牙關,呻吟喘息一併吞入肚中。手游移到他胸前突起的紅點玩弄,身底下的人顫得更厲害。
一吻完畢,唇間拖出一線銀絲。在他下身的手也不曾閒著,套弄撫摸硬是要逼出他的真心話:「有沒有想過我?嗯?想過沒有?想,還是不想?籬清,回答我…」
見他又要咬牙,趕緊用舌堵上去,身軀貼得愈加緊密,彼此能感受到對方的渴望。
「嗯…想…哈…啊…」喘息的間歇,他幽幽地說出口,第一次在他面前親口坦白。
瀾淵心中用狂喜亦不足以形容,正要下一步動作,卻聽遠遠有人往這邊走來。
「人都去哪兒了?外邊的喜字是怎麼回事?我大哥給我娶嫂子怎麼也沒人通知我?」
動作一僵,房內的人面面相覷,再不敢有任何聲響。
「是籬落少主回來了!快!快!籬落少主回來了!王怎麼不見了?剛還聽到房裡有動靜…」是元寶還是銅錢?在房前的院中歡快地嚷嚷。
隨後門上就顯出一個人影:「喂!大白天的悶在房裡幹什麼?書獃子說要來看看,我就帶著他來轉轉,我們進來了啊!」
說罷便推門。
「別…」兩人大驚,雙雙高喊。
卻為時已晚。
剎那寂靜,大眼對上小眼。
「你們繼續。」籬落趕緊關門退出,反應再快卻快不過捆仙索,門關上的時刻,直挺挺地跪倒在門前。
「下去!」房中「咚——」的一聲悶響,誰被踢下了床?
片刻之後,籬清銀髮白衣穿戴齊整,跨出門來對門前依舊愣怔的書生拱手施禮:「蘇先生近來可好?」
抬起頭來,一雙耀眼的燦金瞳。
蘇凡回過神,狐王身旁有一人紙扇輕搖,風神如玉:「蘇先生安好。在下瀾淵,今日剛過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