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心深處,李二其實。
雖然皇帝是不是真的選擇信任年輕人,這是誰也說不清的事情,到底是信任還是單純把年輕人拿出去送,這誰也說不清——各路大儒因此而有了生存空間。
但別人鬧不清楚,李二自己是清楚的。
這個“內心深處”就是,李二信任,並且也知道自己是真的信任這些出海當海盜的年輕人的。
雖然沒有什麽看似合理的理由,但李二畢竟是個擅長反思的皇帝,而在反思自己為何會覺得這些年輕人日後必有偉業做成?這個問題的瞬間,李二已經明白了答案,這些年輕人……
不僅僅是自己“感覺”他們都是當年的自己,是自己的同類,而且自己的潛意識也是認真的“認為”,這些年輕人就是當年的自己。
接受過教育的文人士人讀書人,往往難以成器,所謂什麽什麽造反,十年不成……盡管李二還沒有聽過這句話,畢竟這個時期科舉剛剛問世,天下還沒有“秀才”這麽個編制呢,但作為一名優秀的皇帝,這道理還是明白的。
但是,這些年輕人畢竟是已經選擇了告別家鄉出去當海盜,無論其日後的海盜生涯如何,幸運也好不幸也好,其精神上的,精神之內的本質已經不同於所謂的“秀才”了。
這是世界上最可怕的一群罪犯,擁有最強的破壞力。
但是,反過來說,這樣的人也正是開疆的最大動力,也是對於李二來說,自己之所以為了這群毫無功名也沒有表現出什麽才華的年輕人,之所以如此關注的原因。
正是這樣的人才,才有可能克服真正艱險的環境生存下來,並且發展壯大,將神州的榮光撒遍一切江河湖海。
而一般的選手,那些已經變成老油條,隻想賺安穩錢的大海商,和隻想過上大海商的生活的水手、工匠們,這些人是目前大唐國力的中堅力量。
但要如同當年漢代的班超耿恭一般,布漢威於四方,還真靠不上這些人,真正能靠上的,還真是那些選擇去成為罪犯,選擇去過一種功耗遠高於自己過去的許多年的生活的年輕人。
正是這樣的年輕人的存在,才讓大唐有了開疆的可能性。
這些青年的存在,是大唐的開疆大業可以開始——而不是可以辦好的因素,是決定性因素,那麽選擇相信,這個選項,也就是從一開始,就是必然。
當然了,雖然有了這樣的決定性因素。
對於李二來說,當這些年輕人選擇出海去當海盜的一刻。
雖然他們蠅營狗苟,雖然或許還要燒殺搶掠,或許還會犯下無數為人不齒的罪行,並且很可能最終什麽都未能落下,但從這些年輕人出海開始,他們就已經不再是大唐的臣子。
不再是自己,李世民,這個皇帝的臣子了,而是這個世界上完全獨立,完全自由的存在。即便自己是皇帝。
與他們打交道,除了剿滅之外,那就只能“約為兄弟之邦”了。畢竟既然都佔山為王了,還何談臣子之說?
李二作為這幫新生諸侯國的宗主國,這心裡還是得打打別的算盤。君父對臣子的生活是要負責的,不然你憑什麽要人家忠誠?但這些小夥子出了海那就是友邦了——雖然他們的國土現在基本上都隻僅限於自己腳下的船而已,但政治上來說,這事就是這樣的性質。不過即便是這樣的性質。
大唐總不可能以後一直不與這些小夥子打交道,雖然他們今天是抱頭鼠竄四處跑路的海盜,但以後的事誰知道呢?
說不定以後就有哪幾條船日後在海外異域安家落戶發展壯大起來,最後還真就成了一個民族,這種可能性是完全存在的——反過來說,如果不是這種可能性,李二也不需要在這事上牽腸掛肚這麽久了。不過既然可能性是存在的,而且很高——想想這些小夥子帶的武備,一般的土人部落還真難為其對手。
那麽,將這些家夥視為同文同種的異邦外賓來看待,也就是必須了。
而……
雖然他們現在還是海盜,並且未來很長一段時間都會是海盜,甚至搞不好會掀起神州年輕人個個想出去當海盜的風潮——雖然李二只是覺得有可能,還並不知道李盛所閱讀過的歷史上真的有個大航海時代存在,但既然未來這些小家夥也會建立起自己的國家,繁衍成自己的民族,那麽今日的大唐當然就得先與之建立交情。
所謂君父臣子這種古典的社會關系是怎麽產生的?說白了,就是古代的生產力極度不發達,人命是真正的如同草芥,尤其還是在商周時期,那年代,連“農耕”都不是後世的“本業”, 而是純純的新科技,是“風口”行業。
這種情況下,一旦天下大亂的時候,那傷亡簡直可想而知,而連帶的饑荒就更不必說了,這種時候出現一個戰鬥力超群還存量豐富的勢力救助他人,那就是妥妥的救命之恩——“再生父母”這種關系就這麽出現了,在叢林世界裡。
而現在,這些年輕人已經出海去了,對於李二作為皇帝要當這些小夥子們的再生父母,那是不可能了,但是即便對於外賓,即便是只能先約為兄弟之邦的關系,這也是有操作空間的。
歸根結底,是為了大唐的統治,是為了建立新一代的大一統。
這種大一統要如何建立,那或許是很久以後的事情,或許只能由李盛或者李承乾來完成,但是最起碼在目前階段,先給這些年輕人提供一定幫助,能送的人情盡量送,這還是能夠做到的。
這其實也不算多高的認識水平,但無論如何,出來混能結個善緣盡量結個善緣,那還是要做的。
總得而言,李二在權衡各種因素之下,思維終於發生了改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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