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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任何人都是如此吗?
?竺一开始没反应过来,心想朝堂之事不就是如此么,是非对错都没有立场重要,管他好人坏人,能为自己所用才是最关键的。
她刚想说“当然”,可念头一转,却咂摸出点不对劲的意思来。
武?这个“任何人”,不会把他自己包括了进去吧?
于是她立即改口道:“怎么会?自然有人是不一样的。”
“嗯?”
?竺一脸理所当然道:“譬如兄长、芝芝姐、二娘他们......你们是亲人,怎么能用有没有用来衡量呢?”
说着,她像是突然想起什么,脸上骤然换上了一副难以置信的神情:“兄长这么问,难道是?疑……………“
言及此?,她却忽然顿住,片刻扭过头去,不再言语。
一片沉默中,武?却慢慢回过神来。
纵使碎发遮住了她大半张脸,但武?依旧能猜到?竺此刻的神情。他心里猛地一揪,顿时懊悔得不行一
他怎么能问出这般话!
?说二人并非亲兄妹,却也一同历经无数生死。于她而言,在这世上已无太多血亲,而他竟这般质疑彼此间的情谊,可不就如同往她心口狠狠捅了一刀么!
他其实也并非真的有此?疑,只是近来?故频发,他愈发?得自己与她之间似乎隔了一层看不见的纱,就如同慕容弃的?置一般,她所做的诸多决定,也?他难以捉摸。
那句问话,更多是带着赌气的意味。就好像,他明知她会如何回应,却还是渴望亲耳从她嘴里听到她承认自己的重要性。
唉,武?啊武松,你也在这世界上忝活了二十七年,为何还会做出这种不理智的事情??轻轻叹了一口气,武松微微俯身,带着几分示弱的姿态:“兄长实在不?问出这番话,是我错了。
对面的人闻言只是微微侧过些许身子。从发丝的缝隙间,依稀能看出她嘴唇?绷,毫无弧度。
武松咬了咬牙:“可是,我是实在担心你。”
“担心什么?”?竺终于开口。
不同于她以往的语调,声音平静得如同深潭。
这冷淡的语调?武松瞬间慌了神,当下也不再藏着掖着,深吸一口气,将心底的?虑一股脑儿地倒了出来:“棘盆之事,妹子将自己置于?境,但我知道妹子心中所想,欲整饬禁军,必先扳倒高俅,那高俅本就是为非作歹之人,所以即便危?重
重,我也没有说一个不字......可如今高俅已死,刘太尉也接管了禁军,他既有能力,又是个难得的好人,妹子也身居高位,我?得如今的日子挺好的,为什么还要如此......动作不停歇。
郁竺终于将脸转了过来,武松这才清晰地看到她脸上的表情,那是一种他从未见过的冰冷,其中还夹杂着一丝疑惑。
“兄长是?得,如今已经可以高枕无?了?”她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也不是......”
未等武松讲话说完,就打断了他,继续道:“朝堂之事,也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更何况,我一个女子,身?如今这般高位,不知有多少人心中暗怀不满,妄图将我拉下马,我怎能不未雨绸缪?”
武松听罢微微一愣,继而一股内疚涌上心头??是啊,这朝堂之上,自己非但没能为她分担一二,反而一直受她庇护。如今却还要来质疑她。方才那所谓的担忧,实在是有些何不食肉糜‘了。
然而下一秒,郁竺却做出了一个?武松更为惊讶的动作,她主动执起武松的手,将他往卧房的方向拉去。
她的手心还残留着微微的湿意,初触时,武松只一片凉意,可不过须臾,肌肤相贴之?,热度便迅速蔓延开来。
武松顿时心如擂鼓,并且在郁竺将卧房门关上的那一刻,心跳的速度达到了顶点。
他似乎都觉得眼前有些模糊了,大脑也似被搅乱的浆糊,然而下一秒,竺的话就?他清醒了过来。
“兄长难道以为,我费尽周折,仅仅只是为了把刘?送上殿帅之位?”
刘??武松回过神,他意?到郁竺将他拉来此处,想必只是因为有极为要?的话要讲。
他强迫自己的注意力集中,应道:“妹子还有别的谋算?”
“如果我告诉兄长,这看似太平的天下,不出几年就会被蛮夷的铁骑肆意践踏,而高高在上的官家,甚至会如牲畜一般裸身匍匐在敌人的脚下,任人宰割,兄长还会觉得如今的日子不错吗?”
“怎么会………………”这一番话终于将武松从心猿意马中拉了出来,他难以置信地看着郁竺,艰难地咀嚼着她话语里令人震惊的含义。
他不禁想起郁竺曾提及自己的梦境,预知过一些未来之事,难道眼前她说的这些,也是在她梦境中出现过的场景?
不过并没有让武松困惑太久,她紧接着道:“兄长不妨想想,就以我如今的地位,真的能够改?这一切吗?”
现在吗??说她已官居四品,可朝堂之上,蔡京童贯等权臣处处掣肘,官家的恩宠又如同那飘忽不定的?,时有时无。想到这里,武松下意识地微微摇了摇头。
“所以,我自然想要更多,除掉高俅只是第一步罢了,如果说,我的目标是现在坐在金銮殿的那个人,兄长相信吗?”
所以......她的意思是谋反!
武松瞳孔骤缩。即使是在对这个世界最失望的时候,他想的也不过是毁灭一切,但是却从未想过谋反这个选择,在他的认知里,谋反这两个字,是与诛九族、凌迟等令人胆寒的字眼紧紧相连的。
“这太冒险了!”
“自然是冒险之举,但是收益也极大,毕竟,没有人可以拒绝拥立之功,不是吗?”竺神色平静,语气轻描淡写,仿佛谈论的并非关乎生死存亡的惊天大事。
她凝视了武松片刻,而后突然??凑近。武松顿时感觉一股温热的气息轻轻洒在自己脸上,紧接着便听到郁竺低声说道:“兄长,你可知,此类事要做到密不透?,实在是犹如登天。我遍览史书,从有史可考直至唐代,其间记载的政变约有三百
余起。而其中,因提前泄露致使谋划者惨遭杀身之祸的,竟有近一百八十余起,占比高达六成之多。”
言罢,郁竺微微向后抽离身子,与武松保持了些许距离:“所以我原本打定主意,不到最后一步必要的时候,不会和旁人,哪怕是我选定的盟友说起。不过兄长既然问了,我也不想随意找个借口敷衍兄长,因为兄长于我而言,绝非旁人可比,在
我心里,你是唯一能和我分享这个秘密的人。”
“此事干系重大,我定不会再让第三个人知晓。”武松当即允诺。
他回味着郁竺话里的“唯一”二字,心中陡然涌起一股温热之意。此前竺将他与张芝芝、孙二娘等人相提并论时,他心底还藏着一丝微不可查的失落,可此刻看来,自己在她心中竟有着这般独一无二的地位!
震惊之余,他心里涌起一股喜意,立刻抬眼去看郁竺,却发现她的神色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阴郁,只听她又道:“具体每一步?如何施行,兄长还想听吗?”
武松心思细腻,又怎会听不出这话里隐含的不快。他其实能理解郁竺,她本是个心思缜密之人,就像盆一事对付高俅,她也没有一开始将所有的计划就对自己合盘拖出,而是随着事情推进,依据每一步的需要,适时道出相关安排。这无关信
任与否,是她性格里的谨慎使然。
然而,今次对自己坦白这个想法,本非必要之举,或者说还未到合适的时机。是自己今晚的失态与贸然发问,让她感受到了不被信任,无奈之下才说出此事,只为换取自己的信任。换言之,这并非她本意,很大程度上是自己将她逼到了这一
步。
意?到这点后,武松心里的那点喜意瞬间被冲淡了,他懊悔不已,今晚自己竟接连做出蠢事,就像想用火烤加固物件,非但未能如愿,反而烤出现了一丝裂痕。
这自然不是他想看到的,于是武松立即矢口否认道:“不,不必了。虽说我对你绝无背叛之意,但这类事,多说一分就多一分风险。妹子,你不必再与我讲。”
“可是,我担心万一哪天出了些意料之外的状况,兄长会胡思乱想,更不愿让兄长为此忧心忡忡。”
“再也不会了......”武松抿了抿唇,“妹子无论做什么,必定有着自己的谋算,不必提前知会我,有需要时,只管告诉我该做什么就行。”
郁竺闻言,缓缓抬起头,定定地看向武松,眼中似有水光,她轻轻向前迈出一小步,虚虚地抱了一下眼前之人,用只有他听得见的声音说道:“多谢兄长。”然后很松开了手。
武松感受那股暖意盈怀,然后转瞬消散,待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他几乎是慌不择路地匆匆逃离了锦墨斋。
月上中天,郁竺看着那个仓皇离去的背影,将屋内的灯点上,昏黄的光线照亮了她的脸庞。
此刻的她,神色平静如水,与方才隐匿于黑暗中时情绪翻涌的模样判若两人。
是的,她又在演戏了,这次的对象可以算是她来到这个世间最亲近的人。
虽然二人相遇的开始,就始于她的演戏。
相处了这么久,她其实知道武松对待自己的情谊,也明白他那压抑在内心深处的占有欲,武松其实是渴望知道她所做的一切的,一旦当她的行为有些超出掌控时,他就会有不由自主地陷入到担心、忧患中。不过,得益于之前二人的倾心交谈、
袒露心迹,武松对她足够了解,也懂得克制自己的本能,选择尊重她的决定。
然而,他们毕竟成长于截然不同的社会环境,这就注定了竺所做的每一件事,武松并非都能毫无保留地,发自内心深处地赞同。尤其是未来,万一出现一些潜藏的价值观冲突,她不愿届时还得先费心思去说服武松。
换言之,作为在这个世间,自己最为得力的亲人、朋友,亦是并肩作战的战友,她要让武松养成一种习惯??无论何时何地,都能无条件地站在她这边,毫不犹豫地帮她做任何事情,即便心中存疑,甚至有所不满。
所以这次,她故意透露出自己要发动政变的目的,为的就是利用他的内疚,让他意识到自己问错了,问多了,并且以后不会再有类似的举动。
她要让他对自己的服从,压过自身的本能。
郁竺轻轻叹了口气??抱歉兄长,我好像在PUA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