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炙和秦西在南歌這裡學書法已經有兩天了,雖然《安眠》的擬真度很高,但畢竟是遊戲,連著兩天練下來的熟練度,足夠讓兩人寫出有模有樣的字了,看著挺像是已學了兩個月。
兩人也覺出了一些味道,還沒到下午時分,不待南歌催著,他們就攤開了筆墨,自己書寫起來,只時不時叫南歌幫著看看,也不太煩她,倒叫南歌多些時間寫寫畫畫。
於是上午南歌就能分出神來,想著幾日前桑大嫂子說她現在能做衣裳了,遂將自己之前織的綢布拿出來,打算做幾件衣裳。
天氣變得快,為村子裡幾位叔伯做幾件夏衣備著還是可以的。
說起來,南歌的刺繡、描花都是沒有話說的,畢竟靠這個吃了幾年飯,但對於繅絲、織布、裁衣,她還真是兩眼一抹黑,皆靠桑大嫂子教著,一點一點的慢慢學起來。
今天還是南歌第一次沒有桑大嫂子的指導單獨做衣裳,難免有些膽怯,思來想去,竟覺得不知道要往哪裡下手了。
賀大娘見著她舉著剪子,愣站了半天也沒有動彈,不由笑道:「怎麼,打算拿著剪子站那裡當石像不成?」
南歌癟癟嘴,「我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明明桑大嫂子都教過的,偏偏我自己做起來就是不行了,都不知道從哪裡下手才好。」
賀大娘笑著順了順她臉頰邊上的髮絲,道:「妳盡可敞開手做便是,做得多了自然就熟了。妳這般傻站著,那衣裳就能用站的站出來了?」
南歌點點頭,賀大娘說得沒錯,衣裳是站不出來的,慢慢來,總能做好。這一想開,揮著剪子就卡擦卡擦,三兩下一匹布就成了幾塊,那股子狠勁兒,瞧得賀大娘牙疼。
「叫妳放開膽子做衣裳,不是叫妳碎布來的,瞅妳狠的,像是跟它有仇似的。這做衣裳,講的就是膽大心細,妳刺繡、書畫上的機靈勁兒怎麼不見妳拿出來用用呢?」
「我這不是頭一遭嗎?心裡亂七八糟的。」
賀大娘點點她都要縮成一團的鼻子,笑道:「是是是,頭一遭。慢慢來就好了,靜下心來,莫急躁。」
南歌吐吐舌頭,接著深吸口氣算是真正靜下心來,只是忙活了大半個上午,做出來的衣裳都不能叫南歌滿意,針腳和選料都不是問題,主要還是穿上的時候會覺得不合身,不是手繃了,就是肩膀拉不開。這衣裳作工刺繡再好也是給人穿的,既然穿起來不舒服,自然是廢了,倒是後來做得多些,尺度漸漸能把握住,這才讓被打擊得有些蔫頭蔫腦的南歌來了精神,忙披在身上左右比劃,還蹦蹦跳跳的問賀大娘好不好看。
其實哪裡好看?不過是素布做的衣服,花樣什麼的都沒有,賀大娘卻滿心滿口的應著好看,看著比南歌還要高興些。
倒是過來習字的千炙和秦西撞見他們師妹披著個衣服,瘋瘋癲癲蹦蹦跳跳的樣子,都有些吃驚,南歌向來是俏皮但不失端莊的,如今日這般像極了小猴子似的還是頭一遭看到,兩人真愣了好一會。
也難怪南歌這麼高興了,在新手村學的那些技能,除去原來就會的,這還是頭一回自己做出成績來呢。
心情格外好的南歌連笑容都要甜上幾分,「師兄今日來得早啊,快進屋子裡來,我給你們做點心去。」
「看來今日小師妹今日心情很好啊。」千炙看著南歌笑出一朵花來的小臉,心情也愉快不少,這小傢伙的感染力還真不錯。
連旁邊的秦西也揚起了嘴角,只是說的話有點損,「看她那傻乎乎的樣子。妳身上披的什麼?」
南歌見他注意到自己今天的成果,驕傲的揚起下巴,「這可是我自己做的衣裳呢,穿著還是很舒服的,我只要再繡些花上去就行了。」
「不錯。」千炙點點頭,「想不到小師妹都能做出衣服了。」
「一件破衣服也值得妳高興成這樣,傻子!」
南歌不理在一旁撇嘴的秦西,拿著衣服歡快的進了屋子,打算將好心情用在做點心上,嗯……應該多做些,叫千炙和秦西幫著帶給叔伯們,有好幾天沒見著他們了,是該表示表示,還有新做的竹葉酒,叫秦西多帶些回去,祝鐵匠喜歡,蜜糕是給張獵戶的,曾嬸子……
這一通打算下來倒是要費上不少的功夫,但南歌樂樂呵呵的竟一點也不覺著累,看來心情好做什麼都帶勁兒啊。
待南歌將點心端進屋子的時候,千炙和秦西已經寫上好幾篇字了。昨天南歌就不再教他們寫單字,改成了抄詩詞,由著他們選自己喜歡的。
秦西比較鍾情於辛棄疾和蘇軾,千炙則更喜歡杜甫。一個詞,一個詩,由著兩人的性子就區分開來,且兩人的字體風格,差異也越發明顯,那一筆一劃,一字一句,通觀起來有些賞心悅目了。
南歌邊看邊點點頭,心中讚嘆兩人的天賦,笑咪咪的布上碟子,招呼著兩人吃東西。今天的點心做得精巧,一顆顆圓滾滾炸得金黃的小丸子,盛在翠綠的葉片上,看著可愛得緊,只是對於勉強會拿筷子的兩個人來說,用筷子夾一顆小丸子還真不是什麼愉快的事情。
但南歌在一邊笑眼瞇瞇一臉期待的看著,總也不好放下筷子,兩人皆費了些功夫才將丸子送進嘴裡,吃相狼狽是難免的了,只是方一入口,秦西的臉色就有一絲的扭曲,他飛速的咀嚼幾下,立馬就嚥進肚裡,還迫不及待的端起茶杯喝起水來,好似吃了什麼難吃的東西。
南歌看著秦西,笑顏如花道:「秦西師兄不喜歡嗎?我想著這幾日賀奶奶做的點心皆是甜口的,今天我就換個口味。這叫五彩素丸子,選了芹菜、胡蘿蔔、豆腐、高麗菜、香菇,另外還有點蔥花,將這些剁碎了再加個雞蛋捏成丸子炸的,吃起來香酥爽口,賀奶奶很喜歡呢。」
秦西額際的青筋此刻一根一根的凸出來,分外的明顯,頗有些猙獰的味道。別看秦西對吃食好像沒什麼要求,那胡蘿蔔和香菇可是他的死敵呢,第一次跟他吃飯的時候,南歌做的香菇肉餅湯,秦西是一口都沒動過,那不時朝它飄過去的厭惡眼神,南歌是看得分明。既然他現在說她辛辛苦苦做的衣服是破衣服,那麼讓他吃點香菇胡蘿蔔也不算什麼的,對吧?
見秦西將一壺的茶水灌沒了,南歌踩著歡快的步子換茶去啦。
看著一臉愉悅出去換茶水的南歌,千炙笑得依舊溫和,「小師妹就是淘氣了些,秦兄莫怪。」
秦西只哼了一聲,沒有接話,就怕再聞到那一嘴噁心的味道。就算怪了又怎麼樣?莫非他這個做師兄的還能同小師妹計較不成?何況還是這種小孩子胡鬧的小惡作劇,那該死的丫頭不就是算準了這一點嗎?女人就是小心眼,一點子不好都說不得。
「我原看妳是個乖巧的,現瞧妳也調皮得緊呢。」這說話的聲音有些低沉和緩,但熟悉得很,南歌猛一回頭,可不就是自己最開始見到的賀大爺嗎?
南歌一臉喜色的迎上去,「賀爺爺,你終於回來啦,南歌都來這裡好久了~」
賀大爺是南歌最先認識的NPC,兩人在一開始的時候就聊了一個下午,再加上南歌現在又是住在賀大爺家,對南歌來說,賀大爺賀大娘就像她原本的爺爺奶奶,所以雖然只同賀大爺見過一面,卻一點也不生分,現在見賀大爺好不容易回來了,南歌興奮得有好些話想說。
燒上一壺茶,南歌與賀大娘賀大爺坐在中堂上絮絮叨叨的講著好些事情,大多是南歌在說,賀大娘笑著聽,賀大爺在一旁指點,直到將自己一肚子的話說完了,這才想起書房裡還有兩個人呢,有些不好意思的吐吐舌,正想去書房叫兩人出來,卻被賀大爺叫住了,說是同她一塊過去,順便看看他們的字。
屋子裡很安靜,只有微風撥動紙張的聲音,兩人一白衣一緇衣同立在案前,一臉的嚴肅,偶有一兩片粉色的花瓣隨風飄在紙面上,墨黑、粉紅、青白,在顏色的互相映襯之下,成了一幅畫。
南歌和賀大爺沒有做聲,只悄悄的站在一邊看著。待兩人擱下筆,才看見南歌和賀大爺就站在他們身後,不用想也知道這個老人就是常被提到的賀大爺了,趕忙行了個禮。這禮在張獵戶他們強調多次後倒是似模似樣了,賀大爺點點頭,面上是掩飾不住的欣賞之色。
「你就是張固的徒弟?」賀大爺看著一旁莞爾而立的千炙道。
「是的,賀大爺。」
「不錯,寫得有些樣子了。南丫頭教的吧?瞧著倒是有些衛夫人書體的味道在裡面。」賀大爺將千炙寫的字拿起來看了看,「圓融端正,又暗藏鋒芒,只是在章法、墨色上尚有不足,還是生疏了些。」
千炙躬身一禮,「謝賀大爺指點。」
賀大爺只是微微一笑,又拿起秦西的字來,「肆意瀟灑,不拘一格,我倒是喜歡得緊。同千炙一樣,還是要多練練。」
又偏頭看向南歌道:「丫頭,妳的呢?可別拿藥方子糊弄我。」
南歌臉一紅,這幾天寫的還真都是湯頭歌訣來著,忽似想到了什麼,轉身從桌邊的畫缸裡拿出一幅畫軸來,一展開,桃花漫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