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購科今主任被噴得狗血淋頭,忍不住擦汗,“廠長,軋鋼廠這是找了新渠道,我們還是老供應商,所以——”
“人家軋鋼廠都知道找,你們為什麽不會找?”
這——
鋼鐵廠采購科金主任心裡苦,那他們年年都比鋼鐵廠的福利好,誰知道呢。
今年軋鋼廠怎麽就突然異軍突起了。
外面等著匯報的人,聽到辦公室的咆哮,忍不住面面相覷。
好半晌,才敲了敲門,“廠長——”
“進來。”
“什麽事情?”何廠長還在氣頭上,有些收不住火氣。
工會的乾事忍不住擦汗,“是這樣的廠長,現在工人們都在抗議,咱們單位的福利比軋鋼廠的差,現在大夥兒都堵在工會和采購科門口了。”
“說咱們——”
工會乾事忍不住覬著何廠長的面色,欲言又止。
“說什麽?”
“說、說咱們廠的采購科和工會拿錢不乾事。”
“說咱們采購科和供應商勾結,故意以次充好。”
這——
金主任的臉頓時煞白,雙腿發抖,“廠長,領導,我們絕對沒有。”
“百貨大樓的帳都是能查到的,無非,無非就是為了能夠提早拿到百貨大樓的貨物,咱們給副食品商店的經理送了點禮而已,除此之外,絕對沒有任何勾結。”
何廠長自然是知道的,他們廠子這麽多年來的福利,能夠壓軋鋼廠一頭。
可不就是有這點人脈關系,提前打通了下。
只是,打通歸打通。
何廠長還是忍不住怒氣,他一拍桌子,朝著采購科主任吼道,“你看看,你看看,不把工人當回事,現在出事了吧?”
金主任心裡也憋屈得很,彎著腰,試探道,“那廠長我現在去打聽軋鋼廠從哪裡進貨的?”
“還不快去。”
金主任松了口氣,轉身要走,突然又想到了什麽。
“那打聽到了,咱們要重新補發元宵節福利嗎?”
何廠長,“補什麽補?經費夠嗎?先去打聽,打聽清楚了,訂購端午節的福利。”
接著,他話鋒一轉,“金昌順,要是端午節在鬧出這種工人堵門抗議的事情,你也不要在鋼鐵廠幹了!”
金主任身子一僵,忙稱是。
“對了,打聽到了供應商渠道——”何廠長揉了揉眉心,“百貨大樓副食品經理那邊,先不必送禮了。”
這——
這代表著什麽,沒有比金主任更清楚的了。
與此同時,首都其他廠子也有這種情況上演。
無非是,鋼鐵廠的最為激烈。
軋鋼廠采購科,被圍得水泄不通。
“胡主任,你這就不夠意思了,你們軋鋼廠找到了新貨源,怎麽好意思單獨吃獨食?把咱們這些兄弟廠給忘記了?”
胡詠梅一早都會料到這個情況。
軋鋼廠的福利,有一部分是她請人放出去的消息。
此刻,被眾人圍著的胡詠梅,面色不變。
甚至,還捧著一個搪瓷缸,抿了一口茶水。
這才悠悠然道,“這不是咱們兄弟廠,都有百貨大樓這個大腿嗎?往日咱們軋鋼廠抱不上大腿,只能另謀出路。”
這話說得其他廠子的采購科乾事,面皮子跟著一熱。
“好姐姐,你就幫了我們這一次,往後有了好處,一定忘不了您。”
是棉紡廠的一個采購科乾事,大學生畢業,很是年輕,約莫著二十五六歲,才走馬上任。
他年輕,嘴甜,這一下子就說到了大家的心坎裡面。
“是啊,胡主任,你幫了我們這次,以後你有啥難處,來找我們,我們一定當仁不讓。”
連帶著和軋鋼廠不對付的金主任,也跟著道,“胡主任,這話,也是我們廠長的意思。”
這大有握手言和的意思。
胡詠梅一挑眉,放下了手裡的搪瓷缸,“不是我不幫你們,只是,你們要清楚,往年我們軋鋼廠,本來就在百貨大樓很難搶到貨物,而你們卻跟我們不一樣——”
今兒的來的有鋼鐵廠,自行車廠,和縫紉機廠以及肉聯廠。
說白了,這些人的廠子都是油水充足,財大氣粗,這才和百貨大樓訂得起貨。
“你們可是和百貨大樓是鐵打的兄弟,如今轉頭了我們軋鋼廠的供應商,那往後你們和百貨大樓可怎麽辦?”
這——
一下子把大家問住了。
百貨大樓是絕對不能丟的。
因為,肉蛋,柴米油鹽,衣服鞋子,這些都還是需要和百貨大樓訂購的。
反倒是,金主任突然開口道,“百貨大樓的事情,我們自己處理。”
接著,他冷笑一聲,“我們是買家,每年花錢買東西,都要在百貨大樓求爺爺告告奶奶,如今有了新貨源,也算讓百貨大樓緊緊皮子。”
這話,簡直是說到了在場所有采購科主任的心坎裡面。
外人都說他們采購科油水足,但是裡面的苦楚只有他們自己知道。
在這個計劃經濟的年代,不管采購什麽東西,他們都要像孫子一樣扒著對方。
不然,有錢也買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