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大美連連搖頭。
“是啊,小凱現在陸家那邊不是已經對咱們松口了麽,明年等我們種上土豆,也能高價賣給他們了。家裡肯定能很快攢下錢,大不了咱們不從這附近娶媳婦,咱們就是買也給你買一個。”
蘇老六心裡也是很不讚成蘇家的獨苗苗離開家出去闖蕩的。
“爺,我老早就不想待在這村子裡,我覺得憋屈。”蘇凱一臉的痛苦,他在榆樹村,從小別說別家的孩子不肯跟他玩,就是本家的同齡人也是排斥他的。
當年他之所以被那個姑娘的兄弟打了大半年家裡人都沒有察覺,也是因為他在外頭挨打根本就是常態,開始他還會回來告狀,然後他家裡人帶著他找上門去,可是根本就沒人怕他們,反而往往倒打一耙子。
他家的人人單勢薄,族裡又沒人給他們撐腰,每一回除了被人再羞辱一回就沒別的結果了。久而久之他再在外頭被人欺負,被人打了也就不肯回來訴苦,都說是自己摔的。
他家的人其實也都知道,可是卻無可奈何。他真的不想將來他的孩子還跟他一樣的待遇。
“而且爺,您覺得如果咱們家去買個媳婦能留的住?”蘇凱不以為然的拉扯著嘴角,“您就不怕前腳我們把人買回來,後腳就有人去告訴公安來把咱們抓局子裡去了?”
蘇老六啞口無言,他都不用多想,孫子說的這個可能還真是村子裡的人能乾的出來的。
“你想去哪裡?”蘇家老三剛才一直沒說話,這會聽了半天,又權衡了很久終於開口問道。
“南邊。聽說去那邊打工的人很多。我打算等在那邊賺了錢娶個媳婦,再生了孩子等個幾年再看回不回來。”蘇凱說起來兩眼放光躍躍欲試的。
“你難道不想回來了,不回來不成了沒根了,那怎麽成?再怎麽說榆樹村也是咱們的根基。”何大美對蘇凱的想法覺得很震驚。
蘇老六和蘇家老三也面露不讚成。
“爺、爸、媽,其實我們還不如咱們把家裡的地和房子賣掉去別處謀生也比待這裡強十倍。我都想日後我就是在外面娶了媳婦生了孩子,等帶著他們回來,他們發現咱們家在這村裡就是這地位,估計也得丟下我自己跑了。”
蘇凱苦笑,“你們這些年幹啥還老是守著這裡不動彈呢?”
“你年輕不懂出門謀生哪是那麽容易的事情。”蘇老六歎氣,蘇家老三和何大美也跟著連連點頭。
“我只知道,當年陸愛國要是沒有帶著一家子出門去也賺不下今天這麽大的家業。樹挪死人挪活,這事兒肯定沒想的那麽難。”蘇凱畢竟年輕銳氣還在,頗有幾分初生牛圖不怕虎的膽量。
“都走了她怎麽安置?”蘇老六煩躁的抓抓腦袋,他不想走,他覺得如今勢頭開始好起來了,根本就沒必要出門去受那份罪,可是孫子說的又沒錯,他於是用手指指陳菊香問道。
“要不房子和地就別買了,把地租出去,每年給她留點糧食讓她自己留下來,反正餓不死就成。”蘇凱厭惡的皺起眉頭想都沒想的就說道,“總不能咱們還帶著她吧。”
“這事得容我們再想想。”蘇老六走到一邊蹲下來摸出旱煙袋,塞了煙絲進去點火深深的吸了一口,眼神飄忽起來。
蘇凱嘴巴蠕動一下,最終點點頭沒繼續勸。
何大美和蘇家老三也頓時陷入到沉思中去。
不遠處坐在地上把所有人的話聽了個全的陳菊香眼睛裡露出絕望來,她渾濁的眼珠裡流下兩行淚來,趕緊用袖子擦了,蹣跚的站起來提著那桶還剩下一半的豬食繼續往豬圈走去。
......
在陸芸和石頭的婚禮結束的半個月後,榆樹村發生蘇家發生了一件大事。
陸芸的親奶奶陳菊香半夜自己吊死在廚房裡,蘇老六並不按著村裡的習俗料理她的身後事,沒有任何儀式,直接讓殯儀館的人來把人拉走,乾脆利索的火化完了直接安葬了事。
第二天蘇家就舉家離開了村子,走的無聲無息的。
畢竟是陸芸的親奶奶,榆樹村那邊倒是第一時間就把消息傳遞過來了。
“陳菊香沒了?”從石頭的嘴裡得到消息陸芸真的呆滯了一下。
“沒錯,蘇家的其他人早在好幾天前就商量好了要南下闖蕩,田地也已經定好了合約租賃給他們蘇家的本家人親戚打理。不過他們的計劃裡並沒有要帶著陳菊香,而是跟人說好的是每年的田地租金的大部分折合成糧食送到蘇家老宅作為陳菊香的口糧。”
石頭仔細觀察陸芸,發現她除了震驚之外並沒有其它什麽太傷心的情緒這才放心了。
“上輩子陳菊香可是榆樹村裡相當長壽的一個,活到九十幾歲,我離開的時候她還活奔亂跳能大著嗓門罵人,‘好人不長命禍害遺千年’這句話我那會算是在她的身上見識到了。”
陸芸默了一會,心裡並沒有出現自己以為會有的快意感覺。
沒有快意,沒有悲傷,沒有惆悵......
她仿佛聽到的不過是一個跟自己完全不相乾人的生死一般,平淡的激不起來她心裡絲毫的情緒。原來這麽多年以來,早在不知不覺中她就已經把蘇家人放下來了麽?
陸芸長長的舒了口氣,“你會不會覺得我很無情,聽到這個消息竟然完全沒感覺。”
“怎麽會?我知道所有的事,怎麽可能還會那樣想你?”
石頭聽到陸芸的話先是詫異的挑挑眉,然後又笑道“不過榆樹村咱們最好還是回一趟,你們畢竟在血緣上有牽扯。人死如燈滅,無論她生前做了什麽,大家總是對死去的人會寬容點,如果咱們不把該有的姿勢擺出來難免有些人會背後說三道四。那些眾口鑠金的話可以避免,咱們何樂而不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