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余的思緒被一陣顛簸拉扯出來,他下意識咽了口唾沫壓下胃裏的不適,耳邊的聲音很雜,有女人不耐煩的罵聲,男人溫柔的哄勸,還有貓的叫聲。
「叮,恭喜江先生開啟第二卷《七人的旅程》,您的身份是盛江,29歲,場景原畫師。」
腦中的聲音突然斷了,江余沒去管,他調整了一下依附的新身體,把酸麻的腿往前面伸了一下,轉動眼球查看自己目前的處境。
這是一輛七人座的面包車,江余看著前面的後視鏡,把司機的臉看的一清二楚,大概四十多歲的中年男人。
從鋪在椅背的頭發來看,副駕駛座上坐著的是一個長發女人,第二排是一男一女,靠著肩說話,關系親密,女的腿上有只小貓,毛是黑色的,兩只眼睛直盯著江余。
他坐在最後一排最裏面,靠著他的男人隨意坐著,手指在手機上滑動,側臉很消瘦,也不知道是不是暈車,臉白的跟鬼一樣。
靠外面的是個少年,塞著耳塞,劉海蓋住額頭,看一身打扮年紀不大。
收回視線,江余用手抵著額頭,「000,這卷的任務是什麼?」
「叮,不能說。」
「……媽的」江余呼了口氣,「任務目標是誰?」
「叮,不能說。」
那還玩個屁啊,江余鐵青著臉一言不發。
本以為是看看風景,最多發生點摩擦的一次旅程,現在看來,怕是選到什麼高危卷了。
江余閉了閉眼,心裏煩躁,有種往下墜的無力感,他仰著頭不停吞咽,幾分鐘後就摸進口袋掏出塑料袋吐了。
「一平,把你那邊的車窗開大一點。」抱著貓的女人用手在鼻子前揮揮。
可能是覺得她有點過了,旁邊的男人給她使了個眼色,結果胳膊上被大力擰了一下。
「我說吳師傅,你不會是在開車之前喝酒了吧?」抱著貓的女人語氣很差,「高速公路上也能開的跟過山路一樣。」
司機臉色有些不正常,他賠笑,「哪能啊,我早就戒酒了。」他沒有說,剛才也不知道怎麼回事,車子就像是開進大溝裏一樣,可這條高速他跑過很多遍了,路平整的很。
江余留心著他們的對話,吐完以後舒服不少,他用另一個幹凈的袋子套在塑料袋外面,紮好放在腳邊,擡頭的瞬間跟一雙金黃色的眼睛對上了。
難道是這只貓?任務就是幫它找到它的主人?江余頭痛的厲害,車裏的六人一貓都有可能是他的目標,任務就會千奇百怪。
什麼都不知道,太刺激了,刺激的他渾身都疼。
江余歪著頭休息,開始搜查這副身體的記憶,片刻後他臉上的表情耐人尋味。
七人除了是同一個城市的,其他的都毫無關系,這次拼車是在網上發起的,為了去x市旅遊,大家在碰頭前都不認識。
在他前面坐著的是一對新婚夫妻,抱著貓的女人叫李燕,脾氣比較沖,她丈夫陳一平,憨厚老實人,倆人都是80後。
司機吳國強,46歲,x市人,副駕駛座的長發女人叫秦彩,27歲,網絡小說家,做過自我介紹後就再也沒說過話。
坐他旁邊的男人魏斌,34歲,工程師,一路上手機不離手,好像在等什麼人的電話,少年叫邵則,唯一一個沒有做自我介紹的人。
江余捏著眼皮,這是一趟不尋常的旅程,否則他不會這麼不安。
「喵~喵~」
黑貓對著江余叫喚,把車上的幾人都吵醒了,秦彩沒有扭頭,魏斌和邵則也是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
江余挑眉,沖也跟著扭頭看過來的李燕笑了一下,「你的貓很漂亮。」
「點點,乖。」李燕把貓抱緊了些,皺眉瞪江余,「餵,你身上是不是有什麼東西?不然我家點點怎麼會一直對你叫。」
江余瞇起眼睛,沒有回答女人,他與黑貓對視,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小燕,車都開了兩個多小時了,可點點是剛剛才開始叫的。」陳一平笑著哄他的妻子,「我覺得點點應該是餓了。」
李燕半信半疑,她抱著貓換了個姿勢,面對車窗,騰出手從隨身的包裏翻出貓糧,可黑貓根本不吃,還在不停的叫。
車裏忽然響起「死貓」兩個字,氣氛隨之一變。
李燕頓時跟踩了尾巴一樣,回頭就罵,「魏斌,你這人怎麼說話的?」
「當初說好不能帶寵物。」魏斌冷笑,「怎嗎?這就忘了?」
「你……」李燕被陳一平拉著,她使勁掐對方,尤其在聽到陳一平出面道歉時更是氣的不輕。
吳國強很尷尬,他也是在車子開了一段時間才發現李燕包裏藏著一只貓的,中途停車方便的時候陳一平偷偷塞給他兩包玉溪,他也不好再說什麼。
過了半個多小時,李燕嚷嚷著要上廁所。
陳一平說他想下去吃點東西,沒怎麼說話的秦彩也說想下去走走活動一下。
吳國強轉著方向盤,嘴上說,「在進入會同路段前都沒有休息站,大家先忍一忍……」
他正說著就聽見李燕一聲喊,「前面那個不就是嗎?」
吳國強看著越來越近的建築物皺眉,還真有,難道他記錯了?可能是昨晚沒睡好的原因。
車子剛一進入休息站,黑貓不知道怎麼回事,叫聲突然變的尖銳,像是嬰兒哭,扯的人耳朵疼,爪子大力抓著李燕的手,李燕痛的大叫,直接把貓丟給陳一平。
黑貓的反常落在幾人眼裏,大家神色各異的站在原地,江余是幾人裏面顧慮最少的,因為接下來不管發生什麼,他都不能脫身而出。
「我先走了。」江余背著包率先朝休息站那裏走去。
在他身後是從頭到尾都沒擡起頭的邵則,然後是魏斌和吳國強。
李燕和陳一平沒走,他們還在困惑在家特別乖順的貓怎麼變的這麼焦躁,他們猶豫了一會,但是都耐不住疲勞,想吃點熱的東西休息會,就帶著隨身的包跟上去。
秦彩翻開包看了眼手機上的時間,又看看四周,她也走了過去。
休息站規模不小,外面停著很多車子,工作人員正在忙著加油,花壇邊的婦人哄著懷裏哭鬧的孩子,有幾個男人蹲在車邊抽.煙,用帶著東北方言的普通話發泄疲勞。
站內許多人進進出出,三五個結伴的,獨身出行的,但是江余推開門的一霎那,裏面一個人都沒有,撲面的是一股難聞的腐氣,到處都是灰塵,顯然已經荒廢了很久。
一股毛骨悚然感從腳底心往上冒,包括江余在內的七人猛地回頭,外面空蕩蕩的,死寂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