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四點五十五,懷遠汽車站一輛開往m市的大巴駛出。
車裏的人很多,不但座位全部滿座,走道裏還添了幾個小凳子,靠後的一排座位上有兩個男人。
相貌硬挺的男人眼中有著迷惑,「我們去哪?」
「睡醒就到了。」
江余撇了眼自從離開精神病院就異常配合的男人。
他們是在半路下車的,走的時候還順便刮走了宋主任錢夾裏的一點現金。
之後就換車去了比較偏的汽車站,買了幾件衣服換掉,又在車站邊的小超市裏買了一把水果刀。
如果王琪給出的信息沒錯,以宋主任好面子的程度或許不會報警。
那麼只會是安逸醒來才會發現他們的失蹤,這就有足夠的時間給他們。
江余忽然臉色一僵,他快速拿出司機發的塑料袋放到嘴邊吐了起來。
等他把胃裏的一點食物清的差不多了,擡頭喝水的時候就察覺右邊的人正在直勾勾的看著他,「你怎麼還沒睡?」
張釋盯著他的嘴唇,「我還要玩親親。」
親親?什麼鬼東西?
江余花了好一會才搞明白,他口氣冷硬,「不玩。」
張釋周身的氣息瞬間就變了,大有一種隨時都會發病的趨勢。
江余面色陰沈的與他對視,敷衍的擦了一下,「再敢說一個字,我就把你扔了。」
張釋抿嘴,舌尖在裏面舔了一下,臉上露出愉悅的表情。
大巴到達m市,江余和張釋又坐上一輛車,兜兜轉轉,顛簸的越來越厲害。
晚上八點多,渾身酸痛的江余站在偏僻的鄉村小道上,兩旁都是雜草樹林,迎面的泥土氣息撲了一身。
身邊的人突然開口,「螞蟻全死了。」
見江余看向自己,張釋苦著臉把手在他面前攤開,上面躺著螞蟻的屍體。
十只,不多不少。
江余拍掉螞蟻,拉著張釋的手往前走,路上除了兩人的腳步聲還有張釋的懊惱聲。
螞蟻死了,不知道還會不會給他打飛機。
這會已經累的口.幹.舌.燥精疲力盡的江余要是知道張釋在糾結的事,估計會氣背過去。
借著皎潔的月光,江余帶著張釋找到門口有口井的老屋,木門上的鎖早已銹跡斑斑,很輕易就弄開了。
這副身體的主人大部分人生都是在精神病院度過的,單調的記憶裏除了他的父母,就只剩下一間老屋模糊的輪廓,唯一印象深刻的是一口井和歪脖子柳樹。
江余把門全部打開讓光線亮一點,屋子裏到處都是灰塵和蜘蛛網,很多年沒人回來過了。
見身邊的男人蹲在地上使勁戳門,玩的不亦樂乎,他用腳踢了一下,「跟我去打水。」
來的路上看到一條河,就在屋子前面,一個來回也用不了幾分鐘。
張釋委屈的噢了聲,跟著他出去。
簡單收拾了一下屋子,已經是晚上十一點多了,兩人都餓的兩眼發暈。
屋裏的燈泡壞了,只能靠窗外的月光才有點光度。
江余坐在有點晃的木板床上,把路上買的兩包吃的打開,遞給張釋一袋子面包和牛奶。
「吃完睡覺。」
張釋指著江余手裏啃了一半的面包,固執的說,「我要吃你那個。」
江余在他的面包上啃了一口,「好了,這個也是我的。」
張釋看看面包上的缺口,又看看江余的嘴唇,他看了一會就張嘴把那個缺口一口咬下去。
填飽肚子後江余已經困的眼皮打架了,他把身上的衣服拉拉就躺下來睡覺。
還坐著不動的張釋興奮的盯著江余,「打飛機。」
江余繼續躺屍。
張釋熟練的放出大兄弟,一臉期待的等著接下來的飛機起飛,可是他等了很久,飛機都變小了對方都沒過來,他憤怒的去撩江余的衣服。
肚子上一涼,江余把被掀起的衣服重新拉下來,沈著臉在手心裏塗了點唾沫,隨意搓搓,「好了。」
張釋的呼吸有些粗重,他死抓著江余的手不肯罷休,「飛機還沒起飛!」
江余太陽穴疼了,飛個屁。
將近一個小時後,一架大飛機終於成功飛上天翺翔,張釋爽翻了,江余累趴了。
重新躺回床上,江余顧不得去擦手上殘留的東西,實在是累的不想動,他覺得這下可以睡了吧,誰知張釋突然開始胡言亂語。
「你到底睡不睡?」江余額頭的青筋都蹦出來了。
張釋點頭又搖頭,他睜著眼睛,渾身緊繃著,看起來情況非常差。
片刻後江余心裏有了眉目,張釋跟他不同,是真的精神有問題,在醫院裏平時都是在藥物的催眠下安睡,這次沒有吃藥,夜晚帶來的恐懼根本無法控制。
張釋顯得極度焦慮不安,一會起來走走一會又躺床上翻滾,眼睛不停的四處轉動。
仿佛周圍有什麼東西會傷害到他。
江余額角抽.動,他狠狠的捋了把頭發,起身準備出去走走,但是剛走兩步袖子就被一只手拉住。
「你去哪?」張釋低頭,可憐巴巴的看著他,「別走,我害怕。」
江余冷哼,「一邊去。」
最後江余還是沒走成,他被力氣驚人的張釋當大枕頭抱的緊緊的,勒的連呼吸都不順暢。
半夜裏江余起來撒.尿,沒發現張釋的身影,他眉頭一皺,摸黑出去,就看到一個人背對著他站在小院裏。
如果不是對方那身衣服是他自己親自掏錢買的,還真能嚇出一身冷汗。
張釋恢復正常了。
這是江余第一時間感覺到的,他把手放進褲子口袋裏,指尖碰到冰冷的水果刀,慢慢收攏,面上破有耐心的等著對方開口。
大家都是聰明人,世上沒有免費的事,救世主可能存在,但是沒人見過。
所以誰也不會吃飽了沒事幹閑的去拿自己的生死開玩笑,更何況是兩個原本沒什麼交情的人。
以張釋的性格和現在的處境,肯定會懷疑他如此大費周折的目的是什麼,搞不好還會以為他是在覬覦張家的龐大財產。
張釋轉過身,聲音沈穩,「你的目的?」
江余聳聳肩膀,「還沒想好。」他的視線在張釋身上掃了幾眼,帶著一些深意。
張釋眉鋒輕蹙,「我對男人沒興趣。」
「我倒是只對男人有興趣,不過……」江余嗤笑,「你除外。」
兩人目光對視,暗流湧動。
半響,張釋平靜的說,「你不是江余。」
並不意外他的問題,江余回答的模糊,「是也不是。」
又是一陣怪異的緘默。
張釋突然向江余走了過來,在離他兩步的距離停下,「你是怎麼知道安逸身份的?」
「猜的。」江余唇邊勾出清晰的弧度,有幾分輕挑。
這人很狡猾,張釋默默的想。
不管怎麼說,他能出來,是面前這人的幫助。
「你應該對你自己的病情很清楚吧?」江余傾身向前,唇幾乎貼在他的耳邊,曖.昧的吹了口氣,「晚上是我開著你那架飛機起飛的,忘了問你,感覺如何?很爽吧?」
這人品性惡劣,張釋又默默的想。
「既然你恢復了,那就麻煩你離我遠點,別跟沒有斷.奶的娃娃一樣。」
滿意的捕捉到張釋那張面癱的臉上出現一絲變化,江余在原地仰頭放肆的哈哈大笑。
後半夜江余睡的很好,沒人跟八爪魚一樣纏著他,渾身血液通暢。
白天兩人各幹各的,很少交流,江余突然不著急了,張釋肯定有自己的計劃,很快就會知道。
江余正蹲在樹墩上吃蘋果就聽到背後傳來蒼老的聲音,「小夥子,你們是誰?」
看見院子外站著的老人,江余和張釋的目光同時微變,兩人快速交換眼神。
江余把蘋果幾口啃完扔掉,臉上擺出自然的笑容,「大媽,我們是這家的,做生意路過鎮上就回來看看。」
他在天剛亮的時候就已經在村裏走了一圈,只有幾戶人家有生活的痕跡,大部分屋子都荒廢的厲害,應該是去城裏安家落戶了,留下的全是年邁的老人。
老人記憶力差,腦子也不好使,並沒有對江余和張釋兩人產生懷疑,反而熱情的上前,堆滿皺紋的臉上是慈祥的笑容。
江余指指張釋,笑著對老人說,「我們是兄弟。」
「不太像啊。」老人一雙凹陷的眼睛落在江余臉上,又去看張釋,混濁的視線在陽光下依舊不太清晰,好半天,她手指著張釋對江余說,「這個小夥子比你好看!」
這麼實誠,江余嘴裏抽搐。
老人還在看張釋,「小夥子好像不太愛說話。」
江余隨口說,「他怕生。」
就在江余陪老人扯東拉西嘮家常的時候,a市天翻地覆。
張家的家主張為堃和林家最為幹練的秘書秦硯坐在一張桌子上,大半瓶紅酒已經沒了。
秦硯仰頭灌下杯子裏的最後一口酒,陰郁的問,「張釋找到了沒有?」
張為堃給了對方一個明知故問的眼神,他既然能跑了,就不可能再輕易抓到。
「那怎麼辦?」秦硯抹了把臉,一雙眼睛發紅。
那個男人一直高高在上,他每次都需要去仰視,小心翼翼的去揣測對方的想法,渴望能得到註視和贊許。
直到有天傳出張賀兩家聯姻,張侑有意讓那個男人和賀心蘭訂婚的消息流進耳中,秦硯徹底失去了理智。
他不想再去仰視,也不想看著那個男人的世界除了他以外還有別的女人,然後結婚生子,而他只能繼續活在幻想裏面,當個可憐蟲。
所以當張為堃又一次找上他的時候,他答應了,那時候他唯一的念頭就是把那個男人踩在腳下,看著對方一無所有,痛苦頹廢。
這樣他就可以像救世主一樣出現,享受那個男人對自己的完全依賴和低聲下氣。
誰知就在他已經做好準備的時候,那個男人的精神突然出了問題,見誰就瘋狂的撲上去打,差點把賀心蘭殺了。
賀家要一個說法,他沒辦法,只能去找張為堃,卻在那時候撞到那個男人被張為堃命人綁在椅子上,像個畜牲掙紮的滿身是血,那一刻他改變了主意。
沒過幾天,張家一致就把那人送進精神病院。
三年過去,有人得到自己想要的,有人還在深淵裏掙紮,誰也不好過。
那些過往鋪天蓋地的沖進腦海裏,秦硯眼底的紅色更深了。
「你那個小情人失敗了吧?」秦硯扯開脖子上的領帶,譏諷的說,「別忘了,拿不到那份文件,你仍然還只是代理總裁,那些老家夥是不會承認你的。」
張為堃沈默片刻,「我自有辦法。」
「你能有什麼辦法?那個人最痛恨的就是背叛,他不會善罷甘休的。」秦硯用手蓋住眼睛自言自語,很輕的嘆息,「阿堃,我們誰也別想置身事外。」
他們三個從小一起長大,他和張為堃的關系並不親密,卻總是喜歡去尋找張釋的背影,默默的跟著張釋的腳步。
也以為會這樣一直下去,可是他忘了,人心是貪婪的,永遠不會滿足。
既然選擇背叛,就再也回不了頭。
這個道理他懂,張為堃也清楚,他們三個人遲早有一天要用最醜陋的一面來迎接彼此。
張為堃沈思著,「他的人已經沒了,就算逃出來也做不了什麼。」
秦硯把玩著酒杯,沒有說話。
他們都心知肚明,那人疑心大,應該不可能還有什麼信任的人。
「我已經派人去了l市精神病院。」秦硯撐著桌子站起來,「你那邊如果有消息就通知我。」
「嗯。」張為堃點頭。
在秦硯走後,張為堃臉上的自信和從容一點點崩塌,取而代之的是讓他自己不想承認的畏懼和焦慮。
他竟然害怕他的弟弟,多麼滑稽。
酒杯砸在地上的清脆聲音炸開,紅酒如同瀑布一樣傾瀉,紅的像血。
張宅
張為堃剛進門就看到老管家握著雙手等在那裏,一見到他就焦急的迎上來,「大少爺,安先生他還在跪著。」
老管家嘆息,在那個青年過來的時候他就給這人打了電話,一句「知道了」讓他沒有再多說什麼。
張為堃臉上的表情有些放松,「仲伯,有什麼話可以說。」
「安先生人挺好的。」管家頓了頓,「他比以前瘦多了,也沒以前年輕,身子骨經不起太大的折騰。」他在這裏又頓了一下,「大少爺你晚上別太晚睡。」
旁邊的保姆和廚娘也偷偷看他,一臉擔憂。
張為堃笑了起來,「他倒是成功把你們收買了。」
仲伯默默翻白眼。
「放心,你們明天看到的還是活的,能不能行動自如就不好說了。」張為堃說完就上樓,往書房走。
在書房門口跪了兩個多小時的安逸聽到腳步聲,狠狠搓了搓臉,擺出乖巧的樣子。
張為堃語氣溫柔,卻沒有把他扶起來,「來了怎麼沒讓仲伯通知我一聲?」
安逸輕聲說,「忘了。」
他太熟悉這個人了,再也不會像以前那樣天真的去相信,也懂的什麼時候裝傻,沒愚蠢的去挑破其中的那些東西。
「進來。」張為堃開門走了進去。
安逸扶著墻慢慢地站起來,沒有去管青紫的膝蓋,一步步走到張為堃面前,跪在他的腳邊,頭垂的很低,把自己的一截脖頸露出來,額前碎發遮住了臉上的表情。
書房裏的氣氛很安靜,卻流淌著讓人無法適應的壓抑。
張為堃交疊著兩條腿,「兩年多沒回來,難為你還記得回來的路?」
燈光下,安逸眼角眉梢盡是柔和一片。
「仲伯他們都說你瘦了,來,我看看。」張為堃捏住他的臉,輕柔的撫.摸,仿佛是對著最親密的愛人,卻在下一刻,一巴掌甩過去,接著又反手甩了一下。
安逸偏頭,手撐著地穩住身子,舌頭舔了舔牙齒上的血,那兩下讓他有些耳鳴。
這個男人在生氣,張釋就是對方的心頭刺,今晚他恐怕不是那麼容易度過了。
「當初你是怎麼跟我說的?」張為堃用腳勾起安逸的下巴,「你說你演技好,讓我給你一個機會,我給了你三年時間,只要完成任務就還你自由,你是怎麼做的,嗯?」
「我每天都順利給張釋下藥,他的反抗也越來越輕,本來就要成功了。」安逸臉上的表情有些扭曲,「都怪那個江余,是他壞了我的好事。」
張為堃的手指在桌子上輕點了兩下,捕捉到一個名字,「江余?」
「對,他平時話很少,說自己擁有仙緣,還說已經得到大仙指點,所以他每天都在打坐修煉,我沒想到他是張釋的人。」安逸的聲音低下去。
當初譚誌對他的病情有所懷疑,他找機會殺人滅口,而江余突然跟張釋走的很近,張釋那個瘋子竟然也願意接近江余,這讓他產生莫名的焦躁,為了不再厭煩,最好的辦法就是解決掉。
原以為會做的神不知鬼不覺,沒想到那天晚上劉以民竟然沒有吃藥,事情進行到一半的時候對方突然醒了,他只好停手。
為了以防萬一,第二天他把劉以民騙到四樓儲藏室,當對方扒著窗口的時候,他直接伸手從後面推了下去。
至於江余,他並沒有當回事,從頭到尾都只是瞧不起,卻還是大意了。
「你確定他真的把藥吃了,不會再出意外?」張為堃看著桌上的一個相框,他那個弟弟從小就花樣多,精明多疑,就秦硯一個信任的人。
那時候要不是有秦硯在其中給予的幫忙,又趕上老頭子的死,以及家族那些老不死的出面施加壓力,讓對方前後受敵,他還真不好收拾。
「不會的,我每次都是親眼看著他吃下藥的。」安逸猛搖頭,騖定的說,「他就算是在裝病,吃了那種藥,早晚會成為瘋子。」
張為堃解開袖口,「你說我該怎麼懲罰你?」
安逸揚起一張紅•腫的臉,烏黑的眼睛裏泛著淚水,他小聲說,「堃哥,我錯了。」
青年的模樣柔弱可憐,讓人忍不住去侵.犯•折•磨,不虧是個演員,最擅長的就是演戲。
「堃哥,我喜歡你,只做你一個人的床.伴好不好?」
後來呢?又抓著他的手苦苦哀求,「你放過我吧,求求你。」
那些話仿佛就在耳邊,一會說喜歡一會又要逃跑,都是演戲而已,張為堃突然覺得胸口發悶,他的眼睛瞇了一下,「站過去把衣服脫了,屁股撅起來。」
安逸死咬牙關解開襯衣扣子,年輕柔韌的身子暴露在空氣裏,他打了個冷顫,慢慢彎下腰,雙手撐在冰涼的大理石上面。
張為堃的視線從青年瑟瑟發抖的背脊往下,沿著線條優美的細腰,停在白皙圓潤的臀.部,「扒開。」
安逸身子一震,也不知道是憤怒還是覺得羞恥,一抹紅暈從脖子上蔓延,他把微涼的手伸到後面,中間指尖顫抖個不停。
青年的那個部位還是一如從前那樣漂亮,有著極大的誘.惑,張為堃從來不缺床.伴,每一個都擁有出色的外表,基本都不會超過兩個月,而這個人跟那些人相比,相貌勉強只能算一般,卻是跟了他最久的一個。
大概是那裏有著足夠讓他不厭倦的特別和對方在床上緊抿唇瓣發出的忍耐聲音,如同貓兒一樣,所以才一直沒有丟掉。
張為堃給了自己一個解釋的說法,他從椅子上站起來,走到青年身後,伸出手指慢慢劃過對方起了一層小粒子的皮•膚,漫不經心的問,「你跟了我多久了?」
安逸忍不住直打哆嗦,「七……七年……」
張為堃感到詫異,原來已經七年了,難怪連秦硯都拿這個來嘲笑他,看來的確是破例了。
他的目光布滿陰霾,「給我爬到門口。」
安逸不明白這個男人為什麼突然動怒了,他不敢多問,腰彎的更低,兩條腿不停顫栗,像條狗一樣慢慢往前爬。
江余,我一定不會放過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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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村子裏待了兩天,江余和張釋把老人家的面都快吃光了,頓頓面疙瘩湯煮大白菜。
中午的時候村裏來了一個身材魁梧的男人,繃著臉,長的有點兇,他看到張釋的那一刻,整個人都變的很激動,紅著眼眶喊,「釋哥。」
張釋微擡下巴,「剛子,好久不見。」
「我就知道釋哥能從那裏面出來……」楊剛聲音發抖,不停的用手背擦眼睛,「釋哥,我都準備好了,就算要我的命都可以。」
江余靠著院門,嘴裏往外蹦葵花籽殼,聽到楊剛那句話,噗的笑出聲。
聽到身後的笑聲,楊剛擋在張釋面前,他面露警惕,手慢慢移到腰後。
可他等了一會也沒等到指示,不由得楞住,「自己人?」
張釋的沈默說明了一切,楊剛眼珠子轉了轉,把手從腰後的硬.物上面撤回。
還是不是自己人不好說。
江余仿佛沒看見張釋的態度,把手裏的一點葵花籽吃完就慢悠悠的走了進來。
「什麼時候走?」
張釋看他一眼,「現在。」
三人走到村口,一輛車子停在那裏,車身全被灰塵蓋滿,上面還有好幾道長短不一的劃痕。
村裏的路坑坑窪窪的,兩邊都是延伸的荊棘,能開進來算厲害了。
江余坐進後座,隨後進來的張釋似乎想到了什麼,對駕駛座上的楊剛說,「剛子,去把屋裏的幾個方便袋拿來。」
楊剛應了聲就飛快的跑進屋裏拿袋子,回來的時候他納悶的問,「釋哥,你要這些幹什麼?」
張釋簡單的說了幾個字,「車上需要。」
「我記得釋哥你不暈車。」楊剛咦了聲,他說完就突然去看旁邊的江余,頓時雙眼一睜,哼,長的跟那個秦叛徒一樣,斯文敗類!
低著頭的江余掀了一下眼皮,楊剛臉上的怒氣來不及遮擋,他一慌,差點磕到腦門。
張釋把方便袋的幾個角一一弄平整疊成正方形放在椅子上。
把這一幕收進眼裏,江余的余光在張釋臉上掠過,停了兩秒。
車子還沒開出鎮上,江余已經被顛的吐了,他抱著袋子吐的天昏地暗,一張臉白的泛青,眼睛通紅,他歪在椅背上昏昏沈沈的,隨著不停顛簸,一點點滑到張釋身上。
靠著的肩膀寬厚平穩,江余想離開又不想動,他這副身體暈車暈的太厲害了。
張釋還沒有什麼動作,楊剛就急了,「釋哥,你怎麼不推開他?一個男人像個娘們一樣!」
張釋抿唇,這個簡單的動作讓楊剛不敢再說話。
前面的楊剛總是時不時的去瞄後視鏡裏挨的很近的兩個人,他越想越不明白,釋哥一定是鬼迷心竅了。
張釋把還靠在他肩上的人往旁邊移了一下,他抽.出酸麻的手臂活動,「剛子,好好開車。」
楊剛被抓個正著,他不好意思的摸摸頭發,沒敢再偷看。
「餵,快點下來!」
江余睡的很不安穩,聽到耳邊的吼聲,他撩開汗濕的眼簾,冷冷的問,「幹什麼?」
似乎是被他的語氣楞到了,楊剛噎了一下就梗著脖子吼,「釋哥餓了!」
「你的釋哥餓了關我什麼事?」江余斜眼,語氣更冷。
楊剛氣的臉漲紅,「他讓我來叫你!」
「傻大個,我是睡了你老婆還是放過燒了你家房子?」江余有些無奈的拍拍他的肩膀,「火氣不要這麼大,以後相處的時間還長。」
還長?那還得了!楊剛忿忿的說,「你說你是不是給釋哥使了什麼妖法?不然他怎麼會帶上你!釋哥連賀家那個大美人都看不上,不可能……」
「是啊,我會**。」隨便給個理由打斷對方的滔滔不絕,江余臉上的笑容一僵,他擡頭看看天空,該吃藥了。
江余從車裏下來就看到張釋背對他站著,背影筆直,像個木樁。
「走吧,去吃東西。」
張釋的視線從他沒有多少血色的臉上劃過,沈默的邁步往前。
這個點人不多,只有自助餐。
江余要了一碗稀飯和腌蘿蔔,他隨意的就把蘿蔔幹往張釋盤子裏一丟,做完這個舉動他臉一黑,有種想把盤子吞下去的沖動。
見對方不解的看過來,江余咳了一聲,「失誤。」
張釋望著面前的蘿蔔幹,唇角輕輕往下拉了一下。
江余握著筷子沒動,心裏已經做好準備,他沒把握現在這個正常的張釋會怎麼做。
十有.八.九會嫌棄的連盤子一起丟開。
在楊剛震驚的目光中,張釋收回視線,一臉平靜的把蘿蔔幹夾起來吃了。
看看自己碗裏還剩下的蘿蔔幹,江余不動聲色的斂去眼底的驚訝。
旁邊的楊剛默默的往嘴裏扒飯,臥槽,釋哥竟然會吃別人夾的菜,還是蘿蔔幹,不是說口水臟嗎?他剛才一定是晃眼了。
三人草草吃了點東西就繼續上路。
江余一上車就抱著買的兩個大橘子睡覺,他是真的吐怕了。
天黑的時候車子停在a市郊區半山腰的別墅,大概是被茂密幽深的樹林包圍,四周靜悄悄的,跟來到鬼宅一樣。
楊剛把他們送到這裏,跟張釋嘰裏呱啦說了一堆就開車離開了,走的時候還警告的瞪了眼江余。
別墅裏面透著一股清冷,桌椅沙發中規中矩的擺放著,全都一塵不染。
江余發現張釋對裏面的一切都很熟悉,如同回到自己的家,他挑了挑眉,這裏應該是對方的隱秘住處。
「你住二樓左邊的那間。」張釋把手中的幾個塑料袋放桌上。
江余躺在沙發上,把手伸進頭發裏面抓抓頭皮,他無精打采的打了個哈欠,懶懶的說,「有事叫我。」
張釋坐在椅子上,手撐著額頭,經過那些事,他已經很難再相信人了,但是面對那個人的時候,他會控制不住去相信。
或許是在另一個他心裏,那個人的影響太大了。
這不是好事。
江余睡了足足一覺,醒來就看到張釋在廚房忙活,飄過來的香味讓他聞著有點熟悉,再聞聞,臉就黑了,酸菜牛肉面。
住別墅吃泡面,江余是第二次體會,上次還是在徐奕名那裏。
不該有的回憶並沒有停留多久就被強行抹掉,江余把碗裏的最後一根面條撈出來吃了,連湯都沒放過。
他把碗往桌上一推,摸摸不太舒服的胃,「明天我們吃什麼?」
大概是從來沒見過有人剛吃完晚飯放下碗筷就問明天吃什麼,對面的張釋聞言先是看了江余一眼,然後把報紙放下來,起身去廚房。
江余已經腦補出幾葷幾素了,最好還有個湯。
當初在休息站天天度日如年,好不容易擺脫掉又進了精神病院,這段時間他就沒吃飽過。
「小雞燉蘑菇。」張釋打開櫃子翻翻,「還有麻辣牛肉,蔥燒排骨,西紅柿……」
把櫃子裏的那些泡面口味通通報了一遍,張釋關上櫃門,一副「這麼多夠你吃的了吧」的表情。
江余一臉生無可戀,他揉著額角慢吞吞上樓,連反擊的想法都沒有了。
二樓比一樓更加清冷空曠,江余推開房間,隨意掃視了一圈,從裝飾到家具擺設都跟大廳一樣,古板,老式,一絲不茍,就跟這個屋子的主人一樣。
他在床上躺了一會,無聊的把電視節目翻了兩遍就去浴室洗澡。
精神病院裏沒有鏡子,江余還是第一次打量這副身體,雖然清瘦,但是眉眼溫順,五官湊在一起還是挺不錯的。
洗到一半的時候江余才想起來他忘了拿毛巾,他也沒在意,身上濕嗒嗒的,出去的時候張釋迎面走進來,兩人面對面瞪著,都楞了一下。
「你沒鎖門。」張釋有幾分困惑,就算沒鎖門,他也不應該進來。
「那你進來是有什麼事嗎?」江余似笑非笑,「別告訴我,你只是來看看我是不是睡了?」
張釋被問住,他經過門口的時候就不自覺的走了進來。
被看光的那個非常淡定,反而是另一個尷尬的有些不知所措,耳根微紅。
江余把滴水的頭發往上捋捋,不容拒絕的口吻,「出去。」
張釋後退幾步,快速把門帶上,他站在門口捏了捏眉心,剛才不該看的都看到了。
他好像忘了道歉。
就在這時,房門突然打開,裹著大毛巾的江余雙手抱胸。
張釋從那雙溫度炙熱的眼睛裏讀懂了點什麼,他收緊下巴線條,「抱歉。」
「晚安。」江余砰的關上門。
張釋回到房間打開電腦,修長的手指在鍵盤上飛快的敲擊,一個多小時後,他往後一靠,瞇起的眼睛裏生出冰冷的光芒。
如同黑暗中潛伏的獵人已經放好誘餌,等著獵物上鉤。
晚上十點整,張釋關掉電腦上床,剛躺下去沒多久他就睜開眼睛,側身把床頭燈打開,盯著天花板發呆,一直到眼睛酸澀的時候就閉上眼睛。
不到五分鐘,張釋又睜開眼睛,過了會再次閉上,來回重復幾次,他起身走到窗戶那裏透過玻璃看著黑雲沈沈的夜晚,疲憊的嘆息,有種挫敗和迷茫。
他比誰都清楚自己病了。
深更半夜,江余被雷聲吵的從沈睡中出來,他翻身的時候隱約看到一雙腳,瞬間就驚醒了。
江余猛地坐直身體,漸漸清明的視線一路往上,發現床頭站了個人,站的筆直,一動不動。
窗外突起一道閃電,刺目的光芒在那人沒有表情的臉上劈過,再配上那身黑色的睡袍,跟個鬼魅一樣。
江余煩躁的低罵,遲早要被嚇出毛病,他挑著眉毛不耐的問,「有事?」
張釋非常快的說,「我的房間漏水。」
快的就跟在來之前早就準備好,並且默念了很多遍的答案一樣。
媽的,別墅還會漏水?不等江余出聲驅趕,張釋已經異常迅速的在他旁邊占了個位置。
江余,「……」
這人現在明明已經恢復正常,怎麼還會一臉病態,江余眉頭深鎖,他記得安逸每晚都會去探問張釋,對方像是意識被催眠了。
應該是給他服了某種藥物,如果真是那樣,長期服用那種藥,肯定會有很大的副作用。
江余再去看已經閉上眼的男人,頓時有種旁邊放著一顆定.時.炸.彈的感覺。
「餵,你往裏面去一點。」
男人往裏面挪挪。
江余皺眉,「再挪一點。」
男人這次沒動,聲音夾在雷聲中,聽不出來什麼情緒,「我不想睡冷地板。」
江余扯唇,沒瘋。
第二天早上江余是被.尿.憋醒的,迷迷糊糊的,他打算坐起來的動作受阻,左邊肩膀上傳來的重量讓他有短暫的微怔。
一扭頭嘴巴就碰到微硬的頭發,江余皺眉用手摸摸,有溫熱的呼吸噴在他掌心裏,下一刻他半撐開的眼睛越睜越大,一臉活見鬼的表情。
比他還高還壯,五官硬氣的男人親昵的把臉蹭在他的肩上,以「小鳥依人」狀蜷縮著手腳靠在他懷裏熟睡,也真是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