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余擡起另一只手捋起頭發使勁抓抓,他需要冷靜一下。
他跟這個男人同床共枕肩挨著肩頭靠著頭純睡覺這件事到底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
懷裏的男人蜷縮的身體動了一下,他伸出一條手臂纏到江余脖子上,腿也跟著壓上來,睡袍隨之松開,露出一點厚實的胸膛。
江余透過睡袍縫隙瞄了一眼,下面黑色貼身四角褲中間鼓起來的部位上有一小塊顏色比周圍較深,大概是睡姿導致,那裏被撐出一個清晰的形狀,很驚人。
江余看著都覺得勒的慌。
他把脖子上的那只手撥開,「餵,醒醒。」
男人嘴裏發出被打擾的不悅聲音,他慢慢蘇醒,一雙漆黑的眼睛睜開,從迷惑到清明,然後是明顯的防備。
在看到面前的一切後,他迅速收回自己的手臂和腿,低頭把睡袍整理好。
江余單手撐著頭,興味的目光在他的臉上遊移,「早啊。」
張釋皺眉。
「嘴裏說對男人不感興趣,大半夜就爬上我的床。」江余伸出手勾著他的下巴,拇指輕輕摩.挲,戲瘧的輕嘆一聲,「你這樣會讓我很困擾的。」
張釋沈默了一會,「……我想你誤會了。」
江余用膝蓋蹭蹭他腿.間的硬.物,「這就是誤會?」
張釋突然伸手去鉗制江余的咽喉,江余腦中已經做出躲避的姿勢,奈何身體太差,晚了一步,落入危險之中。
扣住脖子的拇指和食指像鐵鉗一樣堅.硬有力,仿佛隨時都會把血管捏斷,江余的眼底湧出一股暴怒的浪潮,他的拳頭從下往上對準張釋的下顎。
這一拳頭挨的結實,張釋的口腔立刻泛起腥味,他穩穩按住身下激烈掙紮的人,臉上籠罩著一層戾氣。
壓在胸口的強大力量讓江余呼吸急促,這副身體的主人常年修仙,結果把自己修成了弱.雞。
靜謐的空間,兩人四目對視,幹燥的空氣裏擦出詭異的熱度,來源於彼此濕熱的氣息。
張釋偏頭,唇拉成一條淩冽的直線,他皺起眉間落下深刻的陰影,低沈的聲音飽含危險,「下不為例。」
「你在威脅我?」江余忽然抓住張釋的頭發一扯,兩人的臉驟然拉近,鼻尖幾乎相碰。
張釋渾身肌肉緊繃,大概是這樣的距離讓他很不舒服。
「手拿開。」江余的語氣透著狂妄和不屑,「你最好今天晚上別給我爬過來。」
張釋收回捏住江余脖子的手,目光依舊不減半分銳氣,他想,晚上的事晚上再說,大不了打暈了綁到他床上。
想到這裏,張釋看了眼身下的人,長的老實溫順,一雙眼睛裏的神采分外醒目,尖銳的像個刺猬。
下一刻他微微一楞,似乎這才發現他們四肢糾.纏的姿勢有多曖.昧,他面部線條一緊,平靜的起身下床往門口走。
如果不是他一時忘了穿拖鞋,光著腳丫子,而且寬松的睡袍下兩條長腿晃來晃去,以及那朝天戳著的大兄弟,看起來會更有氣勢。
望著張釋離開的背影,江余摸摸脖子,那兩處皮膚還隱隱灼痛,如果不是他的身份和目的有太多疑點,那人真的會毫不猶豫的殺了他。
瘋子的思維永遠琢磨不透,搞不好前一刻還對你笑,下一刻就捅一刀。
忍不住想抽.煙,江余在床頭摸摸,撲了個空,他有些氣惱的把淩.亂的被子丟開。
早上楊剛過來的時候看到張釋下巴上的烏青,他吃驚的吸了口氣,小心翼翼的問,「釋哥,昨晚進賊了?」
張釋沒理睬他。
「賊」江先生正好從樓上下來,聽到這句話,他下意識覺得脖子疼。
桌上擺著早餐,有小米粥、豆漿、雞蛋餅、蘿蔔幹、蟹黃包,還有兩盤清爽的小菜,樣式不少。
江余剛要去夾蟹黃包,就聽見楊剛的聲音,「這是給釋哥吃的!」
江余視若無睹,「他吃蘿蔔幹就可以了。」
正在吃蘿蔔幹的張釋把喉間的食物咽下去,低頭喝了口粥。
「跟我上樓。」張釋拿紙巾擦嘴,起身的時候把那盤蟹黃包往江余那邊推了一下。
楊剛沖江余重重的哼了一聲,快步跟著張釋上樓去書房,他把手裏的黑色皮箱放到書桌上打開,舔著唇興奮的說,「釋哥,東西都齊了,全是新貨。」
張釋的目光一掃,隨意拿起一把銀色.手.槍,冰冷的金屬質感握在手心,他垂下眼角,利落的上膛聲在他的指間響起。
「不錯。」
楊剛嘿嘿笑幾聲,他的十指快速活動,將那些零件組裝起來,沒過多久,手裏就出現了一把通體漆黑的長狙。
大廳裏的江余把蟹黃包吃了大半,他拿起一杯豆漿坐在沙發上翻開旁邊疊在一起的報紙。
頭條是華影娛樂公司藝人安逸在兩年半後神秘復出,欲出演古裝劇《七擎令》。
江余把報紙抖直,瞇了瞇眼睛,安逸出來了,事情有的玩了。
他把幾張報紙從頭看完,張釋的事沒有提到只字片語,看來是張為堃有意隱瞞,怕是有什麼忌憚之處。
張釋和楊剛在書房裏待了很久,他出來後站在二樓俯視沙發上懶散斜躺著的人,眉鋒微微隆起。
身後的楊剛找準時機壓低聲音說,「釋哥,那個江余全身都是疑點。」
張釋目光微動,「繼續。」
「他小時候就進精神病院了,二十多年都沒跟外面接觸,出來後肯定很不適應,但是你看他有一點不適應的地方嗎?」楊剛伸手指指,小聲嘀咕,「而且就憑他一個人,怎麼可能把你從那裏帶出來。」他在三年裏試過多次都沒成功!
楊剛一臉郁悶,怎麼看那個男的都比他弱多了,不科學。
張釋的眼睛裏隱約透著一些模糊不清的東西,有賞識也有戒備,「他很狡猾。」
狡猾,又有機會接近這個人的生活,那不跟秦叛徒一樣嗎?太危險了,絕對不能留。
楊剛心裏有了主意,目中的殺氣漸漸生出,又快速隱藏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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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家根基深厚,老一輩裏還活著的幾人裏面,要數老懂事張鼎盛最為孤僻。
中年喪子是他一生遭遇的最大一次不幸,之後整個人性情大變,既陰陽怪氣又刻薄。
八月裏的天,陽光炙熱刺眼。
五十多歲的老頭蹲在花園裏修剪枝幹,看到來人,他臉上的祥和頓時退的一幹二凈。
「我就說張為堃那小子這兩天怎麼突然不對勁,原來是你出來了。」老頭滿是溝壑的臉上全是嘲笑,「除了你,應該不會再有人讓他像老鼠見了貓一樣。」
張釋語氣冷淡,「五叔。」
張鼎盛把剪刀收起,口氣很差,「請你離開,我這裏不歡迎你!」
這些年他一直耿耿於懷,如果他的兒子沒有跟這個人一起去看動漫展,或許就不會出事,在死前遭受殘忍的對待,更不會連最後一面都見不到。
他心中被一股恨意堵了多年,為什麼死的偏偏是他兒子……
所以那時候家族提出把這個人送進精神病院,他是第一個站出來的。
張釋擡了擡眼,「五叔,我這裏有個消息,你一定會感興趣。」
「我沒興趣。」張鼎盛說完掉頭就走。
張釋依舊,「你知道你兒子當年是怎麼死的嗎?」
心口的那道疤被人大力撕開,張鼎盛的身子一頓,他猛地回頭,一雙眼睛駭人,「如果不是你,驍兒不會死!」
「不急,你先看看這些。」張釋打開帶來的檔案袋,遞過去一疊照片。
照片裏的畫面太過露.骨,張鼎盛扔掉的動作在認出兩個主人公的時候一滯,隨後是控制不住的發抖。
沈浸在欲.望中的少年和現在的張為堃是一個輪廓,只不過年輕了十幾歲。
而手腳被綁住正在被淩.辱的男孩才十一二歲,眼睛裏寫滿驚恐。
張鼎盛臉色劇變,攥著照片的手指越來越緊,幹瘦的手背上一條條青筋鼓起。
「那天我沒有等到張驍,我是一個人去看動漫展的。」張釋慢條斯理的說,「至於他是怎麼被張為堃綁起來的,你可以去問張為堃。」
張鼎盛的眼眶血紅,最後一張照片裏渾身都是青紫傷痕的男孩瞪大眼睛無神的看著天花板。
照片從手中散落,張鼎盛後退幾步坐在地上,抱著頭悲痛的發出哭聲,「不——」
「他的癖好比較特殊,喜歡收藏這些東西,不止你的兒子,每一個和他發生關系的人都有份,我也是無意間發現的。」張釋冷眼旁觀老人的痛苦,「不過你的兒子運氣不好,禁不住他的玩.弄。」
張釋故意用的那個詞,成功的讓張鼎盛更加,他把手抄進褲子口袋,站直了身體,居高臨下的挑起眼尾,「如果你還是不相信,我這裏還有錄像。」
「夠了!」張鼎盛顫聲阻止。
張為堃,我要你給驍兒陪葬!
見目的已經達到,張釋不再多留,他轉身離開花園,沿著來時的路出去。
遠遠的就看到那人背靠著墻壁,頭微仰,風吹動發絲,在額前輕輕晃動,他的眼睛半瞇著,唇邊揚起一個享受的弧度。
張釋的腳步微微慢了半拍。
愜意的曬著太陽的江余察覺投來的視線,他側頭,臉上的舒適沈靜被邪肆取代,「怎嗎?被我迷住了?」
張釋低頭按額角,剛才的那點美好一定是錯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