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余在那天晚上以後就再也沒有見過楊剛,他也沒從別人嘴裏聽到那個名字,消失的幹幹凈凈,好像從來沒出現過一樣。
張釋身上只有一塊逆鱗,偏偏楊剛還試圖把那塊鱗片硬扯掉,結果不但沒成功,還把鱗片的主人傷的一身血。
而張釋也沒有特意跟江余提過他是怎麼處置楊剛的,只是無論去什麼地方出差都會把江余帶在身邊。
久而久之,外界的傳言是越來越多,當事人的沈默無疑就是變相的承認,這讓那些擔心張賀兩家結盟的家族松了口氣。
賀家為這事鬧過幾次,賀心蘭不相信自己會輸給一個男人,就找機會去公司找張釋,每次都是風情萬種的進去,面目可憎的離開。
冬去春來,江余左腿的傷已經痊愈,每次做.愛的時候張釋都會去親吻那道疤,執著的態度仿佛只要他堅持下去,那裏的痕跡就會不存在一樣。
天漸漸暖和起來,江余的心越來越浮躁,連下人都能感受的出來。
這天午後,在下人心驚膽戰的目光中江余一連打碎了兩只杯子,當他要拿起第三只杯子的時候仲伯快步過去攔下來。
一只杯子都夠他們一年薪水了,平時擦洗的時候都當寶貝小心翼翼。
江余掃了眼仲伯臉上的痛心疾首,眼皮跳了一下。
「000,你還活著嗎?」
「叮,暫時還活著。」
「我為什麼還在這裏?」
「叮,系統出現故障,進入修復中。」
「我覺得這個玩笑一點都不好笑。」
「叮,同意。」
江余在心裏冷笑,把杯子往桌上一砸,杯子晃了晃,又穩住了。
等在一旁的仲伯擦擦額頭的汗,一會瞄瞄天色一會瞅瞅墻上的鐘,他支支吾吾的從嘴裏蹦出一句話,「江先生,明天是三少爺生日。」
江余頭也不擡,「哦。」
仲伯,「……」
這就完了?仲伯摸摸鼻子,不知道怎麼回事,他覺得明天三少爺可能要可憐了。
晚上張釋回來,江余一個字都沒提,兩人安靜的吃飯,把仲伯急的臉都綠了。
兩人吃完飯後在花園裏散步,走著走著,張釋就握住了江余的手。
那股力道越來越緊,勒的手指關節疼,江余斜眼,見男人的側臉在昏暗的光線下異常冷硬,透著危險,他動了動手腕沒抽開。
「聽到什麼聲音了嗎?」
張釋看他,一臉不明所以。
江余擡起被他緊握的那只手,冷笑,「骨頭碎裂的聲音。」
半響,張釋開口,「緊點好。」
聽他沒絲毫覺悟,還一副害怕家養的寵物跑了的意思,江余嗤笑,「你要不要買個項圈套我脖子上?」
張釋蹙眉,似乎是真的在考慮這個提議的可行性,把江余滲出一身汗。
夜裏江余被耳邊急促的呼吸弄醒,他打開床頭燈就看到陷入沈睡的男人臉上覆著一層細汗,眉頭緊蹙,嘴唇張合,在焦急的呢喃著什麼。
江余湊近去聽,隱約好像是別走。
就在他江余打算再近一點的時候,男人驚醒了,眼底有短暫的迷茫,他挑眉,「做噩夢了?」
張釋垂著眼瞼粗聲喘氣,唇抿成一條直線,汗濕的發絲貼著額頭,輪廓襯的更深。
「把藥吃了。」江余拿起櫃子上的水遞給他,「一會不關燈。」
張釋吃完藥,把被汗水浸.濕的睡袍脫了,又去沖了個澡回來把江余抱在懷裏,嗅著他身上的味道,繃亂的神經才放松下來。
「你不會離開我吧?」
久久沒有得到回應,張釋撐著身子去看,原來懷裏的人已不知何時睡著了。
張釋在江余的發頂親了一下,手臂收緊。
第二天江余起來的時候張釋已經去公司了,他拿起脖子上的戒指把玩了一會,突然覺得無趣,這戒指戴在誰身上也比戴在他身上好。
江余把雙臂放在腦後枕著,半瞇著眼睛思慮起了什麼。
精神病院探視間
靠近角落的一個窗口是個帶著鴨舌帽的青年,清秀的臉上有幾條淺色的疤,坐在那裏,肩膀微收,顯得有些落寞。
裏面有兩名男護士拖著一個昏睡的男人出來,把他按在椅子上,粗魯的用拇指翻起他緊閉的眼皮,「835號,有人來看你了。」
青年微笑,「堃哥,我來看你了。」
男人身體微胖,眼皮被大力向上翻,露出一塊眼白,臉部輪廓也找不出以前的冷峻,有的只是憨傻。
安逸抿了抿唇,他知道這個男人一定能在這裏順利度過晚年,因為張釋希望對方活的越久越好。
「堃哥,我要走了。」
安逸突然抓住張為堃的手,在上面用力咬出一塊血印,從牙縫裏擠出三個字,「我恨你。」
見張為堃手背滲出一圈深淺不一的血絲,可他一點反應都沒有,還是那副渾渾噩噩的樣子,安逸忍不住哈哈大笑,眼角有點濕,卻在瞬間被抹去。
「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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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余起來就發現家裏氣氛不對,大家都把眼珠子按在他身上,連花園裏的那條阿拉斯加都被這種氣氛弄的四處跑來跑去。
吃了口豆腐花,江余皺眉,「王媽,糖放多了。」
廚娘王媽笑笑,「電視上說多吃點糖,能讓心情變好。」
「……」江余捂住額頭,難道他看起來心情不好?
江余抱著筆記本去書房,找了個舒適的地方查閱資料,自從他有次無意間幫張釋提出了一個策劃案,對方就把整個項目交給他處理了。
一個住院二十多年的精神病是怎麼懂這些的,張釋從來不過問,江余更不可能閑的跟他扯起自己的離奇靈魂穿越史。
等江余忙完手上的事,外面的天都黑了,他看看手表,已經過了七點半,正疑惑平時按時回家的人怎麼現在到還沒回來,就看到一人在門口鬼鬼祟祟,他無奈的按壓額角,「仲伯,有事?」
「三少爺打電話回來說有應酬。」仲伯偷偷看江余的臉色,慢吞吞的說,「要晚點回來。」
作死啊,三少爺也真是的,這時候還要臉皮幹什麼。
江余把椅子一拉,冷著臉披上外套拿了車鑰匙出門。
王媽小跑到仲伯面前,兩只手在圍裙上擦著,「你說三少爺能不能把江先生壓的死死的?」
仲伯搖頭,「不好說。」
他早就發現了,那個江先生在家裏的地位比三少爺還高,兩人的相處模式很奇怪。
仲伯咳了一聲,至少有一點他是確定的,江先生是躺在下面的那個,有幾次他「不小心」路過,聽到了那些聲音,一點都不含蓄。
王媽誒了聲,「那蛋糕還要不要拿出來?」
「放他們房裏。」
仲伯眼神古怪,「晚上無論聽到什麼聲音都……」
「裝作聽不見。」王媽笑的瞇起布滿細紋的眼睛,「我懂。」
辦公室裏,坐在一堆文件前的男人單手支著頭轉筆,眼睛不時從旁邊的手機上掃過,有些心不在焉。
門外有腳步聲,看到走進來的人,男人手中的筆掉了下來,臉上露出極少有的錯愕。
江余雙手撐在桌子兩側,上半身前傾過去,目光逼視,「這就是你所說的應酬?」
張釋低頭整理袖口,來遮掩眼中的情緒。
他是怕回去後仲伯他們給他過生日,結果被對方無視,面子上掛不去,所以才幹脆找了個借口躲開。
江余又靠近了些,伸出手指摩.挲著他的嘴唇,「嗯?」
思緒有一大半被唇上的那根手指影響,張釋臉不紅心不跳的搬出一句,「本來有應酬,事情沒處理完就推掉了。」
江余瞇眼,張釋繼續平靜。
「我要去吃晚飯,你去不去?」江余摸摸他的頭,戲瘧的笑笑,「我忘了,你還有事情沒處理完。」
張釋騰的從椅子上站起來,把文件一收,面不改色,「已經完了。」
江余嘴裏抽搐。
雖然已經入了四月,晚上的涼意還是很濃,江余和張釋去了常去的一家餐廳。
江余吃著碗裏的菜,隨口說,「聽仲伯說今天是你生日。」
張釋咽下嘴裏的食物,「嗯。」
然後就沒有下文了。
張釋捏捏鼻梁,算了,能出來陪他吃飯已經夠了。
望著玻璃窗外的霓虹燈,江余突然扭頭問,「怎麼不點酒?」
不等張釋回答,江余就叫來服務員要了一瓶。
那瓶酒張釋一口沒沾,被江余抱著一杯接一杯往肚子裏灌,把服務員看的都心疼,那麼貴的酒喝的跟白開水一樣。
江余喝醉了,醉醺醺的趴在桌上,他的情緒非常激動,似乎是在借著酒精的作用發泄自己心中積壓的東西。
結完帳回來,張釋把手臂從江余腋下穿過去抱住,讓他靠在自己身上,攙著往門口走。
江余歪頭,「你誰啊?」
噴灑在臉上的氣息帶著濃烈的酒氣,張釋把差點撞到門的人往懷裏帶,聲音低沈,「你男人。」
「我男人?」江余的唇角翹起一個弧度,邪氣的笑了起來,「滾開。」
「什麼亂七八糟的,我他媽就沒男人。」江余暴躁的冷哼,搖搖晃晃的往前走。
雖然知道喝醉了會變的跟平時不一樣,盡管已經做好準備了,張釋還是有點怔,他繃著臉伸手去拽,「跟我回家。」
「不回!」江余甩開他的手癱坐在地上,把頭埋在膝蓋裏胡言亂語,「我還不知道什麼時候能回家……」
張釋心裏不舒服,他半蹲著把醉的不省人事的人拉到背上,穩穩托住。
「去哪兒啊?」
「回家。」
張釋走到車子那裏準備開門,耳朵上一濕,他隱隱聽到背上的人趴在他耳邊說,「生日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