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余在院子裏清出兩間空房給齊大方和他娘住。
他把鋪子改成了會客的前廳,而那塊新打造的牌匾直接掛在了酒樓上面。
酒樓開業那天牌匾上的公布扯下來,暴露在陽光下。
鞭炮聲持續了很久,無論如何,還是把人們的耳朵吸引住了。
一個遊手好閑的混混突然開起了酒樓當上老板,看起來還真像那麼回事,讓鎮上所有人都跌破眼鏡。
圍觀的眾人有的嫉恨,眼紅,嘲笑,輕視,什麼樣的都有。
只有住在同一條巷子裏的鄰居是真的祝福。
鎮上的同行們都一致的隔岸觀火,想要分一杯羹還要看你有沒有那個實力。
快到晌午了,一個客人都沒有,江余坐在櫃臺那裏,手指一下一下有節奏的敲擊著。
新來的小跑堂馬小牛是外地人,年紀不大,人倒是很機靈,他看江余紋絲不動的坐在那裏,不敢置信的搖搖頭砸嘴。
老板真淡定,一看就是做大事的人,換成他早急的上躥下跳了。
馬小牛趴在桌上哈了口氣,麻布上下擦擦,他走到王一傑身邊小聲說,「一傑哥,會不會剛開就要關門啊?」
王一傑偷偷去看櫃臺那裏,他皺起眉,「肯定不會。」
現在的九哥他看不透,感覺……深不可測
這種感覺他在周老爺身上遇到過。
馬小牛繼續哈氣擦桌子,他自言自語,「我看懸。」
連他都知道這個天氣炎熱,菜放不了多久就會不新鮮,到時候還不知道損失多少。
馬小牛眼睛滴溜溜的轉動,他突然眼睛一亮,小跑到門口伸手熱情的拉住探頭探腦的家夥,用力拽緊,笑的比七月份的太陽還要燦爛。
「客官裏邊請!」
「我不進去!」那人堅決的使勁往後退,「誰知道你們有沒有在菜裏面放老鼠藥啊?」
「……」
我們看起來很閑嗎?馬小牛翻翻白眼,臉上笑容和藹可親,「只要你吃一口,我保證你就不會後悔。」
王一傑聞聲望過去,他見馬小牛抓著一人不放,默默偏頭無語。
那人慌亂的大叫,「你放開我,再不放開我喊人了啊!」
「哦好吧。」馬小牛嘿嘿笑,「我放了。」
下一刻他的手一松,那人立刻一屁股跌坐在地上,傻眼了。
四周圍觀的群眾都哈哈大笑。
外面一番景象,廚房裏又是另一番景象。
齊大方正在無聊的驅趕蒼蠅,他答應不計較工錢在這裏做五年廚子,卻絲毫不關心酒樓生意如何。
至於酒樓能不能撐到五年,那就更不幹他的事了。
江余進來的時候就看到他趴在桌子上一眼不眨的盯著前方。
「你在幹什麼?」
齊大方淡淡掃江余一眼,啪的一聲響,用行動在表示他在打蒼蠅。
江余面部肌肉微抽,「盡快炒兩個菜出來。」
「炒什麼?」齊大方卷起袖子。
「隨便。」江余話一出去就臉色一黑,還是報了個菜名。
齊大方很快就整出了兩盤菜,一葷一素,色香味俱全,被江余分成多份放在小碟子裏擺成一排。
他特意讓齊大方切了許多薄度均勻的黃瓜片,叫來石子郅挨個放到碟子左邊。
一旁的齊大方眼露了然的神色,無非就是擺的好看點,就這點手段還想打破局面,也太天真了。
江余吃了塊黃瓜片,塞給石子郅一塊,「出去告訴一傑和小牛,就說這些都是免費的,讓他們試試。」
齊大方忽然擡頭看了江余一眼,又快速移開,一言不發的用拇指摩.挲起了菜刀邊緣。
酒樓外面放著兩張桌子,上面全是一碟碟的菜,香味彌漫至上空。
原本興致缺缺的群眾正打算回家燒飯,看到那些菜都停下腳步多看了幾眼。
看起來挺好吃,也不知道是什麼價錢?
不過量也未免太少了吧,塞牙縫都不夠,眾人各懷心思,然後就聽到一句「免費品嘗」
王一傑臉皮薄,聲音不大,離得選的只看到他嘴唇一張一合,其他什麼也聽不清。
而馬小牛是就沒什麼顧忌了,他扯著嗓門吆喝,免費品嘗幾個字就跟一陣狂風一樣瞬間刮進大家夥的耳朵裏。
免費這個詞在哪個年代都有巨大的號召力,有一個帶頭的上前拿筷子嘗了一口,又以最快的速度解決了那碟子裏剩下的菜。
後面猶豫不決的一看這架勢,都一窩蜂的擠上來。
王一傑跟馬小牛被擠到遠處,他倆狼狽的擦擦額頭的汗水。
吃完了不要錢的,該掏腰包了吧?
可是那些人臉上一副「太好吃了真可惜沒有了」的遺憾表情,做的卻是轉身走人。
王一傑和馬小牛大眼瞪小眼,被打擊的不輕,裏面那位恐怕受的打擊更大。
就在他倆不抱希望的時候有人走進去了,有第一個帶頭的,後面就有第二個第三個,似乎是一種規律一樣。
酒樓來了不少客人,齊大方沒功夫趕蒼蠅了,之前江余要給他找個打雜的,誰知他一個都不滿意,這個太瘦那個太糙。
挑剔的眼光就跟找的不是打下手的,而是媳婦一樣。
這件事被耽擱了,現在他忙的兩只手都不夠使喚,脾氣就上來了,嚇的過來端菜的馬小牛差點摔碎了盤子。
「齊師傅,您是熱了還是渴了?」
齊大方眼睛一瞪,手裏的菜刀砰砰砰的響,一根胡蘿蔔就成了如線的蘿蔔絲。
馬小牛縮縮脖子,提著氣出去了。
外頭江余把石子郅抱上櫃臺,教他算術和管理方面的一些基礎知識。
石子郅忽然側頭說,「哥,剛才第一個進來的人我認識。」
「哦?」江余一臉似笑非笑的看著他,「是嗎?」
「我看見你和他見面,還給他銀子了。」石子郅強調。
江余睨了他一眼,慵懶的笑道,「人們都不想做第一個吃螃蟹的人,那只要用點外在力量去推一把了。」
石子郅認真聽著,目光落在面前的人臉上,他看著看著,不禁微微瞇起一雙眼睛,發起了呆。
客來居在鎮上立足,被認可是在半個月後。
從湯菜的樣式,味道,甚至擺放的瓜果都雕刻的極為精美。
讓人們意外的是價格竟然一點不比別家高,還有一次消費數目滿多少送指定菜式的活動。
這樣帶親朋好友過來吃頓飯,既能有面子還可以省點荷包,誰會拒絕這種好事。
能讓所有人再次大開眼界的事情還不止那一件。
酒樓的所有飯菜都可以提前預約,在要求的日子送貨上門,在家足不出戶就可以滿足需求,這樣的空前絕後。
江余招了兩個夥計專門負責食材的采購,齊大方對這方面的要求特別嚴格。
就在資金開始一點點回籠的時候,酒樓遇上了麻煩。
那天江余正在和石子郅撥弄算盤,酒樓門口有個男人捂著肚子過來,說是他在這裏吃壞了肚子。
然後就往地上一倒,開始口吐白沫翻白眼。
裏面吃飯的客人看到他那副樣子,個個嚇的把筷子一扔跑了。
江余面色鐵青的蹲在那個男人腳邊,眼底有冷意掃過。
這事一發生,酒樓一下子就冷清了,只有個別老客戶還來。
最急的還是馬小牛,天天絮絮叨叨。
幾天後的深夜,一個醉酒的男人搖搖晃晃的走在巷子裏,哼著不著邊際的小調。
那男人驚嚇的厲害,哆哆嗦嗦的往後退。
江余一步步走了過去,瞇眼微笑,「你緊張個屁啊?」
「陸……陸老板,不關我的事,真不關我的事……」
江余一腳踹在他的腹部,冷笑一聲,「你看我像是傻子嗎?」
男人痛苦的彎腰,他猛搖頭,臉上的橫肉不停甩動,哪裏像是有病的狀態。
江余從袖子裏拿出一錠銀子,「想要嗎?」
對方眼中露出一絲貪婪之色。
「替我做一件事,事成後我親自送你出鎮。」江余拍拍他的臉,「如何?」
男人渾渾噩噩的點頭。
第二天鎮上的萬福酒樓就出了一件大事,幾個人擡過來一個已經斷氣的人,又喊又鬧,說是在那家吃了食物中毒死的。
江余在人群裏漠然圍觀,比起以牙還牙,原封不動的還擊,他更喜歡十倍奉還。
這樣的事後面還發生過多次,例如有客人在菜裏吃到蒼蠅,在夜裏偷偷放蛇進來等等。
麻煩不斷,尤其是當那些人知道齊大方在客來居以後,更是對江余各種排擠。
為此江余也經歷了很多挫折,差點惹上牢獄之災。
石子郅被人抓過來要挾江余,那次也是王一傑齊大方馬小牛他們頭一回看到平時面對什麼事都很冷靜的人會那麼焦躁可怕。
好在酒樓始終都沒有倒閉,一次次挺了過來。
漸漸的,同行們也就硬忍下這口氣默認了他和他身後客來居的存在。
十年後
端午節前一天,周家納婿,鎮上的權貴幾乎全來了。
園子裏擺了大幾十桌,全是鎮上最大酒樓客來居的食物。
「啟雲樓大掌櫃黃嶽到——」
「邱員外到——」
「錢莊老板王根友到——」
「碧璉山莊莊主何倚瀾到——」
「客來居東家石子郅到——」
所有人都順著視線朝門口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