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半夜,江余窩在沙發裏,濕乎乎的眼簾半垂,黏熱的身體滾燙,他撐著額角,幹破的唇抿起,五指彎曲著將汗濕的頭發捋到後面,露出籠罩鋒芒的眉眼,如同黑暗中覓食的野狼。
整棟樓寂靜無聲,一點細小的動靜都會被放大無數倍。
大廳玻璃碎裂的聲音炸開,二樓有微微光亮,從樓梯下來的腳步聲漸漸清晰。
男人衣著整齊,並沒有睡,他看著蹲在地上的少年,周圍光線暗,只能尋到一個輪廓。
「你在幹什麼?」
黑暗中響起悉悉索索的聲音,接著是一個幹啞的音節,「渴。」
徐奕名蹙眉,當他嗅到空氣裏一絲血腥味,臉色瞬間一變,轉身去開燈。
棕色毯子一角從沙發垂下來,坐在地上的少年幾乎赤.裸,黑色的濕發淩亂的貼著脖頸,腳底下有血液流淌到木地板上,他無力的歪著頭,一只手的食指指尖正在滴血。
而那雙漆黑的眼睛卻盯著他,那是一種與體現的虛弱是兩個極端的兇狠,強硬。
妖異,迷亂,罪惡,邪氣。
這是徐奕名感受到的,有那麼一秒,或者兩秒,他的身體裏禁錮的某樣東西嘶吼著沖了出來。
「起來。」徐奕名居高臨下的俯視,漠然的態度不近人情,遮掩了他突然生起的變化。
「徐奕名……」江余看著他,喉嚨顫動,「我很痛。」
第一次聽見少年對他直呼名字,而不是虛假的徐老師,徐奕名目光微微一沈,過去將他抱起來。
「穆少卿,你弄臟的地板和毯子明天記得清洗幹凈。」
江余太陽穴一抽,裝作沒聽見。
「別把汗和血蹭我衣服上。」上樓的男人還在說話,或許是想借此在分散他第一次抱人的心情。
他最後一個字剛落下,脖子就被一只胳膊勾住。
江余本來還強撐著,後來倦意上頭,他合上沈重的眼皮,在縈繞的筆墨氣息裏沈沈睡去。
二樓轉左是徐奕名的臥室,很大很空,只有一張足以讓五六個成年人並肩躺下自由活動的大床,對面離很遠的墻壁是一排衣櫃,再無別的東西。
把少年放床上的動作停在半空,徐奕名看看他腳上的血,嫌棄的抱進浴室,騰出手用大毛巾擦掉,生疏的事做起來很不順。
以至於在擦少年胸口一點血跡的時候失了力道,擦的通紅。
那顏色再艷一點會更美,當徐奕名意識到自己所想的時候他的呼吸亂了一下,極快的平穩。
徐奕名的視線從懷中少年無一絲衣物的身上掃視,並沒有停留,或許是職業影響,他很平靜,只是沒有忍住的去觸碰了一下少年緊閉的眼睛。
指腹下的地方才是讓他幾次破例,一再做出不合常理舉動的原因。
淩晨三點半,深濃的夜色已經被黎明稀釋。
徐奕名收拾完藥箱,握住少年的腳放進被子裏,他起身立在床邊,一手揉著酸疼的額角。
「這張床沒有被外人睡過。」他的口氣不太好,莫名其妙帶回家,莫名其妙抱上床,一定是某條神經錯亂,才引起的失常。
徐奕名離開臥室,反手關上門去工作室。
他閉上眼,腦中出現少年坐在地上的一幕,棕色毯子,黑色沙發,紅艷的血,漆黑野性的眼睛。
徐奕名拿起炭筆,胸腔迸發的東西以山河破碎,毀天滅地之勢竄入血液,集中在右手,催促著他將那個與眾不同的靈魂在筆下鮮活。
江余是被餓醒的,睜開眼的一霎那,以為是自己的房間,他回來了。
一樣的空,只不過他的房間是黑色。
「000,任務進度完成多少了?」
「叮,好感度-1。」
「……」
江余面色陰沈,他還是低估了卷一的難度。
這段時間的觀察,他發現徐奕名那個人對誰都有敵意,厭惡,總是用自己的標準和觀點去衡量要求別人滿足自我意識。
那是不可能達到的,所以他只會繼續厭惡挑剔身邊的人和事。
江余掀開被子起來,腳踩到地面,用力的時候有輕微的痛意,他低頭看了眼腳上的包紮,眼底劃過一絲精光。
他垂下眼角,唇邊噙著笑,上鉤了。
江余打開衣櫥,眼睛一掃,從衣架上拿下來一件藍色襯衫,按照身高,沒有穿褲子的需要。
二樓只有幾間房,墻上掛著單色畫框,色與欲的邊緣。
江余停在一張畫前,他挑起眉毛,欣賞徐奕名的畫需要資格,能讀懂畫裏的世界需要字面上的感悟。
他只是個手段不太幹凈的商人,一身銅臭,不懂文人墨客的儒雅清高。
不過,作為一個行外人,他還是能看出這些畫多以黑暗為主,是以自我精神支配下的跳躍和扭動,猙獰的發泄自己壓抑的一面,大面積的灰調子,細看能發現那些灰裏面竟然藏著豐富的顏色,讓人罔入夢中。
江余內心為那個男人的才氣天賦驚嘆。
「叮,恭喜江先生開啟‘帶你高.潮帶你飛’技能,冷卻時間無,倒計時三分鐘。」
江余額頭青筋暴跳,呼吸一下子就亂了,襯衫下空蕩蕩的,那托肉還是軟趴趴的,怎麼帶他飛?
「叮,江先生不用擔心,000會幫您,讓您飛的高。」
怎麼有種很不好的預感?江余突然打了個寒栗,繃著臉看看關閉的門。
他在心裏問完,就摸到手中突然出現的冰冷金屬。
所有的認知都從他的遭遇發生改變,不斷刷新。
鑰匙插.入鎖孔,輕輕轉動,他從000那裏得知裏面的男人在畫畫的時候是一種入魔的狀態,與世界隔絕。
門打開一條縫,一股顏料和炭墨的氣味撲來,江余瞇起眼睛,下一刻瞳孔緊縮,整個人都僵硬住了。
側對著他的男人全身赤.裸,雄性特征處在亢奮狀態,驚人的尺寸,是一種毫無保留的釋放,揮筆間肌肉輪廓的展現是力與美的詮釋。
江余推開門走了進去,他看清了畫布上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