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為漳的死只是個開始,和他一起的幾個同僚都被宋衍以各種罪名處置了,江余被逼到懸崖峭壁上,已經無路可走,稍有不慎就會粉身碎骨。
「000,在不在?」
「叮。」
「我在這卷就沒有什麼護命的能力?比如輕功,內力,暗器,毒術,分.身術,讀心術之類的。」
「叮,皇帝就是最好的保障。」
江余煩躁地在書房裏來回踱步,保證死的更快還差不多,他的目光在四周掃視,對著虛空開口。
「去查宋衍這幾日的動向。」江余頓了半刻,「還有李垣的所有底細。」
「是。」
書房裏傳出一聲沒有任何波動的應答,又陷入寂靜,仿佛剛才的聲音只不過是個錯覺。
江余是從原主那些復雜的記憶裏翻出來的,似乎一直藏在最深處,從來沒動用過,或許是對方蠢的忘了。
一支暗衛軍總共二十人,領頭的是二十人裏面的最強者,他們行蹤極為隱秘,是每代帝王傳下來的,只聽命於皇帝一人。
從原主可以被人悄無聲息殺害這點來看,暗衛軍也不是無所不能的。
江余動用了那批勢力,卻不敢抱太多的希望,宋衍那個人比他還會演戲,就連充當劊子手的時候,都是一副正派的形象。
暗衛軍的效力高的讓江余有些震驚,不出一個時辰他就知道宋衍過兩日要去大佛寺找空靜主持參禪,以及和李垣有關的全部東西。
江余突然厲聲命令,「出來。」
在他的話落下,就有一個黑影出現,單膝跪在他的對面,一張鬼臉面具遮住半邊臉的額頭至下顎,猙獰醜陋。
每個領頭的都要隨時接受下屬的挑戰,如果失敗就退出那個位置,所以他必須永遠最強。
江余在腦子裏搜刮了許久也沒搜出底下那人的名字,估計是新的首領,他俯視著那一抹黑影,「明日無論看到什麼,沒有朕的允許,都不準插手,違令者斬。」
「是。」冷硬的聲音。
江余翻開手中的卷宗,從李垣出生到何時入朝為官,娶妻生子,甚至房中事都有記載。
李垣這個人是可以隨意出入原主身邊的,他打算從對方那裏下手,用排除法。
大佛寺位於皇城西側,由於是立在山頂,一路蜿蜒曲折,有幾處地勢頗為險要,平日上山拜佛的香客並不多。
江余扮成太監帶著小權子跟泔水車一起混出城,兩人一離開就換了身衣衫,等天擦亮,他們已經在去大佛寺的半路上。
早間山裏的濕氣大,草木上全是露水,江余的衣擺靴子都已經濕了,他踩著石階往上走,臉上蒙了一層細汗。
身後的小權子喘著氣,「主子,您餓不餓?渴不渴?」
「再吵就把你踢下山。」江余冷冷的說。
小權子拿袖子在額頭擦擦,他心裏嘀咕,陛下的性.情變了,以前是只愛貪玩的小貓,發脾氣的時候也就撓幾下。
現在有點像在打盹的獅子,看著懶洋洋的,會突然撲上來,躲都躲不及。
到山頂的時候江余背部全被汗水浸濕了,他站在寺廟門口,正想著怎麼找到宋衍,遠遠的就看見一個身影屹立在山石前。
江余將臉上的表情收拾了一下,快步過去高興的喊,「宋相。」
背對著他的人轉身,瞥了一眼,一掠而過訝異,「陛下也來拜佛?」
江余訕笑,「不是,朕是聽聞這山上有九尾狐出沒,一時好奇就想來碰碰運氣。」
宋衍似乎一點都不奇怪他的答案,徑自往廟裏走。
臣子走在皇帝前面這種大逆不道的事被他做出來,顯得理所當然。
江余示意小權子在外面等候,他緊跟上宋衍,擺著該有的好奇東張西望,偶爾提出一些疑問。
從宋衍那裏知道了江余的身份,空靜大師也沒有出現慌張的神色,一派泰然。
江余支著下巴,「朕看你們來。」
一盤棋,一壺茶,三個杯子,空靜和宋衍分別執一黑一白棋子,悠然的開始步棋。
沒過多久,江余就掩嘴打哈欠,腦袋一點一點的,他本來是在演戲,後來演著演著,真睡著了。
棋局收盤,空靜大師搖了搖頭,起身打開門出去。
宋衍抿了口清茶,他伸出手把肩上的腦袋推開,「陛下,時候不早了。」
睡眼惺忪的江余揉揉眼睛,伸了個懶腰,「那回去吧。」
幾乎一夜沒睡,又是爬山,這會困的不行。
都說上山容易下山難,江余算是體會到了,他幾乎是三五步就磕一下,「宋相,朕聽劉愛卿說城裏楓麒酒樓的招牌菜很不錯,你跟朕去嘗一嘗吧。」
宋衍蹙眉,「陛下不宜在外做多逗留,以免涉險。」
江余故意擺出架勢,「你想抗旨?」
宋衍微笑著開口,「陛下說笑了,臣不敢。」
說不敢,還笑的這麼開心,江余低頭拍拍衣擺上的毛刺,掩蓋了眼底的冷意。
到達楓麒酒樓,江余餓的前胸貼後背,不等宋衍說什麼就點了一桌子菜,點完以後他才發現酒樓老板杵一邊驚悚的看著他。
「就這麼多。」宋衍垂著眼睫,看起來心情惡劣。
老板應聲,有一絲畏懼。
菜傷的很快,江余拿起筷子吃了一口豌豆莢,太苦澀,難以下咽。
「陛下可是覺得苦了?」宋衍一副關心的語氣。
「沒有。」江余喝了口湯把豌豆莢咽下去,「很好吃。」
「那就多吃點。」宋衍把那盤豌豆莢端起來放過去,語氣非常溫煦,「臣雖然俸祿微薄,但是這頓飯還是請得起的。」
一朝丞相說自己窮,連小孩子都不信。
見江余紋絲不動,宋衍體貼的夾了一大筷子給他,「太後知道陛下出宮嗎?」
「不知。」江余無視碗裏的菜。
「陛下雖年紀還小,卻也是一國之君,理應多參與朝政,孰知民情。」
「有宋相在,朕才能坐穩江山,朕知道的。」
「陛下英明。」
「宋相辛苦了。」
虛情假意一番,江余也飽了。
離開酒樓後江余不動聲色的在街上掃過,他興奮的說,「那邊好像很熱鬧,隨朕去瞧瞧。」
宋衍的臉色已經難看到了極點。
幾個十多歲的小孩在耍雜技,江余站在人群裏不停叫好,心裏卻很焦急,他把宋衍的行蹤透露給了姬柏和封毅城,怎麼到現在還沒動靜?
「天色已晚。」宋衍聲音微沈。
「再看一會。」江余不耐。
這時突然有一群人擁上來,宋衍身邊的人被擠開,連小權子都沒例外,就剩下江余跟宋衍。
宋衍面不改色,拉著江余的手腕推開人群往外走。
「你弄疼朕了。」
「陛下忍著點。」
江余的刻意拖拉給了喬裝打扮的刺客機會,他賭宋衍不敢這麼明目張膽的置他的生死於不顧。
好在他賭贏了。
宋衍不急不慢的提醒,「陛下,臣不會武。」
江余臉色發白,「朕……朕也不會。」
他們一步步往後退,那些刺客眨眼間就逼近了。
宋衍從容不迫的取出一個手指長短的小管放在唇邊,一支細小的箭嗖的迸射出去,直刺朝他們揮刀的老頭喉嚨。
旁邊的江余喉結滾.動。
有了這個空隙,宋衍的人已經靠近,雙方交鋒起來。
周圍的人群慌亂的竄逃,江余跟只受驚的兔子一樣拼命往宋衍那裏躲,無視他脖子上蹦出的青筋,抓著他的袖子驚慌大叫,還有意無意的拽著他往打鬥的地方靠近。
「來人啊!護駕!護駕!」不遠處的小權子抱著頭喊。
江余始終跟著被嚴密保護的宋衍,他無意間掃視的目光一停,盯著宋衍手臂上的血,應該是被什麼刮到的。
他眼睛閃了閃,大驚失色,「宋相,你受傷了!」
宋衍低頭一看,左臂不知何時被劃破一道口子,鮮血透過衣物汩汩地往外滲,他臉上的血色瞬間褪的一幹二凈。
江余見他一副碰一下就倒,吹一下都能晃上三晃,虛弱到不行的樣子,嘴角的抽.動都快壓制不住了,「宋相?」
「陛下,臣有點暈……」宋衍說完就直.挺.挺的向前倒了下去。
江余下意識的偏開身子,一臉匪夷所思的盯著地上的人,宋衍竟然暈血。
余光在左右巡視,江余的眼睛瞇起,他蹲下來伸手捏住對方的脖頸,五指收攏,看著對方的臉色白裏透青,又猛地松開。
不行,宋衍一死,平衡打破,姬柏和封毅城就更加肆無忌憚了。
平日裏連靠近都難的宋衍終於受了點小傷,江余有了一絲喘息的機會,他在暗地裏清理身邊的人,讓小權子把宮裏所有太監宮女的資料都調查了,確保留下的都是能信任的。
江余讓暗衛挑出幾人想辦法混進錦王府和將軍府,必須越快越好。
住在司瀾宮裏的涔太後也不知道在哪聽到的消息,「曄兒,聽說宋相受傷了?」
「嗯,是為了保護兒臣。」江余露出心悸的表情。
「日後莫要再這般胡鬧!」涔太後眼中的神色有些微妙,又很快消失,「曄兒,你應該去探望。」
「哦,那兒臣明日就去。」江余好奇的問,「母後,皇叔出城了?」
「你皇叔是去道北發放賑災糧了。」涔太後瞧著新弄的護甲,「道北路途遙遠,也真是難為他了。」
江余看了一眼,那護甲的顏色艷麗的跟血一樣。
翌日,江余帶著小權子去丞相府,他獨自一人進去,宋衍在塌上看書,也沒有起來接駕的意思。
「宋相怎麼不好好休息?」
宋衍翻開一頁,「臣才疏學淺,需要多讀點書。」
「宋相學富五車,受我朝無數文人墨客敬仰,連朕都遠遠及不上。」江余說完這句,默默咽下一口血,腦細胞都死光了。
「陛下說錯了,是臣愚笨。」宋衍擡起眼簾,譏誚的意味在眼底翻騰,「不然臣怎麼會看不出陛下的用心良苦。」
宋衍放下手中的書,意味不明的低笑,「陛下長大了。」
江余的臉色猛地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