岸邊上黑壓壓的都是人,天歸教信徒們正滿面興奮的看著對面。
那艘蓮花船雖然沒有夜色中璀璨,但也是精緻的美輪美奐,輕紗蓮花瓣在陽光下有種瀲灩的美麗。可是現在這艘船上發生的事情卻和這美麗的船並不大相陪,甚至有些殘忍,蓮花船的檯子上跪坐著幾名紅衣女子,圍繞著她們堆著木材,侍從高真拿了火把過來恭敬的遞給仙君,說道,「仙君吉時已到,請送聖女們上路吧。」
人們看到火把,興奮的大吼了起來,「燒了她們!」
「天地歸一,我教興盛!」
「仙君!仙君!」
地動山搖的呼聲震耳欲聾,大地都要震動了起來,趙瑾玉卻急的像是熱鍋上的螞蟻,說道,「怎麼辦?怎麼辦?哥哥怎麼會要主持這樣的儀式?蘇大人……」趙瑾玉回頭看著站在自己身旁一臉肅穆的蘇清塵,「難道官府就不管嗎?這明明就是殺人啊!」
「她們都是自願的,寫了生死書,官府也無權管。」蘇清塵盯著遠處,目光深沉。
「就算是自願……,這也是太殘忍了!」趙瑾玉一點辦法也沒有,只能求助於蘇清塵,「就沒有辦法阻止嗎?」
「有。」蘇清塵眼睛閃過一絲譏諷,「只要仙君不點火就行,但是他肯嗎?這是他第一次主持聖蓮節,只有獻上貢品才能得到上天的認可,他才能在教中走的穩穩當當的。」
趙瑾玉心下一沉,這一刻她才能清清楚楚的意識到,哥哥可能真的不是原來的哥哥了……,他怎麼會變成這樣的?
蘇清塵看著趙瑾玉為著另一個男子這般著急,心裡很不是滋味,所以口氣未免有些不好,但是又見趙瑾玉急的眼淚都要流下來又是不忍,溫聲說道,「這裡面的事情太複雜,不是你能管的,聽話,咱們回去吧。」
自從太祖開始就一直致力於拔掉天歸教這顆毒瘤,可是天歸教就好似野草一般,只要春日一點點的雨水就可以重新發芽生根,甚至滲入朝廷中的勢力中,讓人防不勝防。
「燒她們!」
「點火!」
耳邊信徒們的呼聲震天,仙君舉著火把目光複雜的看著臺上的女子們,最後把目光對準了其中一個中年的美婦……,向來獻祭的時候都是處子,但怕這些女子上天之後太過青澀不懂的伺候上仙,惹怒貴人,會讓一名婦人帶領,所以往往一次獻祭是六名處子和一名美婦。
那中年美婦看到仙君看著自己,露齒而笑,笑容溫婉而和藹,似乎對於自己要被燒死的事情無所覺一般。
仙君緊緊的咬著牙齒才能讓自己鎮定下來,一旁高真又一次催促道,「仙君,請點火。」
遠處兩個穿著天歸教紅衣的男女站在一處,瞧著這邊的情況,那女子似乎有些不忍說道,「為什麼要讓莊夫人跟那些女子一同去。」
旁邊的男子長的很是英俊,單單就這麼站著,身上就有種叫人如沐春風一般的玉質氣息,說道,「這是規矩,我也無可奈何。」
「哼。」女子嗤笑,說道,「什麼規矩,以前根本就沒有這樣的規矩!是曾經的二十任教主想要收拾前任教主的遺孀,又沒有其他的好辦法,就想出這樣的招數,以上仙的名義做鬼獻祭活人,說起來也是十分齷蹉的手段。」
「月英,你怎麼了?今日怎麼這般激動?」
月英閉上了眼睛,好一會兒才說道,「你知道我差一點躺在上面,塗剛還說我才是被上仙選中的人。」
男子把月英摟入了懷裡,安慰的拍了拍她的肩膀,目光溫柔,不高不低的聲音中參雜著纏綿的深情,說道,「不會的,月英,我們經歷了多少事情才能在一起,我跟你保證,我會一直護著你,永不分離。」
月英把頭埋入了男子的懷中,含淚說道,「我知道,但是讓莊夫人代替……,我總覺得於心不忍。」
男子目光卻有些冷硬的看眼遠方,說道,「這世上沒有天上掉餡餅的事情,想要得到就必須要付出,對咱們新任的仙君來說……,一切才剛剛開始。」
與此同時,蓮花船上的仙君終於下定了決心了一般舉起火把,誰知道突然間一陣風襲來,火把上的火就被熄滅了。
「是誰在搗亂?」把火把遞給仙君的高真忍不住生氣的大吼。
趙瑾玉扶著船沿走了上來,身旁跟著剛剛出手幫她滅火的蘇清塵,「真是對不住,我剛才一時失手。」
「你是什麼人?要幹什麼?」
蘇清塵自持的一笑,說道,「我是錦衣衛左指揮使蘇清塵。」
高真聽到蘇清塵的名號先是一愣,臉上露出晦澀不明的神色來,說道,「不知道蘇大人來這裡有何貴幹。」
蘇清塵指著趙瑾玉說道,「這是趙小姐,她說你們抓了她的母親。」
「母親?」高真目光回到了檯子上,在中年美婦上瞧了半天,試圖解釋,說道,「這位姑娘可能認錯了,這位婦人是我們仙君的母親。」
趙瑾玉原本是帶著幾分僥倖的心裡,可是等著那高真這麼一講……,頓時就覺得如墜冰窟一般,渾身冰冷,她走了過去,哭道,「哥哥,你是不是瘋了?為什麼要把母親燒死?」
仙君沉默不語,身子卻是帶著幾分僵硬。
趙瑾玉越發止不住,顫抖著身子說道,「你肯定是有苦衷對不對?」用手袖子隨意擦了擦下眼淚,粗糙冷硬的袖子擦的眼睛通紅,說道,「沒事,我等著你告訴我原委,不管你變成什麼模樣,你都是我哥哥……,可是我也是母親的女兒,我不能眼睜睜的看著你燒死她,做出這樣喪心病狂的事情!」
仙君咬緊了牙齒。
高真不敢得罪蘇清塵,又見仙君又是一副沉默不語的樣子,心裡著急……,對著那美婦說道,「莊夫人,你倒是說句話啊,在這樣下去,儀式就毀了,那仙君以後還怎麼在教中立足?」
莊夫人原本不敢對視趙瑾玉,這會兒聽了高真的話,這才無奈的回頭,看著趙瑾玉說道,「姑娘,你認錯人了。」
「娘!」趙瑾玉吼道。「哥哥他糊塗了,你不能跟著他一起犯糊塗啊!你以前不是最明理了嗎?再說,爹爹他還在牢中等著我們想辦法呢。」
莊夫人……,之前是叫徐氏,只是不知道為什麼趙景川把名字改成了莊卿,而徐氏也變成了莊夫人。
「姑娘,你真的認錯人了。」莊夫人冷靜而不帶感情的說道。
趙瑾玉哭道,「你們是不是都瘋了?」
「既然都說清了,趙小姐,請下船。」高真趕忙說道,生怕趙瑾玉不同意,還加了一句,「就算小姐沒看錯,但是他們又不認你,你又何必苦苦糾纏?難道就這麼喜歡熱臉貼冷屁股?」
這一席話說的十分難聽,卻是又一次殘忍的捅開了趙瑾玉藏在心口的傷疤,是啊……,說起來是他們拋棄了她,不管她的生死,她現在又何必湊上來當好人?
趙瑾玉的突然像是抽了氣的皮球一般沒有了生氣,失魂落魄的說道,「蘇大人,咱們走吧。」
蘇清塵原本不想管這件事,雖然他也不是管不起,但憑什麼呢?天歸教的勢力錯綜複雜,真要是惹毛了他們,後面會十分的麻煩,只是趙瑾玉當時情緒很不穩定,等著看清檯子上獻祭的女子中有一個自己的養母,更是瘋了一般要衝出去了。攔都攔不住。
然後他就知道這件事他必須要管了。先不說他心中對趙瑾玉那種似有若無的憐惜情緒,就說昨日趙瑾玉不過落水,安文曜就讓他挨了板子,如果今日趙瑾玉再有個什麼……,所以蘇清塵當時對趙瑾玉說道,「有我給你撐腰呢,你想說什麼就說,想做什麼就做,但是別這麼衝動的要蠻幹,昨天你突然小下水可是嚇了我一跳。」
趙瑾玉雖然不知道蘇清塵為什麼會答應幫她,但是當時仙君馬上就要點火的樣子,情況緊急,她也管不了那許多,就這樣兩個人上了船,誰知道不過幾句話趙瑾玉就這樣像是失了魂的準備走了。
蘇清塵輕輕握住趙瑾玉的肩膀,說道,「你這麼一走,你母親可真就要被燒死了。」他現在的提醒不過是怕趙瑾玉以後後悔。
趙瑾玉身子凝固,回頭看著蘇清塵,目光裡漸漸升起幾分希冀,說道,「我說,讓你幫我把我母親搶回來,你能做嗎?」
蘇清塵抿嘴一笑,頓時就有種勢在必得的傲然霸氣,說道,「能,只要你是的意願。」
趙瑾玉眼淚又倏然流了下來,她從來沒有像此刻這樣感激蘇清塵,說道,「那就做吧,多謝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