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真聽到這話眉頭皺起,很是不滿的說道,「蘇大人,我敬你是朝廷命官,但是你也不能太過分,這是我們教內的私事。更何況這名女子寫過生死書,就算是按照咱們漢真朝的律法,旁人是不能插手的。」
蘇清塵傲慢的一笑,說道,「我錦衣衛受陛下厚愛,掌直駕侍衛、巡查緝捕,且可以先斬後奏,你覺得我能不能管?」
高真臉色青白一片,難看的很,現如今這附近都是天歸教的信徒,他可以一呼百應,讓蘇清塵有來無回,但是贏也不過是暫時的,等著錦衣衛後秋後算帳,他就死一百次也不夠的。
就在這般對峙的時候,仙君忽然開口說道,「高真,我瞧著今天這儀式是有些困難了,既然蘇大人堅持為這姑娘出頭,我們就把人放了吧。」
高真面色不善的看著仙君,仙君卻笑了起來,很是坦蕩,說道,「你還不相信我對教主的忠貞?我連自己的母親都可以獻出來,還有什麼不可以的?」說道這裡語氣一轉,帶著幾分擔憂,「但是現在和錦衣衛對上,實在不是明智之舉,我們現在先退讓一步,再作打算。」
「哼,希望你說的是真的,不然教主會讓你死無全屍!」高真咬牙說道。
趙瑾玉有點不敢置信,蘇清塵不過幾句話,這些看起來就跟邪教徒一般的人就把養母給放了,等著上了小船,趙瑾玉回頭看了眼蓮花船,高真面色陰沉,顯然很是不滿卻又不得不忍耐,而仙君則依然是面無表情,讓趙瑾玉摸不清他的想法,兩個人相處近十年,她自認為自己十分瞭解他,但實際上她真的懂他嗎?
陳蓉看到趙瑾玉扶著一個中年婦人,眉頭輕皺,說道,「這是……」
「這是我的養母。」趙瑾玉開口說道,「陳姨,事情有點複雜……」自從被趙瑾玉救出來之後,莊夫人就像是木頭人一樣,讓她走就走,讓她吃就吃,全無情緒,這會兒趙瑾玉介紹她也像是好無所覺一般木木的站著。
陳蓉聽完敘述,很是無奈,指著蘇清塵說道,「瑾丫頭,你可真能惹禍,要不是蘇大人出手相助,今日那敬獻的聖女裡就多了一個你了。」說完很是一副後怕的樣子,「還不謝謝蘇大人。」
趙瑾玉很是乖巧,對著蘇清塵福了福,說道,「多謝蘇大人。今日我們母女能團聚也都是大人的功勞,你的恩情我不會忘記的。」
蘇清塵並不是一個單純意義上的好人,但是並不妨礙他接受別人真誠的謝意,誰不喜歡被別人真心喜歡和感激呢?更何況他能感覺到原本阻擋在他們兩個人之間一層看不見的隔膜消失了。趙瑾玉在他面前也脫去了面具,越發的真實和純粹,竟然讓他感受到了久違的喜悅。
「不過是舉手之勞,趙小姐客氣了。」蘇清塵的聲音溫和,目光溫柔的說道。
陳姨見兩個人之間莫名湧動的情愫,暗叫糟糕,蘇清塵先是救了趙瑾玉的母親,這會兒又是這一副溫柔包容的樣子,崇拜感激又外加溫言細語的哄著,就是她年少的時候也不一定能扛得住,何況是養在深閨裡的趙瑾玉?忙說道,「趙小姐,時間已經晚了,咱們趕緊上路吧,別是趕不到客棧露宿在野外就糟糕了。」
蘇清塵其實特想跟著過去,原本他的差事就是護著趙瑾玉啊!可是陳蓉目光警惕,眼神戒備,讓他知道現在不是好的機會,只好強忍著說道,「路上小心。」原本不過是一句很普通的叮嚀,但是這會兒卻多出幾分他自己都沒有擦覺的溫柔來。
幾個人道別之後趙瑾玉等人就上了路。
陳蓉在前面趕車,趙瑾玉和莊夫人坐在馬車內,一路上顛簸,寒冷自是不說,寒風從馬車窗戶,前門,各種縫隙裡湧了出來,趙瑾玉緊緊的裹著兔毛的大氅,瞧見莊夫人也是凍的臉色發白,把自己手中的暖爐遞給她,說道,「娘,你身子骨弱,用這個吧。」陳蓉以為只有趙瑾玉一個人,所以也只預備了一個暖手爐。
莊夫人看了眼趙瑾玉,那目光冰冷,說道,「我不用。」
莊夫人性格剛強,向來說一不二,趙瑾玉自是知道她的脾性,所以也不敢硬塞,只好自己挪著坐在風口,想著替莊夫人擋一擋。
「那個蘇大人不安好心,你以後少跟他有牽扯。」莊夫人突然說道。
「娘……」
莊夫人看著趙瑾玉懵懂的眼睛,忽然就覺得有些心軟,說道,「到了下一個客棧,咱們就分開,你以後也不是我們趙家的人,各自活命去吧。」
趙瑾玉的眼眶忽然就紅了,說道,「娘,我真不明白,為什麼事情會變成這樣,哥哥他怎麼……,本來都是好好的。」趙瑾玉還記得出事前一天,養父趙長春帶著幾分玩笑的心情問她,要不要一直住在家裡……,她知道那是問她願不願意嫁給哥哥。
她自然是願意的,近十年,確切來說是九年的時間來,趙瑾玉和養父,養母,還有哥哥在一起,日子過的十分順遂富足,雖然她不確定對哥哥的依賴是不是愛情,但是既然這樣的日子可以繼續,她為什麼要拒絕?
可是誰知道第二天一切都變了,趙家的天都塌了。
莊夫人閉上了眼睛,神色漠然,好一會兒趙瑾玉才控制住心情,低頭不語,她心中有許多疑問,為什麼哥哥和養母會拋棄她,為什麼她們說是去金陵老家想辦法,結果卻在天歸教裡,為什麼……,養母一副即使被燒死也要成全哥哥的樣子?為什麼現在不是趙夫人而是莊夫人了?
可是她知道,莊夫人不會告訴她的,她保持沉默她也只能受著。
從小她最怕的人不是父親趙長春而是養母,她的溫柔似乎都給了養父一個人,對著哥哥也十分嚴厲,更不要說對她了。
看著趙瑾玉縮著腦袋,失魂落魄猶如被丟棄的幼獸一般,莊夫人眼眸閃過一絲猶豫的心軟,最後還是在這冰冷的冬季變成冷硬的冰。
陳蓉快馬加鞭,終於在下山之前看到了小鎮,趙瑾玉吃了玉雪丸之後體質提升了不止兩個臺階,抗摔抗暈,坐著比船還要顛簸的馬車也沒有任何的不適……,除了有點冷之外。
這會兒她能感覺到脖子上的石頭有些輕微的動了動,她知道這是石頭醒了,今天發生的事情說起來當真是驚心動魄,她一直憋著,現在終於可以跟石頭好好說說了,雖然石頭說話有時候太過刻薄毒舌,但也不能否認說的都是事實,並且就是這種毒舌……,因為真實而讓她有種說不來的放心感。
不過現在養母和陳蓉都在,實在不是說話的機會,只好強忍著。
幾個人進了客棧,陳蓉定了三個房間,她住在中間,左右是趙瑾玉和莊夫人,等著一切安排妥當,三個人在樓下一起吃飯,莊夫人就表達了自己要留下來的意願,她神色不動,一副十分冷靜的樣子,「我和趙小姐素不相識,雖然感激趙小姐的不忍我命喪火中的憐惜之情,不過這本就是我自願的,沒甚麼好說的。」語氣裡反而有種指責趙瑾玉多管閒事的意味。
陳蓉瞥了眼一臉落寞的趙瑾玉,心中意難平,說道,「正是了,我早就跟趙小姐說過人不可太心善,她卻總是不聽我的話,誰知道竟然壞了莊夫人的大事,不然這會兒莊夫人少不得已經到了天上,成了上仙的聖女,過著逍遙自在的生活呢。」說道這裡語氣一轉,很是譏諷,「要怪只能怪莊夫人和趙小姐的養母太過像似,誰看到自己的養母要被燒死能平心靜氣?既然莊夫人心意已決,我們就不強留了。」
陳蓉這話說的句句見血,要是常人早就受不了起身對罵了,可是莊夫人卻像是好無所覺一般,平靜的說道,「多謝兩位。」之後便是不肯在說話了。
趙瑾玉只覺得眼睛乾涉卻沒有一滴淚水,心就好像破了一個洞……,她知道多年的母女情分到這裡已經算是到頭了。
陳蓉原本是氣不過,結果看到這樣軟硬不吃的莊夫人,同樣還有一臉神傷的趙瑾玉,歎了一口氣,就不再說話了。
等著進了房間,趙瑾玉就把石頭放了出來。
皇帝吃著趙瑾玉特意給他打包的拿上來的老鴨粉絲湯,眼睛卻在趙瑾玉的面容上打轉,說道,「朕不在的時候出了什麼事?」
趙瑾玉正憋著一肚子心事呢,聽了石頭軟糯的熟悉聲音,不自覺地把事情都說了,「多虧了蘇大人……,其實他人很好,我以前對他有偏見了。」隨即語氣一轉,落寞的說道,「你說這世上還有什麼可信?九年時間的相處在他們眼裡不過都是一場戲嗎?」趙瑾玉說的是莊夫人和哥哥的無情。
皇帝聽趙瑾玉誇讚蘇清塵,心裡很不是滋味,只恨不得告訴趙瑾玉是他給蘇清塵下的旨意……,不然按照蘇清塵無利不起早的性子,又怎麼會無緣無故對她一個小孤女好?不過這話卻不能說出口,憋的一肚子氣,說道,「連你養母都是這般翻臉無情,更何況素不相識的蘇清塵?你腦子裝的是草嗎?怎麼就不動動腦子,他必然也是對你有所圖!」
趙瑾玉,QAQ
看著趙瑾玉兩眼含淚,皇帝又有些心軟了起來,這丫頭最近也不知道怎麼回事……,生氣了也不知道回嘴,就這樣一副要哭不哭的樣子,他就覺得心疼的不行,什麼都忘了。
「那天歸教是個邪教,你哥哥既然已經入了,那就已經不是原來的他了……,你今日把養母救出來也算是幫了他的忙,他們對你的恩情也一筆勾銷。」皇帝不急不緩的說道。
趙瑾玉覺得石頭的聲音裡有種讓人安心的情愫在,忍不住說道,「嗯,我當時……,看到那個仙君旁邊的人臉都綠了,那些信徒擋住去路,像是凶神一般的,你說他們會不會報復?」
「你總算是長了點心,你們今天這麼打了他們的臉,他們怎麼會甘心?必然會報復,不過你今日就安心的睡吧,什麼事都不會發生。」
趙瑾玉越發覺得今日的石頭十分的溫柔霸氣,不顧他還泡在粉絲湯裡,低頭親了親,蹭了滿嘴唇的油,卻因為那亮度在燈下越發顯得晶亮剔透。
皇帝要用很強的才能從趙瑾玉的嘴邊收回心神,只覺得心口蕩漾起不知名的漣漪來,讓他有中絲絲甜蜜的情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