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那之後淑妃帶著昭陽公主來的就更勤快了,來的次數多了,自然就會碰到每天都會歇在西華宮的皇帝,可能是上次呵癢的事情讓昭陽公主意識到,就算傳聞中的皇帝如何的可怕,在她面前的皇帝永遠都是和善可親的,雖然皇帝笑的時候有些生疏而僵硬,但是他表達的意思卻是那樣的明顯,慢慢的她就開始關注起他來……,其實所謂的血脈親情根本就不需要可以的引導,孩子們下意識的總是會想要追尋父母的腳步。
因為他們心裡總是有個小小的期望,想要得到父母的愛。
天氣漸漸的冷了起來,總以為一個月的時間一轉而過,但是皇帝卻覺得好像等了一萬年那麼漫長,一想到婚後就可以光明正大的抱著趙瑾玉……,皇帝只覺得整個人都神清氣爽了起來,走路生風,要不是身旁有一大堆人在他還差點哼歌了。
皇帝回到了西華宮裡,因為這裡要改成皇后住的主殿,所以許多東西要改,畢竟要配得上皇后的身份。
趙瑾玉和皇帝暫時住到了東廂房裡,皇帝一進門就迫不及待的說道,「你瞧見內務府送來的禮服了嗎?」
趙瑾玉這會兒正在看禮服,大紅色的禮服用金線,銀線繡出飛騰的金鳳凰來,而鳳凰的眼睛則用紅寶石,身上的羽毛則用打磨過的翡翠,瑪瑙,珍珠,鑲嵌而成,華麗而莊重。
禮服在陽光通透的屋內散發著耀眼的光澤,趙瑾玉單手摸著禮服,臉上卻露出幾分落寞的神色來,皇帝看到這樣的趙瑾玉腳步一滯,問道,「這是怎麼了?難道不喜歡?」
趙瑾玉搖頭說道,「不是。」但是臉上還是帶著幾分鬱鬱寡歡來。
皇帝握住趙瑾玉的肩膀,微微低頭和她對視,語氣越發的溫柔,說道,「到底是怎麼了?你要是不說朕怎麼會知道?」
趙瑾玉知道這話她不能說……,說出來就有些任性了,可是她真的是忍不住了,每次看到皇帝和昭陽公主相處的場景,就會不自覺得想起養父趙長春了。
皇帝答應過趙瑾玉會善待趙長春,但是趙瑾玉到現在都沒有見過趙長春,也不知道他現在哪裡。
趙瑾玉當然知道皇帝做的是對的。
她就是天歸教的受害者,看到過許多無辜的人被天歸教迫害,而趙長春卻是天歸教的內應,皇帝不殺他,已經是法外開恩了。
但是她無法忘記養父對她的養育之恩。
對於趙家她已經沒什麼虧欠的,對養母是,對著哥哥更是這樣…… ,唯獨對養父趙長春,她總覺得自己還欠著他。
皇帝見趙瑾玉遲遲沒有開口,急切的說道,「是不是身體不舒服?著涼了?」然後伸手去探她的額頭,結果感覺有點熱,朝著外面的喊道,「喊御醫過來。」
趙瑾玉趕忙阻攔道,「不用,我沒有不舒服。」
皇帝看到趙瑾玉眼神閃躲,帶著幾分猶豫,心裡頓時就明白了幾分……,說道,「瑾玉,你有什麼話就直接對朕說,朕以前就說過,只要你想,就是天上的星星我也給你去摘。」隨即擰了擰她的鼻子,愛憐的笑,「不知道是哪個膽大的女子,不僅要獨霸朕的身心,還不讓朕近身,可真是苦了朕了。」
趙瑾玉臉色微紅,氣的捶了捶皇帝的胸膛,結果被她皇帝直接抱到了懷裡,然後壓倒了旁邊的炕頭上。
皇帝的臉在她眼中放大,然後是柔軟的嘴唇……,趙瑾玉只覺得自己被皇帝捲入一場風暴裡,起伏飄蕩,渾渾噩噩的,卻又覺得這滋味是這樣的美好
等著兩個人氣喘吁吁的分開,皇帝目光炙熱的似乎要把人燃燒起來,他堅硬的胸膛起起伏伏,好容易才穩住心神,柔聲問道,「現在告訴朕,你這到底在煩惱什麼?」
趙瑾玉臉色通紅,嬌豔欲滴的像是盛開的月季畫,讓皇帝看的目不轉睛。
「那……個,我想見見父親。」
皇帝雖然知道早就會有這一天,但還是覺得有些難辦,說道,「你確定要見他?」
趙瑾玉咬唇點頭,說道,「我就要成親了……,我想告訴父親。」隨即落寞的說道,「我知道他是天歸教的餘孽,也是罪有應得,可是陛下……,要不是父親及時把我送到杭州,我現在還不知道會怎麼樣。」她忘不了趙長春的良苦用心。
「可是他也禁錮了你,明知道你是趙家的孩子,卻只當不知道的養在身邊。」皇帝神色肅穆的坐了起來靠在窗戶邊,半張臉在陽光下,半張臉隱在暗處,有種讓人捉摸不透的暗。
「恩,我知道。」
「他雖然對你有養育之恩,但是利用的心更重。」皇帝殘忍的說道。
趙瑾玉突然就紅了眼圈,捂著臉說道,「我都知道,可是什麼都可以假裝,但是唯獨感情卻不是……,陛下要是見過養父小時候是怎麼待我的,就知道我為什麼這麼說了,再說他要真的想利用我,又何必在危難之際把我送回去,當時就可以拿著我要脅趙家。」
皇帝捨不得趙瑾玉難過,終於還是伸手把人抱到了懷裡,親了親她的面頰說道,「朕當然知道,要不是這樣……,哼。」皇帝眼中閃過一絲殘忍,「他又怎麼會活到現在?再說在朕看來,他就是一個不稱職的父親,還不如朕待公主……」
趙瑾玉見皇帝這一副自賣自誇的樣子,突然就覺得好笑,剛才那點傷感又煙消雲散,說道,「陛下,養父可是比你稱職多了。」
皇帝瞪著眼睛看著趙瑾玉。
趙瑾玉毫不猶豫的瞪了回去。
最後還是皇帝敗下陣來,誰叫……,趙瑾玉連瞪眼睛的動作都這麼嬌俏可愛呢?簡直就是不夠看的。
皇帝覺得自己估摸著是要死在這丫頭的身上了,可是心裡卻沒有任何的怨懟,只有心口快要溢出來的甜蜜。
「好吧。」皇帝終於鬆口說道,其實從開始他就知道了結尾,因為他根本就沒辦法拒絕趙瑾玉。
趙瑾玉頓時就笑顏逐開,說道,「什麼時候?今天行嗎?」
皇帝愛憐的揉了揉趙瑾玉的頭髮,說道,「今天恐怕不行,朕把你父親送到了法華寺裡。」
「法華寺?」趙瑾玉似乎聽說過這個寺廟,因為主持慧真大師非常出名,有一度甚至還超越了護國白馬寺。
皇帝點頭,說道,「正好朕明天沐休,帶著你去吧。」皇帝是個果決的人,既然決定讓兩個人見面就不會拖泥帶水,而且過幾天就是冊封大典,他不願意讓趙瑾玉分心了。
第二天,趙瑾玉一大早就被皇帝從被窩力挖了出來,皇帝親手拿著李嬤嬤遞過來的熱帕子給趙瑾玉擦臉,說道,「小懶蟲,快起來,不然今天就回不來了。」其實法華寺倒也不遠,但問題提在於皇帝出一趟門不容易,要出動禁衛軍,清場,光是準備工程就要幾個時辰。
趙瑾玉迷迷糊糊之中就感覺到溫熱的帕子在自己臉上輕柔的擦著,她睜開了眼睛,看到皇帝滿臉寵溺的看著她。
趙瑾玉羞澀的接過帕子說道,「我自己擦。」
皇帝看著趙瑾玉羞澀的樣子,只覺得猶如芙蓉花開一般的美麗不勝收,只恨不得把人狠狠的蹂到懷裡,然後吃幹抹淨,卻也知道現在不行……,把趙瑾玉的手壓了回去,說道,「你當初還幫朕沐浴過,現在輪到朕來照顧你,別動。」
李嬤嬤瞪大了眼睛看著趙瑾玉,那意思就是大小姐,你什麼時候給皇帝陛下沐浴過?
趙瑾玉臉色更紅了,忍不住狠狠的踹了踹皇帝,說道,「陛下,你別說了。」她當然知道這是皇帝再說他變成石頭時候的事情,當時每次吃飯前都要把皇帝放到茶杯裡刷一刷,可是讓不明真相的人聽見,比如李嬤嬤,就會覺得很曖昧。
皇帝也不生氣,長腿一抬就壓住了趙瑾玉亂動的小腿,手上的動作卻沒有停,最後細心的擦過她花瓣一般的嘴唇,說道,「看來朕把你慣的無法無天,竟然踢朕?」
李嬤嬤極力的保持著平靜,但是她覺得吧……,自己可能壓不住了,陛下寵著小姐這勁兒,她都替大小姐不好意思了。囧。
這可是大周朝的皇帝啊,大小姐怎麼說踢就踢呢?
不過看陛下也是滿不在乎,李嬤嬤覺得這估摸著就是一個願打一個願挨,她還是別再跟前礙眼了,李嬤嬤臉上含笑,躡手躡腳的退了下去。
皇帝把趙瑾玉的臉擦完,直接就把人壓了回去,親上垂涎已久的芳唇,隨即就是一天真昏天地暗的熱吻,趙瑾玉只覺得就好像被皇帝在身體裡燃了一把火,炙熱的燒了起來。
但是腦子裡理智總歸還在,趙瑾玉費力的推開皇帝,攏住大開的前襟,紅著臉說道,「陛下,我們該出發了。」
皇帝目光裡有火苗在跳動,他深吸了一口好氣才壓下渴望,說道,「朕早晚要被你……,你這丫頭可真會要了朕的命。」
趙瑾玉嘿嘿笑著親了親皇帝的臉頰,說道,「陛下,走吧。」
***
馬車在路上搖搖晃晃的,趙瑾玉原本就醒得早,這一晃蕩就想睡覺,皇帝心疼她,把人抱在懷裡說道,「睡吧,到了朕喊你。」趙瑾玉就這樣在皇帝的懷裡睡了過去,等著重新睜開已將的時候已經是中午了。
趙瑾玉揉了揉眼睛,問道,「到了嗎?」
皇帝正讓人給披上厚厚的蓮蓬衣,聽到趙瑾玉的話趕忙彎下腰來,親了親她的臉頰,溫聲說道,「怎麼不多睡一會兒?」
趙瑾玉見到旁邊伺候著的瑞福低垂著眼瞼只當沒有看見,心裡卻還是覺得羞澀,輕輕的別開臉說道,「不困了。」隨即摸了摸咕嚕嚕的肚子說道,「好像餓了。」
皇帝愛憐的笑了笑,彎腰把人抱了起來,從瑞福的手裡接過一杯杏仁茶遞給趙瑾玉,說道,「法華寺的齋飯很不錯,這會兒肯定已經準備好了,你先喝一杯杏仁茶潤潤嗓子。」
趙瑾玉順勢喝了杏仁茶,又被皇帝照顧著穿上了外衣,期間還因為皇帝的業務不熟練而差點把扣子給扣錯了。
當然皇帝自己覺得一切都很完美,很厚臉皮的為此特意索要一個熱吻算是獎勵。=。=
瑞福在一旁只覺得吧……,糟心的都不行了,他們威嚴尊崇的陛下怎麼成了現在這個樣子?簡直就跟妻奴一樣的。
皇帝攙扶著趙瑾玉下了馬車,早就有主持站在門口迎接,趙瑾玉看到領頭的年輕和尚,忍不住對著皇帝說道,「怎麼這般年輕?怪俊俏的。」
皇帝,「……」
瑞福頓時就感覺到一種冷冷的氣壓飄蕩在四周。
也怪不得趙瑾玉這麼說,來的人不是別人正是皇帝曾經折磨過的慧真大師,那真是一位氣質高華的,通身都散發著乾淨氣質的高僧。
自從皇帝恢復了真身就把人放了回來。慧真大師倒也不惱怒,一直都是榮辱不驚,倒也讓皇帝對了產生了幾分敬佩之心,所以當初拿著趙長春這個燙手山芋……,既不能殺了,也不能讓他在牢裡受苦,當然放出來也是不可能的,畢竟是他是天歸教的餘孽。
最後無奈把人送到了法華寺來,希望他能在這裡受到教化。
慧真大師也沒說什麼,沉默的把人收到了法華寺裡,趙長春是有名的士子,文采風流,待人又是極有手段,很快就和慧真大師成了莫逆之交,又加上有皇帝的暗示在,日子倒是過的順風順水。
慧真大師見皇帝和皇后已經過來了,齊齊的跪了下來,喊道,「恭迎皇帝陛下,皇后娘娘。」
皇帝說了聲平身,慧真大師就帶著人站了起來。
皇帝和趙瑾玉被慧真大師帶著進入了後面的房間裡,裡面早就準備好了一桌子的齋飯。
趙瑾玉雖然很餓,可是心卻不在這邊,顯得有些魂不守舍,皇帝怎麼不懂她的心思,悄聲說道,「先吃飯,一會兒就讓你去見人。」
趙瑾玉知道這時候也不能任性,只好點頭。
幾個人依次坐在一處,因為慧真大師方外之人倒也沒有避諱,趙瑾玉坐在皇帝身旁,慧真大師則坐在下側。
雖然是全素宴,但是菜肴卻不少,趙瑾玉數了數起碼有九九八十一道菜,估計這是一種帝王的規格,就是沒有這許多菜……,也硬是要給湊出來,因為光是那豆腐趙瑾玉就見了十幾種了,白菜豆腐,腐竹豆腐,蘿蔔豆腐,囧。
第一次見到慧真這樣的高僧,趙瑾玉還是有點緊張的,不知道為什麼,那一身紅色的袈裟穿上慧真大師的身上有種特別神聖的感覺,就好像通身都被一種紅色的光線圍繞,朦朦朧朧的,特別好看。
趙瑾玉這種反應自然沒有躲過慧真大師的眼神,當趙瑾玉第十一次朝著慧真大師看去的時候……,慧真大師終於有反映了,他含笑朝著趙瑾玉點頭說道,「娘娘可是覺得飯菜不合胃口?」
其實慧真大師一點也不想和趙瑾玉說話,她是皇后,也是女子,當著皇帝的面總是要避嫌,可是擋不住趙瑾玉頻頻的看著打探自己帶來的……,皇帝在一旁看著他的目光就跟眼睛裡帶著刀子一樣的,戳的好不舒服。
趙瑾玉笑道,「好吃的。」
慧真大師氣質清雅的點頭,顯得很是高潔,又說道,「那請娘娘愛惜糧食,不要在戳豆腐了,都戳爛了就吃不了。」
趙瑾玉戳著豆腐的筷子的頓住,尷尬的笑了笑。
慧真大師歎氣,說道,「臨近年關,許多東西都漲了價,這豆腐從原來的四個大錢漲到九個大錢……,我們已經把每日兩頓變成了一頓飯。」隨即和顏悅色的笑了笑,說道,「就當是苦修。」
趙瑾玉忽然就覺得這些和尚有點可憐,自己這樣糟蹋食物確實是不應該,她拽了拽皇帝的衣袖,說道,「陛下,要不會我們捐一點香油錢吧。」
皇帝雖然覺得趙瑾玉過於關注慧真大師,當然他這絕對不是吃醋……,但是當著眾人的面又怎麼會駁了趙瑾玉的面子,說道,「法華寺接駕有功,賞賜黃金百兩。」
慧真大師也是榮辱不驚,要是旁人肯定是激動的感謝磕頭了,他卻還是一臉的從容不迫,雖然也是跪了謝恩,但總歸是和那些極力巴結皇帝的人不同,這讓趙瑾玉對他的好感又蹭蹭的往上增,覺得父親能和這種人在一起也是幸事。
不過這樣一來,這一頓飯是吃不下去了,一桌子菜看著豐盛,其實就是拿鹽做的配料,連一丁點油都沒有……,到底是誰說法華寺的齋飯好吃的?
「朕一會兒帶你去吃別的。」佛門聖地,皇帝也不好當著慧真大師的面讓侍從去重新弄菜,所以只能讓趙瑾玉先忍一忍。
趙瑾玉點頭說道,「陛下,我想看父親。」
皇帝點頭說道,「去看吧。」
趙瑾玉被慧真大師帶著走到了一處房舍前,「阿彌陀佛,皇后娘娘請吧,裡面就是慧悟的住處。」
趙瑾玉詫異的問道,「慧悟?」
「皇后娘娘難道不知道趙施主已經出家了嗎?」
趙瑾玉簡直難以想像,那個笑起來溫文儒雅,風光霽月的父親會出家……,她心裡頓時五味雜陳,朝著皇帝點了點頭就提著裙擺走了進去。
趙瑾玉進去之後,皇帝背手而立的站在門口,一臉的深沉肅穆,瑞福上前問道,「陛下,您要不要先去後面歇息?」
皇帝搖頭,說道,「朕就在這裡等著皇后。」
皇帝不走,其他人自然不敢走,就連慧真大師也不得不站在一旁相陪。
瑞福,禁衛軍,太監宮女,還有慧真大師帶著的一幫子和尚,幾十人就這樣堵在了小小的門口。
趙瑾玉進去之後過了一個時辰都沒有出來,瑞福站的腿都麻了,他自己到也能忍就是怕皇帝累著了,躬身走了過去,悄聲說道,「陛下,娘娘和趙先生許久未見,必然是有許多貼己的話要說,恐怕呆一個下午都不夠……,這裡風大,別是站著涼了可就不好了。」
皇帝依然紋絲不動,沉著臉說道,「趙長春此人城府極深,想當年在天歸教有著假面謀士的稱謂,做事狠辣,大膽果決……,朕只是擔憂皇后太過年輕,又是自己的養父……」
慧真大師在一旁說道,「陛下放心,慧悟心底卻保持著一片赤誠,他對待皇后娘娘也是不同的。」慧真大師搓了搓有些冰涼的手腳。
皇帝瞪眼,依然不肯回去。
瑞福通過兩個人的對話一下就明白了。=。=
說白了,其實皇帝就是擔心趙長春給他穿小鞋,在背後說皇帝的壞話,怪不得這麼緊張的……,就這樣守在門口,皇后來了京城快一個月了才讓兩個人見面。囧。
趙瑾玉這時候根本不知道門外的暗流湧動,她推門進去,入眼的就是一個簡單的房間,床,桌椅,還有靠在窗戶旁邊的書架。
一個清瘦的人影站在桌子旁邊寫字,聽到動靜就回了頭,等著看到是趙瑾玉……,臉上就綻放開笑容來,眉眼都帶著笑,耀眼的幾乎晃瞎了她的眼睛……,趙瑾玉的眼淚就這樣洶湧的流了出來。
「怎麼哭了?看到爹爹不高興?」趙長春穿著一件半舊的僧衣,伸出修長的手指幫著趙瑾玉拭淚,無奈的說道,「傻丫頭,這是太高興了?」
趙瑾玉一下子就撲到了趙長春的懷裡。
就好像一個在外的遊子終於回到了家裡,趙瑾玉飄飄蕩蕩的心終於找到了一個安穩的港灣。
「爹爹。」趙瑾玉抱著趙長春就哭了起來。
趙長春眼眶微紅,舉起手輕輕的拍著趙瑾玉的後背,就像是小時候那樣哄到,「別哭了,爹爹給你買糖吃。」
結果趙瑾玉卻是哭的更凶了,小時候趙長春就經常用這句話來哄她,好像他那樣文采斐然的一個人,到了她這邊就沒有用武之地,反反復複只能憋出這一句話來。
趙長春跟趙瑾玉聊了許久,但是兩個人都敏感的避開了天歸教,只說了許多以前的事情,只是當趙長春得知趙瑾玉要成為大周的皇后之後,平靜的面容終於有了一絲波瀾。
他長長的歎了氣,摸了摸趙瑾玉的頭,說道,「是爹爹沒照顧好你。」
「爹爹……」
「你是個好好孩子。」趙長春閉上了眼睛,似乎想起第一次見到趙瑾玉的時候,跟一堆小乞丐蹲在一起,那些個孩子眼神個個都像是狼一樣的,只恨的從他身上擠出半個銅板來,唯獨她睜著一雙澄淨的眼眸,躲在人群的後面,小小的身子縮成一團,一臉的落寞茫然,那個模樣既可憐又著實讓人心疼。
他當時其實並沒有要把她養在身邊的打算,他那個身份……,根本就是朝不保夕,如何還能顧得上一個孩子?
可是等著他把她從人群裡抱出來,她就拽著他的衣袖不肯放開了,吃飯的時候,坐馬車的時候,更甚者睡覺的時候也不肯放開,一張滿是泥土的小髒臉上,只露出一雙黑曜石一般澄淨的眼眸,專注而依賴的看著他,就好像你是她的全部。
他當時對自己說,如果她真的是趙家的孫女,那就養在身邊權當棋子,如果不是……,這麼可愛的一個孩子也算是緣分了。
可是隨著時間的流逝,這個小姑娘就慢慢的成了他的掌上明珠,剛開始是帶著幾分私心不想早點送回趙家,再後來是捨不得了。
「早就應該把你送回去的。」趙長春心裡百轉千回,最後還是吐出這一句話,「那樣你就不會吃那麼多苦,興許現在也早就嫁為人婦,過著柴米油鹽,但是平靜安穩的日子。」
「爹爹是不想我當皇后嗎?」
趙長春摸了摸趙瑾玉的面頰,說道,「傻孩子,做父母的總是希望還是過的順遂,皇后這個位置……,聽著十分尊崇,但是卻要比旁人付出更多,因為皇帝陛下不僅是你的丈夫,還是一國之主,你既是他的妻子又同樣是臣下。」民間的夫妻還能吵架,但是作為臣下的皇后卻是不能對著皇帝發脾氣,只有順從的份兒。
「爹爹,陛下待我很好。」
趙長春看著趙瑾玉的目光藏著暗暗的擔憂,哪個男子在新婚之際不是對妻子萬般的好?可是等著時間長了就不一樣了。
這一刻,趙長春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心痛。
「都是爹爹害了你。」
「爹爹,你別這麼說!要不是你當初把我從乞丐堆裡抱了出來……,我可能早就死了千百次了。」趙瑾玉無論如何都沒辦法責怪趙長春,就好像這世上總有一個人就是你的心中屹立不倒的磐石,那是你的信仰,你的港灣,你永遠也不會去埋怨他。
趙長春含淚點頭,狠狠的抱住了趙瑾玉,說道,「真是傻孩子……,我早就應該知道,能從牢獄裡出來,能在這裡閒散度日,並不是皇帝想……,是因為你嗎?」
趙瑾玉有些難過的低著頭說道,「爹爹,我只能做到這一點了。」無論如何她都不能忘記天歸教的惡性,趙長春是有罪的,「其實我遇到了哥哥和母親……」趙瑾玉一直不知道怎麼開口跟找趙長春說哥哥和養母的事情,在來的路上皇帝就告訴了趙瑾玉……,哥哥和其他天歸教的餘孽都乘船逃到了外島,當然,這也是皇帝故意留給他們的活路。
「丫頭,你別說了,我都知道。」趙長春臉色鐵青,拳頭握住又放開,放開又重新握住。「你哥哥他……,是我沒教好,至於你娘,她跟著我的那一天就知道以後會有這一天。」
「爹爹……」趙瑾玉眼角掛著淚珠。
「說起來,是我們君家虧欠你良多,誰知道最後竟然反受了你的恩情。」趙長春慈愛的看著趙瑾玉,「這就很好了,你哥哥和母親都活著,爹爹也活著,只要人活著總是有相聚的這一天,其實爹爹早就做好了死的準備。」從他隱姓埋名的成了趙長春開始,他就做好了必死的準備,活了這麼長時間……,其實已經夠本了。
「爹爹……」
之後趙長春就收了這個話題,臉色平常,岔開話題聊起趙瑾玉在杭州的認親的事情,或者說起曾經的往事,趙瑾玉也很順從,兩個人聊的開心,一直都其樂融融的,到了晚上天終於黑透了,趙瑾玉才不得不告別父親走了出來。
皇帝看到趙瑾玉哭的紅腫的眼睛,身子在風中瑟瑟發抖,心裡疼的跟什麼似的……,也不顧有人在場,直接把人抱到的懷裡,搓著她的手說道,「冷不冷?」
趙瑾玉羞澀的想要推開皇帝,結果皇帝卻抱的緊緊的不肯放開,她看到慧真大師低垂著眼瞼一副非禮勿視的樣子,至於瑞福等其他人則都低著頭……,一副我沒看見的表情,囧。
趙瑾玉走後,趙長春坐在椅子上許久都沒有動,好一會兒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又忍不住無奈的笑了起來,這是笑容裡多了幾分自己都沒察覺的溫柔,他呢喃道,「堅持了一輩子,最後卻敗在此處……,我們君家幾代人,到底是為了什麼?罷了,也命該如此,大周已有明君,天歸教的氣數已盡,只是苟延殘喘而已。就當是……」趙長春看著趙瑾玉走出去的方向,似乎還能看到她微微圓潤的小下巴,跟小時候一樣可愛,他滿心的柔軟,說道,「就當是送給你的嫁妝,爹爹已經虧欠你太多了,總不能在拖著你的後腿。」
「出來吧。」趙長春從容的喊道。
一個穿著暗衛黑色衣服的男子出現在趙長春的前面,趙長春並不驚訝,反而淡定的說道,「你去告訴陛下,就說我願意歸順大周獻出秘葬圖。」
一句話十分的短,可是壓在他的心口卻是千斤重的石頭 一般,而今天終於把這石頭給搬掉了。
那暗衛一直都跟著趙長春,他知道此人向來頑固不化,即使是嚴刑拷打也沒有動搖過……,心如萬年冰一般的冷硬,是個十分難纏的人,誰知道今天不過見了下養女就這樣改變了主意?他哪裡知道,就算是一顆石頭,他心裡頭也有最柔軟的一寸天地,而趙瑾玉則是趙長春一生中唯獨不多的柔軟。
越是疼愛這個養女就越是覺得虧欠,因為剝奪了她的身份,而這種虧欠最後卻成了解脫他自己的一道佛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