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珊榮氣道,「你還當自己是誰?即使是尚書令大人見了我父親都要禮讓三分,你卻是這般傲慢,當真以為不過有一副好皮囊就可以為所欲為?」
趙瑾玉又好氣又好笑,這姑娘是委婉的誇讚皇帝長的俊嗎?
趙瑾玉仔細打量著皇帝,昏黃的燈光下,皇帝俊美的側臉就如同一幅畫一般讓人賞心悅目,特別是那一雙深潭一般幽深的眼眸,有種深不可測的魅力。
自家的男人就是長的好啊。
趙瑾玉癡癡的望著皇帝,一副甜蜜的模樣。
皇帝簡直怒不可遏,結果一回頭就看到趙瑾玉一臉癡迷的神色……,他重重的咳嗽了一聲,等著回頭對著李珊榮,又是一副冷然的神色,說道,「讓你父親過來,馬上你就知道我是不是能為所欲為了。」
李珊榮說道,「不用他過來,我自己的事兒可以自己做主。」
「姑娘,這婚事乃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怎麼能自己拿主意?」旁人有人看不過眼,忍不住好奇的問道。
又有人起哄說道,「那是因為李大善人不同意她這麼做!嘖嘖,一輩子就這麼一個女兒,誰知道竟是這般忤逆的性子,也不知道害臊,大庭廣眾之下強逼人娶自己,還要臉嗎?李大善人的名聲就毀在你手裡了。」
「你知道什麼!」李珊榮面露猙獰朝著那人吼道,「給我滾!」
那人被李珊榮嚇到,往後退了一步,臉上卻是露出不甘心的神色,說道,「怎麼?自己做出這樣的醜事,還不讓人說了?」
「我沒有那樣的爹!」
趙瑾玉原本覺得這個李珊榮就跟土匪一樣的,結果聽到這裡就覺得這裡面似乎有什麼隱情,一個官家小姐,這樣抛頭露面去選婿本就是有些不妥當,更不要說明知道皇帝有了娘子……還不管不顧的要給他當妾,趙瑾玉當然覺得皇帝是天底下最好的男子,可是好人家的女兒誰願意委身給人當妾?
「李大善人竟然養了這麼一個女兒?」
「真是沒有想到啊。」
「怪不得這麼沒臉沒皮的在這裡搶男人,就跟一輩子沒見過男人一樣的。」
李珊榮如何的強勢也不過一個養在深閨的姑娘,叫旁人這麼一說,終於還是忍不住捂著臉蹲在地上哭了起來,「你們都知道什麼……」
趙瑾玉突然就有些可憐這姑娘,不到萬不得已誰會做出這樣的破罐子破摔的舉動來,是的……,在趙瑾玉看來,這姑娘所有的一切都像是因為看破了一切而寧為玉碎不為瓦全的豁出去的行為。
李珊榮正哭的上氣不接下氣,忽然就看到剛才站在那俊美男子身後女的蹲在地上和她對視,她輕輕的拍了拍她的肩膀,溫聲說道,「你是不是有什麼不得已的苦衷?」
「沒有。」
「那怎麼好好的出身,非要給我家相公做妾?這不是好人家的女兒要做的。」趙瑾玉也不生氣,溫聲問道。
「我願意。」
趙瑾玉,「……」
「你願意,我爹還不願意呢,你算個什麼東西?」一個清脆的聲音從外面傳來,原來是淑妃領著昭陽公主尋到這裡。
淑妃蹙眉,悄聲說道,「公主……」
昭陽公主倔強的抿著嘴,嘀咕道,「姨媽,我說的不對嗎?她哪裡配得上我爹?」經過剛才的事情皇帝在昭陽公主心目中的地位徒然就變的高大起來。
皇帝突然覺得這個閨女似乎很可愛嘛!
咳咳,她當然一直都是可愛的,就是老不聽話!
圍觀的人越來越多,皇帝不願意糾纏,原本想要讓人給那姑娘治罪,不說別的,一個觸怒龍顏的罪名是跑不了的,當眾調戲皇帝……,這是她能做的事兒?
不過想著難得出來玩,即使他想治罪……,估摸著趙瑾玉也不會同意,她總是這麼心軟的。
李珊榮還想糾纏,安文曜得到了皇帝的指示帶著一旁侍衛站了出來,準備護著皇帝走出去,他剛才一直等著皇帝的命令……,因為這畢竟是微服私訪,要是他出來的太早有可能會影響到皇帝的遊玩的心情。
所以他們這些侍衛,恰當的時候恰當的出現是很有必要的。
李珊榮突然發現,那男子身旁出現了許多氣勢凜然的侍衛,雖然只穿著普通的衣服,但是每個人都帶著強大暗壓,有種讓人退避三舍的恐懼。
這個男人到底是什麼人?竟然帶著這樣銳利不可擋的侍衛?誰又敢在京城帶這樣的高手?
電閃雷鳴之間一個念頭突然湧上心頭!會不會是……,真的可能嗎?
那種絕望之中忽然看到希望的感覺……,讓李珊榮不自覺地心潮澎湃,她想著,不管猜的對不對,這就是一個機會!死馬當活馬醫,興許管用呢?
反正她也都想要魚死網破了,還不如試一試!
趙瑾玉原本想要離開,誰知道剛才還十分強勢的李珊榮突然間就跪在了趙瑾玉的腳旁邊,她哭道,「夫人,你一看就是好心腸的人,求求你救救我。」
趙瑾玉蹙眉,她不知道這姑娘為什麼突然轉變了想法……,但是她顯然是有著不得已的苦衷的,看來她的猜測是對的。
「姑娘,這裡不是說話的地方,你隨我來。」既然見到了就不能不管,趙瑾玉覺得自己現在不僅是皇后,更是一國之母,這個姑娘也是她的子民,並且……,她得到皇帝所有的愛,她想把這種東西分享出去,她願意盡自己所能去幫助能幫助的人。
李珊榮沒有想到這個夫人這麼好說話,乖巧的點頭說道,「夫人要是不嫌棄就到旁邊的亭子裡坐一坐。」隨後指著河邊一個小亭子。
那亭子已經被人佈置過,四面都圍著布罩,顯然是李珊榮剛才呆過的地方。
趙瑾玉朝著皇帝望去……,皇帝原本十分不耐煩,但是看著趙瑾玉期盼的眼神竟然就狠不下心來,罷了,就聽聽這姑娘有什麼事吧。
皇帝朝著安文曜微微頷首。
安文曜帶著侍衛去亭子裡查看一番,覺得沒什麼危險了這才迎著皇帝和趙瑾玉走了進去。
李珊榮親手端過茶水遞給皇帝和趙瑾玉,顯得十分的恭敬……,而面對這樣的恭敬,皇帝和趙瑾玉都顯得十分習慣。
只有長期處於上位者才是這樣理所當然,李珊榮心中的漣漪越發擴大,想起剛才這男子說的話來,叫你父親來,看他說配不配?
原本應該生氣的話,這會兒想起來卻是覺得激動,等著倒完了茶水就撲通跪在了地上,她說道,「夫人,小女姓李名珊榮,父親是戶部的員外郎李正然,我母親早死,父親怕後母苛待我,沒有續弦……,從小掌上明珠一般的把我養大,因著父親忙於公務就時常把我送到隔壁徐家寄養。」
「那徐家也是官身,徐伯父是大理寺右少卿,曾經對我父親有救命之恩,也只有一個兒子,叫徐堅,我和徐哥哥從小青梅竹馬一同長大,父母也早就許了婚事……,原本以為到了年齡就可以嫁過去。」李珊榮說道這裡似乎極為委屈眼淚又兇猛的掉了出來,好一會兒才止住哭聲說道,「誰知道,幾個月前我父親卻突然毀了婚約,要我另嫁他人。」
「怎麼會這樣?」
李珊榮用帕子擦了擦眼淚,低頭說道,「原本我也不該埋怨父親,父親生我養我,對我恩重如山,我應當聽從孝順於他,可是……」
「後來又發生了什麼?」
「後來徐哥哥因為悲痛欲絕一病不起,前幾日聽聞已經是……」李珊榮說道這裡又不自覺地哽咽道,「已經是石藥無醫了。」
趙瑾玉似乎能感覺到李珊榮對徐堅的深厚感情,恐怕兩個人很相愛。
「徐伯父懇求父親,讓我去看徐哥哥一眼,誰知道……」李珊榮眼中露出傷心欲絕的神色,咬著嘴唇說道,「誰知道父親卻怎麼也不同意,還把徐伯父趕了出去,說道,你們徐家已經是走投無路,別是在害我的女兒。」
「難道是徐家犯了事兒?」趙瑾玉抬頭看著皇帝。
朝中有許多官員,能讓皇帝記住的人寥寥無幾,當然……,能記住的都是身居高位者,可以讓皇帝安心辦事的人。
皇帝搖頭,悄聲說道,「朕不記得有這樣一個人。」
「後來我打聽出來,原來徐家和天歸教有些淵源,而父親怕徐家受牽連,這才決定毀了婚約。」李珊榮說道這裡露出幾分堅毅的神色來,「我李珊豈是那種貪生怕死之人,就去求父親,我說願意和父親斷絕關係以此保全我們李家,主要是徐哥哥已經等不得了。」
「你父親還是不同意是嗎?」趙瑾玉似乎能理解李父的心情,明知道是火坑又怎麼會讓女兒跳進去?
「是,父親不同意。可是……」李珊榮哭道,「徐家對我家有恩,我和徐哥哥又是青梅竹馬的情分,我能眼睜睜的看著徐哥哥死去?看著徐家斷了獨苗?我這幾日日夜不能入睡,昨天就想出燈下選婿的荒唐事情來,我就想著既然父親不同意,我就乾脆毀了自己的名節,到時候父親不從也得從了。」李珊榮說道後面聲音漸漸變小,似乎也知道自己做的不對。
趙瑾玉笑道,「你也知道荒唐?怪不得非要給我家相公當妾,原來不過是藉口而已,你根本就不是誠心的,恐怕我相公同意納了你……,你到後面也會想辦法脫身吧。」
「是。」
「可是你就沒有想過,萬一遇到的是個心術不正之人,人前答應的好好的,人後卻把你賣了?」
李珊榮臉色慘白,似乎現在才想到後怕。
「夫人,我知道你個好心人,求你幫幫我。」李珊榮這會兒已經沒什麼退路了,只能祈求自己的猜測是正確的。
「和天歸教有著淵源,顯然也是良善之輩,你確定要嫁過去?」趙瑾玉對天歸教實在是沒什麼好感,即使養父……,她也不曾向皇帝求情釋放他,因為她知道他需要付出應有的代價,雖然心裡很難過,可是想到其他被天歸教殘害的百姓,她又只能忍下來。
「不是,我知道……,徐家早就跟天歸教斷了關係,只是祖輩上人曾經信過天歸教而已。」
「你怎麼知道的?」
「我當時有些急切,直接去問的徐伯父。」李珊榮認真的說道,「再說,夫人要是有心可以去打聽打聽,徐伯父是個清廉的好官,到現在家裡也不過只有兩個侍女,日子過的十分節儉。」
「夫人求求你了。」
就在這時候,有個小丫鬟急匆匆的跑了進來,她臉上帶著淚痕,哭道,「小姐不好了,我聽說徐公子知道你在燈下選婿又暈死過去了,郎中說這一次如果醒不過來就沒希望了!」
李珊榮只覺得天昏地暗的,喘過氣來。
「孽障,你這是要氣死我啊,竟然在這裡胡亂找人成親!」一個氣急的男聲傳來,隨後門簾子被掀開進來一個中年男子來,他走的急切差一點就被門檻絆的摔倒在地上,等著重新穩住身子就起身去拽李珊榮,說道,「快跟我回家。」
「我不,我要嫁給徐哥哥。」
李珊榮的話還沒說完就被李正然一個巴掌打在臉上,隨著一聲清脆的啪聲,所有人都愣住了,空氣也似乎凝結,亭子內變的靜悄悄的。
「你跪在地上對什麼亂七八糟的人求助?你徐伯父犯的事兒可是和天歸教有關!皇帝陛下早就說了,只要是天歸教相關的一律不會姑息,你找死是不是?」
「爹,他們可是貴人。」
「什麼貴人!除非是皇帝陛下過來才能管這檔子事兒。」
瑞福重重的咳嗽了一聲,捏著嗓子說道,「這是李大人?」
李正然正氣女兒不聽話,誰知道忽然聽到一個類似于太監的沙啞聲音,他一愣然後抬頭一瞧,頓時嚇的魂不附體,直愣愣的跪了下來,呐呐的說道,「陛下……,你怎麼在這裡?」
不同于李正然的恐懼,李珊榮卻是驚喜的笑了出來,她甩開李正然的手臂,膝行過去拽住趙瑾玉的裙擺說道,「夫人,夫人……,求求你了,要是徐哥哥有個意外我也不想活了。求求你。」
趙瑾玉看著她悲傷欲絕的樣子,心裡也跟著不好受起來,卻不敢輕易去答應,因為事關天歸教,不是她一個人可以做主的。
就算是李珊榮願意嫁到徐家……,她真的可以眼睜睜的看著這姑娘跳入萬丈深淵嗎?徐家和天歸教有關聯,那就是逆賊,同等於是罪臣了。
可是她又想起剛才李珊榮說的話來,徐家只是和祖上和天歸教有淵源,而其實如今的徐家卻是沒有參與過天歸教的事情。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趙瑾玉的目光停留在李珊榮身上,見她睜著一雙淚眼朦朧的眼睛看著自己,心裡一酸,起身把她扶起來說道,「這樣……,我做主然讓你見見徐公子,只是其他事情我無能為力。」
李珊榮眼神漸漸的黯然了下來,卻還是感激的想要跪下來磕頭,說道,「多謝夫人,這就行了……這就行了。」心裡卻想著……大不了,他走了,我就去下麵陪他。
趙瑾玉攔住她,說道,「不用謝我。」隨即回頭對著皇帝說道,「陛下……」
皇帝歎氣,覺得趙瑾玉的心可真就是水做的,太過溫柔了,但是他又不願意讓她失望,說道,「朕允了。」
「陛下,皇后娘娘,這可使不得啊。」
皇帝輕輕的瞥了李正然一眼,他立時就嚇的閉了嘴,起身說道,「既然是陛下的吩咐,微臣自然遵從。」
一路上趙瑾玉一直都沉默著,皇帝卻緊緊的握住了她的手。
趙瑾玉感受到皇帝手上的溫度,終於還是忍不住問道,「陛下……,到底天歸教是個什麼教派?我曾經聽說連甯國公主也信這個……,還有什麼祖輩上的問題。」
「說起來話長。」皇帝把趙瑾玉抱到了懷裡,輕柔的撫摸著她的如絲的頭髮,目光深遠,說道,「你可能不知道,我們大周和天歸教有著不可分割的關係。」
「什麼?」趙瑾玉驚愕的看著皇帝。
「當時先祖起兵反秦,卻是在半路遭遇了重創,當時的天歸教教主及時伸出了援手,此後先祖和天歸教教主認了異性兄弟,等著先祖成就大業,天歸教又及時的功成身退,但是朝中官員不是天歸教的人就是和天歸教結為親家,大周朝已經被天歸教的勢力吞噬的七七八八。」
這還是趙瑾玉第一次聽到關於天歸教的故事,原來大周朝是靠著天歸教的幫助才創立了大周嗎?
「後來呢?」
「天歸教只是聰明的隱到了暗處,卻並沒有放棄他們對權利的渴望,在後來……,為了平衡這些勢力,皇帝不得不和天歸教達成了協定,每一任的皇后人選皆是要出自天歸教。」
「甯國公主的駙馬,徐家,大將軍王啟……,許多聲名赫赫的人家都是天歸教的教徒。」皇帝諷刺的笑著。
「怎麼可能……」
「從仁宗皇帝開始就為了反抗天歸教的勢力,一直在抗爭,我父皇……」皇帝握著趙瑾玉的手有些緊,像是要發洩心中的鬱結一般,「父皇臨終之前對我說,他死不瞑目,他希望我能替他完成這件事。」
「許多人都說是陛下害了大皇子……」趙瑾玉當然不相信,只是陳述別人的話而已。
皇帝冷笑,說道,「其實父皇最是看中大哥,可是他最後卻把位置傳給了我,你猜猜是是為什麼?」
一個恐怖的設想浮現在趙瑾玉的腦海裡,她說道,「陛下……,你的意思是,大皇子是天歸教的人?」
「對,你忘了,歷任皇后都是出自天歸教,所以從仁宗開始,每一位太子都不是皇后所出,這只是作為父親無奈的選擇而已,他們都說大皇子已經被我殺死了,其實根本就不知道……,當初下了殺令的其實是父皇,只可惜卻讓他逃了,最後還帶領著天歸教試圖謀朝篡位。」
「陛下……,你心裡其實很難受吧。」
「我有什麼難受的。」
趙瑾玉緊緊的抱著皇帝,說道,「先帝他疼愛過你嗎?」
皇帝在趙瑾玉熟悉的眼光中忽然就覺得鼻子酸酸的……,他從小就是母后不愛,父皇不疼,幾乎是靠著自己跌跌撞撞的長大的。
「有的吧,不然為什麼要把帝位傳給我。」
「不……,他肯定不是疼愛你,不然不會拖到最後才殺了大皇子,還讓你一個人背負了這許多駡名,背負這樣重的擔子,把搖搖欲墜的王朝交到你的手上。」
趙瑾玉聽到這裡就已經徹底明朗了,說道,「而且許多人,包括那些文字獄死去的人都是因為和天歸教有關是嗎?」
「你怎麼猜到的?」
「因為陛下剛開始羽翼未豐,不敢明目張膽的在斬殺天歸教……,怕朝中的天歸教人唇亡齒寒,所以找了許多其他理由。」然後然殘暴的名聲一點點的傳出來。
他一個人到底承受了多少事情?
趙瑾玉眼眶紅紅的,用臉頰蹭了蹭皇帝的,溫情的說道,「他們不疼你,我疼你。」
皇帝忍不住想笑,覺得趙瑾玉的語氣就像是哄著昭陽公主一般,可是不知道為什麼……,那溫柔的話語卻像是春日的暖風吹進了他的心裡,暖暖的,溫柔的,撫摸著他的心靈,讓他有點想哭,他低頭吻住了趙瑾玉的嘴唇。
說起來趙瑾玉歷經磨難,養母的拋棄,祖母的逝去,卻還一個人堅強的堅持著,沒有失去本心,他卻比趙瑾玉擁有更多,為什麼還要想不開?
他想要抱著趙瑾玉,跟著她一起天荒地老。
不過一會兒,轎子外的瑞福就說道,「陛下,徐府到了。」
皇帝扶著趙瑾玉下了轎子,看到一處十分普通的門戶來,上面的黑漆似乎有了年頭,斑斕而破舊且都起了皮,似乎風一吹就會掉下來一樣。
趙瑾玉沒有想到一個大理石少卿竟然會住在這樣的地方,古人最是看中門面,只要不是過不下去,會竭盡所能對門戶費心思。
那徐少卿和夫人等人在門口瞭望,原本等著的是李珊榮,誰知道轎子裡竟然走出來當今陛下和皇后娘娘。
徐少卿臉色大變,拽著夫人直挺挺的跪在地上說道,「恭迎陛下,皇后娘娘,吾皇萬歲萬萬歲。」
皇帝抬手說道,「起來吧。」隨即指著跟在趙瑾玉身後的李珊榮父女說道,「今日朕差點被這姑娘拉去當了新郎官,可真是新鮮的很。」
李正然氣的臉色發青,狠狠的瞪著李珊榮,而徐少卿夫妻則是露出驚愕的神色來,他們也是看著李珊榮長大的,這孩子並不是一個是非不分的人,怎麼會做出那種荒唐的事情來?
「微臣有罪啊!」李正然撲通跪在地上,不住的磕頭說道。
徐少卿夫妻雖然不知道怎麼回事,但依稀知道是跟自家兒子有關係,他們似乎聽過李珊榮賭氣的說過,如果不能嫁到他們家就要隨便找人嫁出去。
難道這個隨便就……隨便到了皇帝陛下?
兩個人也跟著跪了下來,說道,「微臣恐慌,還請陛下恕罪。」
趙瑾玉見眾人這般恐慌,趕忙站出來說道,「都起來吧,聽說令郎都已經是暈死過去了,就等著李姑娘過去救命呢,就別再這裡耽誤了。」然後看了眼皇帝一眼,那意思就是你別嚇唬他們了,=。=
「都跪著幹什麼,既然是皇后的旨意,還不去做。」
李珊榮心急如焚,頭也不回的提著裙擺跑了進去,今天她是按照皇帝的旨意辦事,這回他爹不會攔著了吧?
可是人進去不到片刻就哭出聲來。
悲傷欲絕的哭聲纏繞在耳邊,就像是在心口劃了一道,那麼疼,又那麼的難受。
趙瑾玉想起祖母去世前的場景來……,只覺得心裡頭莫名悲傷,她聽到太醫一邊對著徐少卿說話一邊走出來,他臉上帶著無奈的表情,「徐大人,我已經盡力了,沒有希望了,也就是能撐過今天了。」
裡面又傳來一聲痛苦的哭聲,然後是丫鬟恐懼的聲音,「小姐,你可別想不開,你要是走了,老爺一個人怎麼辦啊。」
而聽到噩耗的徐夫人則已經哭暈了過去。
看著這樣的人間慘劇,趙瑾玉鼻子酸酸的,直到皇帝緊緊的握著她的手才回過神來,她看著皇帝說道,「陛下,其實我本不想說這話的……,但是如果……」
「你想說什麼就說,在朕面前不要顧慮什麼。」
趙瑾玉咬牙說道,「陛下,徐家祖上是天歸教,但不等於他現在也是……,即使他現在是,只要是沒有做過惡事,沒有傷過黎民百姓,是不是可以既往不咎?」
皇帝突然就沉了臉。
趙瑾玉也知道自己這樣不對,但是她總覺得如果徐少卿沒有背叛過大周,那麼他被牽連也是挺冤枉的。
但是她也知道,皇帝自然有他自己的顧慮。
四周的空氣突然就冷了下來,皇帝眉峰冷峻,緊緊的抿著嘴。
「瑾玉,你真的可以忘記天歸教的惡行嗎?」皇帝的一生差一點都被天歸教給毀了,他此生對天歸教的恨意就如同心口的傷口一樣,永遠都癒合不了。
先帝的無奈,母親的生疏,大皇子的道貌岸然,每個人都在他心口插過一把刀。
「我?」
「你祖母是怎麼死的?」
趙瑾玉臉色刷白。
皇帝又說道,「趙長春是你養父,朕殺不得,朕也不希望你難過,可是其他人呢?」皇帝看了眼趙瑾玉搖搖欲墜的樣子,心裡很是心疼,卻還是繼續說道,「瑾玉,朕想徹底清除天歸教,這必須要付出代價,再說……,朕不是還沒查辦徐家。」
「只是時間問題吧。」趙瑾玉說道,她知道皇帝還沒治這些人的罪,只是因為時間未到,等著收拾完了那些重犯,然後才是像徐家這樣的人家。
「為什麼你總是這麼心軟?」
趙瑾玉握緊了拳頭放開,又重新握緊,像是過了一個世紀那麼久,又或許只是短短的一息功夫,她看著皇帝說道,「陛下,我比你還恨天歸教,我也知道父親有罪,所以也沒奢望你能放了他,他被軟禁在法華寺就已經是格外開恩了,可是其他人……,您是不是太可苛刻了?誰又能選擇自己的出身?我曾經聽父親說過,如果可以他也不想出生在君家,可是他從出生就帶著這樣的使命。」
皇帝冷著臉,「那你的意思是,他們都是無辜的是嗎,是朕冷血無情?」
「不是。」趙瑾玉上前握住了皇帝的手,說道,「不是這樣,陛下,你不要發脾氣,我們好好說話。」
「朕是在跟你好好說話,是你無理取鬧。」
「我的意思是能不能……」
就在這說話時候,突然從屋內跑出來一個人,跪在趙瑾玉面前不要命的磕頭,那額頭瞬間就磕出了血,她嘴裡說道,「皇后娘娘,你是心善的好人,是個活菩薩,求你下個旨意,給我和徐哥哥賜婚。」
趙瑾玉趕忙把人扶起來,說道,「你快起來,太醫不是說他……」
李珊榮哽咽的說道,「我知道,可是他要是死了,我這裡也死了。」李珊榮摸了摸自己的胸口,「娘娘,你知道什麼叫行屍走肉嗎?」
「給我住口,你這個不孝女!」李正然氣急敗壞的跟了過來結果看到女兒的舉動,又是生氣,又是害怕觸怒皇后,嚇的肝膽俱裂。
「爹爹……」李珊榮回頭哭著對著李正然說道,「爹爹,是孩兒不孝,我也想聽你的話嫁給別人,安安穩穩的過日子,可是我就是做不到,你要是怨就怨當初不應該把我寄養在徐伯父的家裡,不應該讓我和徐哥哥青梅竹馬的長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