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來的時候是高高興興的,回去的時候卻是沉著臉,皇帝一直端坐在前面,目視著前面,姿態優雅卻又帶無言的尊貴,嘴緊緊的抿著,唇線冷硬,而趙瑾玉則是靠在後面的位置,距離這皇帝老大遠,抱著迎枕,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
瑞福沏了茶水,喊道,「陛下,娘娘,請用茶。」
結果兩個人都沒什麼反應。
到了這會兒瑞福要是在看不出問題來他就是傻瓜了……,不過他心裡卻是並不著急,他覺得皇帝寵皇后娘娘有點太過了,特別是今天娘娘還要干涉朝政,自古以來後宮不得干政,娘娘這不是撞到槍口上去了嗎?今日是應該讓皇后娘娘知道誰是這天下之主了。
兩個人回到了寢宮,趙瑾玉去梳洗沐浴出來,皇帝則還是穿著在宮外的外衣,她心裡一沉,有種莫名的委屈,說道,「陛下這是……,晚上是要回去嗎?」後面的話說的乾澀,
趙瑾玉雖然貴為皇后,可是皇帝和皇后向來都是各有各的宮殿。
皇帝聽完就好像被激怒,猛然抬頭看了眼趙瑾玉,那目光暗沉,帶著趙瑾玉都覺得有些壓抑的威壓。
「你希望朕走?」
趙瑾玉很不喜歡皇帝的這種語氣,帶著高高在上的威壓,而這是她在他面前就如同渺小的螻蟻一般。
她輕輕蹙眉,有些冷漠的咬緊下唇。
「很好!」
皇帝只覺得臉上熱辣辣的,可真是新鮮……,他到還是第一次被人趕出去,他只覺得血氣上湧,豁然起身,狠狠的甩了袖子,氣勢洶洶,頭也不回的走了出去。
皇帝出去的時候力氣有些大,簾子被他甩出重重的拍打聲,就像是一個巴掌一樣狠狠的打在可趙瑾玉的臉上。
「娘娘……」金玉有點不是所措。
還是李嬤嬤率先反應過來,說道,「娘娘,容我說句僭越的話,陛下對娘娘那可真是疼惜,老奴也是見過許多貴人,畢竟咱們趙家也不是一般人家,可是沒有一個男子對自己娘子這般的……,更何況陛下還是九五之尊呢。」李嬤嬤心急如焚,想著娘娘這都是給陛下給慣壞了,她可不能看著她誤入歧途,但是她也知道越是這種時候越要沉著,不然只會越勸越僵,她彎腰坐在趙瑾玉的旁邊,輕輕的攬著她。
「嬤嬤,他都走了。」趙瑾玉垂下肩膀,目光裡似乎有委屈的淚光在閃動。。
「走了怕什麼?娘娘去服個軟,好聲哄兩句,陛下就不會生氣了。」李嬤嬤很是心疼,揉了揉趙瑾玉的肩膀,安慰道,「娘娘可別覺得跌了份兒,想想平日裡陛下對娘娘的寵愛?就是我們旁人看了也是驚歎不已,娘娘又何必爭這一口氣呢?和和美美的不是比什麼都好?」
趙瑾玉其實並沒有想像中的生氣,她也知道自己觸動了皇帝的底線,她從來沒有想過……,天歸教竟然滲透的這麼厲害,每一位皇后都是天歸教教徒,那麼皇帝曾經的皇后呢?趙瑾玉光是想想就覺得身上出了一身冷汗。
皇帝從小生活在這樣壓抑的環境,對天歸教已經恨之入骨,自己寬恕天歸教的提議就好像是一顆石頭丟入安靜的湖泊裡,激起了千層浪。
皇帝這樣勃然大怒也是情理之中。
可是她不喜歡皇帝這樣的發作的態度。
兩個人以後的路還長著呢,難道每次意見不合都要這樣甩袖而去?
什麼事兒不能好好說?
想到這裡,趙瑾玉目光變得堅韌,對著李嬤嬤搖頭,說道,「嬤嬤,我哄的了一次,難道還要哄二次?以後這日子還如何過?」
李嬤嬤急道,「娘娘,你可是要想清楚了!這後宮裡可是有許多……」她後面的話隱在嗓子眼裡,那意思自然不言而喻,老夫人以前仗著的是老太爺的寵愛,但是後宅裡可是沒什麼姬妾,就是要開臉也是要給老夫人磕頭之後才可以,這皇宮就不同了,除了趙瑾玉之外還有許多後妃,那可都是皇帝的妃子!
李嬤嬤什麼都不怕,就怕有人趁此機會趁虛而入。
趙瑾玉無奈的笑,帶著幾分冷清,說道,「嬤嬤,日防夜防家賊難防,如果陛下願意我又怎麼擋得住?」
「娘娘,陛下不像是那種……」李嬤嬤想說皇帝不是那種人,她能從這後宮裡沒有許多嬪妃看得出來,可是她又想起了男人的劣根性,就是老太爺不也有了個私生子?
趙瑾玉眼神澄淨,有種洞悉世事的光芒,她說道,「如果陛下真不是那種人,我又何必擔心?」趙瑾玉只想要通過這一次吵架讓皇帝明白……,不要什麼事都這麼任性的甩了袖子就跑,遇到事,兩個人心平氣和的解決問題。
皇帝負氣的跑到了自己的武陵殿,可是遠遠的看到那掛在屋簷下的紅燈籠就有些後悔了,因為皇帝不喜明亮,原本該掛著一排的燈籠變成了零星兩三個,以前到沒什麼,這會兒看起來卻是孤孤單單的,似乎映襯出他現在的處境一般。
瑞福站在皇帝的身後,看著皇帝沉著臉,眼中露出幾分眷戀來,忍不住想著……,艾瑪,陛下不會是又想回去吧?
剛才出來的時候可是氣勢十足,就這麼回去多沒面子啊?
再說本來就是娘娘不對,後宮不得干政!她竟然教唆皇帝寬恕那些可惡的天歸教?見簡直就是找死!
就應該讓娘娘知道什麼是規矩!
一陣冷風吹來,皇帝只覺得心裡空空的難受。
瑞福看到皇帝微微的轉過身子,低垂和眼瞼,僵硬的說道,「朕的……」
「陛下,您的玉佩沒有忘在西華宮裡。」瑞福很是貼心的說道,然後指著皇帝要帶上的玉佩,「喏,不就是在這裡。」
皇帝瞪著眼睛。
瑞福恭敬的低頭,一副任由皇帝責罰的樣子。
好一會兒,皇帝走進了武陵殿內,裡面冷的叫人直打哆嗦,他衣服也不脫的就躺在了床上,瑞福見了很是心疼說道,「陛下,奴才已經叫人去燒炭盆了。」
皇帝卻眼神一亮,豁然起身說道,「天這麼冷,朕把朕最喜歡的暖爐放在了西華宮裡。」
瑞福低垂著頭,恭敬的說道,「奴才已經叫人拿回來了。」正說話這會兒一個小太監臉色紅撲撲的走了進來,顯然是一路小跑過來,他恭敬的把手裡的暖爐遞給瑞福。
皇帝只覺得今天的瑞福這樣的面目可憎。
「不要了!」皇帝恨恨的說道。
鋪上厚厚的褥子,鑽了進去,但是就覺得不舒服……,就好像心口被挖了一口,有冷風從外面嗖嗖的吹進來,凍的他難受。
皇帝翻來覆去的怎麼也睡不著,登著眼睛看著帳幔,心裡卻想著一件事……,她為什麼就不來找他?
好吧,如果拉不下臉來,就可以假裝有什麼事問他不就好了?
想到這裡又覺得鬱結於心,只是一轉眼就看到放在長幾上的拉住,上的蠟燭水不斷地的從上面滴落下來,就好像人的眼淚一般。
別是一個人又在哭吧?
她可真笨,自己哭什麼?難道不會跑到朕跟前哭?女人這樣才會讓男人升起憐愛之心不是嗎?
等著到了後半夜,皇帝已經開始陷入……,她是不是根本就不希望朕回去的怪圈裡?還想著她的哥哥情人?
越想越是憤恨的不能自己。
就這樣,皇帝翻來覆去的,覆去翻來,就跟油鍋上的烙餅一般,怎麼也沒有辦法安生,一直到了深夜也沒有人來之後才死心的睡了一覺,不過早上卻是頂著黑眼圈,脾氣也非常暴躁,打翻了好幾盆洗臉水。
誰都知道皇帝和皇后娘娘在鬧脾氣,皇帝每天都頂著黑眼圈,脾氣暴躁的就跟火藥桶一樣,一點就暴,而皇后趙瑾玉則是安安靜靜的,似乎根本就沒有發現皇帝的異樣,該吃吃,該喝就喝,一點也沒有被影響。
這一天早上,趙瑾玉得到了稟告,李珊榮求見,她換了套衣服就在偏廳裡見了她。
不過十幾天不見,李珊榮卻是瘦了一大圈,整個人就好像是只剩下一個骨架子,她精神恍惚,目光不穩,就好像被巨大的悲傷壓的整個人都垮掉了。
趙瑾玉見了很是難受,說道,「你如今怎麼成了這個樣子?」
李珊榮勉強的朝著趙瑾玉笑了笑,只是那笑容比哭還難看,她失魂落魄的說道,「娘娘,徐哥哥已經走了。」
趙瑾玉早就知道徐家的獨子已經沒有活路了,但是真正聽到噩耗還是覺得有些傷感,一個人命就這麼就這麼消失了。
「你要節哀。」
「娘娘,我是來求你的。」李珊榮起身從新跪在冰涼的地板上,一臉渴求的說道。
「你還沒改變主意?」趙瑾玉雖然知道李珊榮依然會走這一條路,但是聽到還是覺得傷感,「你知道一個寡婦是什麼滋味嗎?」
當時李珊榮執意要嫁給徐家獨子,但是趙瑾玉又怎麼會同意她要跳入火坑?她雖然貴為皇后但是她其實覺得自己沒有權利去決定李珊榮的命運。
這個時代沒有離婚,所謂的和離也不過是最後無奈的兩敗俱傷,以後李珊榮要是後悔……,她又去哪裡買後悔藥去?
所以當時趙瑾玉並沒有答應李珊榮,當然也沒有拒絕,她對李珊榮說道,「你自己好好想想,如果還沒有改變主意就來找我。」
結果不到半個月就等來了這個倔強的姑娘。
趙瑾玉搖頭,她不是不相信生死相戀的感情,但那種感情千古難尋,她不確定李珊榮和徐家獨子就是那種感情,人總是要往前看,如果當時徐家獨子還有希望活著……,她當然會祝福這一對苦命鴛鴦,但是人都死了,她難道要眼睜睜的看著李珊榮守一輩子的活寡?
李珊榮現在是感激她的,以後呢?會不會說她毀了自己?
還有李珊榮的父親,那是一個為了孩子的幸福沒有再婚的古代男子,實在是難得。
這個世道的女人太苦了,她希望李珊榮能有個好日子過。
趙瑾玉目光憐憫,卻輕輕的搖頭,說道,「李姑娘,你聽我說,你現在還是太小了……,不知道你要面臨什麼。」
李珊榮凝淚於睫,卻目光堅定,她說道,「皇后娘娘,我心裡清楚我要面對什麼,我都知道……,求娘娘成全。」
趙瑾玉在李珊榮堅定不移的目光下敗下陣來,歎了一口氣說道,「這樣吧,我們做個約定 ,限定三年,如果三年後你還未改變主意,我就讓你嫁過去。」三年的時間足夠讓一個熱烈的感情凝固,消散,相信那時候……,李珊榮一定會有了真正的決斷。
李珊榮含淚看著趙瑾玉,「三年?」
「怎麼,你沒有自信可以堅持三年?」趙瑾玉反問道。
「當然不是!皇后娘娘……,您不知道,沒有徐哥哥我是活不下去的,但是如果這樣等了三年能讓得到皇后娘娘的成全,民女會一直堅守下去。」李珊榮說完就又磕了三個頭,等著抬頭的時候額頭上都是紅痕,她卻不在乎的笑了笑,說道,「皇后娘娘,你是個好人,民女下輩子就是做牛做馬也不能報答你一分。」
等著李珊榮走後,趙瑾玉只覺得心緒不穩,剛才李珊榮那種神色……,其實觸動了她內心的世界,她不自覺地想起皇帝來。
這半個月來,兩個人只當對方都不存在,她在她的西華宮裡,皇帝在他的武陵殿裡……,以前昭陽公主到了她這裡就可以順道給皇帝請安,而今卻是要去兩個地方。
有一次昭陽公主還天真的問她,為什麼見不到父皇了。
趙瑾玉有些煩躁的起身說道,「去御花園。」前幾天她讓人在湖邊移植了許多梅花樹。
趙瑾玉一直不喜身邊跟著許多人,就好像總是被人盯著一般難受,所以身邊除了李嬤嬤就是金玉,其他人都等到門外。
趙瑾玉讓人移植的梅花樹都是十年以上的,這會兒顯然長的挺好,在春日的陽光下抽了芽,已經可以看到嫩嫩的小芽。
雖然不想承認,但是她讓人移植梅花樹的時候……,不自覺地想著,以後她的孩子在下面奔跑遊玩的場景,當然還有一臉笑吟吟的皇帝。
原來她也想他了啊。
李珊榮和徐家獨子的感情那樣的濃烈,濃烈到……,徐家獨子付出了生命的代價,而李珊榮也在徐家獨子死後決定相隨,嫁給靈位。
那她和皇帝呢?
他們的感情到底是什麼?
趙瑾玉想起那個總是用軟糯的聲音氣她的石頭……,當時只覺得氣的要冒煙了,可是現在想起來竟然覺得暖暖的。
石頭其實對她真的很好。
哥哥說,他的心裡只有她,可是關鍵的時候他卻拋棄了她,讓她一個人在外飄零,皇帝嘴裡沒有一句好聽的……,但是在生命攸關的時候卻是毫不猶豫的用身體替她擋箭。
看一個人是否把你放心上,不要看他說什麼,而是看他做什麼。
皇帝已經用行動表明,他把她放到了心尖上。
趙瑾玉靠在梅花樹旁邊,從開始的心事重重到後面的豁然開朗,臉上浮現了明媚的笑容,直看到李嬤嬤心裡一驚一乍的,想著娘娘這是又想起什麼事兒了?
其實這幾日比起趙瑾玉,李嬤嬤心裡急啊!
嘴上都起泡了。
可是她光著急有什麼有什麼用?趙瑾玉根本就不急好嘛!
好在她去跟瑞福打聽了下皇帝的作息,每日就是上朝,處理公務,倒也沒有去沾惹其他的女子,但是長此以往肯定會出問題的!
李嬤嬤見趙瑾玉心情好,又想著上前去勸勸,說道,「娘娘,你瞧著你這些梅花長的可真好,過幾天開了,不知道多美呢,就是有些可惜……」
「可惜什麼?」
「這邊要是修個亭子就好了,到時候坐在亭子裡看梅花,喝梅花酒,不知道多愜意呢。」李嬤嬤笑吟吟的說道。
「你這個主意挺好的,不過想要在這裡修亭子就要把那邊的遊廊給拆了,不然太礙事,只是這遊廊是先帝時候建的……,還得去問問陛下。」趙瑾玉指著一旁的抄手遊廊說道。
李嬤嬤帶著幾分狡猾的笑,說道,「娘娘,事不宜遲,那咱們現在就去找陛下?」
趙瑾玉這才回過味來,無奈的笑,卻沒有像之前那般推辭,而是痛快的說道,「那就去吧。」
李嬤嬤簡直喜出望外,她可是勸了好久了,每次只要提到陛下……,趙瑾玉就把話題岔開,誰知道今天竟然點頭了。
去禦書房的路上趙瑾玉就遇到了皇帝身旁的太監三寶,他像是小跑過,臉色紅撲撲的,額頭上還帶著汗珠子,見到一行人眼睛瞪的老大,磕磕巴巴的說道,「李嬤嬤,您這是要去找陛下?」後面一句話帶著幾分猶豫。
李嬤嬤點頭,很自然的問道,「陛下還在禦書房嗎?」
三寶偷偷的瞥了眼趙瑾玉,說道,「不在。」
「那在哪裡?」李嬤嬤早就打聽過皇帝的行蹤,原本以為在禦書房,誰知道一轉眼就不在了,幸虧路上遇到了三寶,不然就白跑一趟了。
三寶有些不敢直視李嬤嬤,不過見李嬤嬤越發不耐煩,只好說道,「陛下在寢殿內。」
「這時候怎麼回寢殿?」李嬤嬤覺得有些怪異,這才發現三寶的神色有些不尋常,三寶是個十分機靈的人,平時見到她都要舔著臉的討好賣乖,她不主動問起也會把陛下的行蹤告訴她……,怎麼今日這般蔫蔫的?就好像有心事一般的。
三寶見李嬤嬤目光如炬的看著他,心裡咯噔一下的,這個李嬤嬤雖然不是宮裡的人,但是心眼子比宮裡的老嬤嬤還要多,尋常根本就騙不過去。
得了,反正皇后娘娘早晚要知道,還是別藏著掖著了。
「是太后娘娘,陛下剛才在禦書房批摺子,結果那邊伺候太后娘娘的太監高枝跑過來說,娘娘似乎不大好了,陛下就放下公務急匆匆的過去了。」三寶小心翼翼的想著措辭說道。
「太后娘娘住在武陵殿?」一直沉默不語的趙瑾玉突然掀開簾子,直視著三寶問道。
三寶嚇了一跳,沒有想到驚動皇后娘娘,恭敬的低著頭,行了禮,說道,「回娘娘的話,太后娘娘一直由著陛下親自照顧,所以住在武陵殿裡。」至於怎麼個照顧……,只有他們這些人親近的人才知道。
趙瑾玉一直都知道太后活著,但是說起來也是一件奇怪的事情,整個後宮裡人提起太后都諱莫如深的樣子。
「既然是太后娘娘不舒服,我總是要去看看。」趙瑾玉覺得太后是皇帝的母親,她一個做兒媳婦的,冊封那天沒有給太后敬茶就算了,今日病了怎麼也要去問安下。
三寶就知道是這樣,心裡歎了一口氣,想著總是瞞不住了……,面上卻是不顯一分,說道,「娘娘,你稍等,奴才先去稟告下。」
趙瑾玉點了點頭,說道,「去吧。」結果剛說完三寶就跟兔子一樣,一溜煙的跑了,就好像身後有猛虎追著一般,這讓趙瑾玉和李嬤嬤不自覺地對望了一樣,她們兩個人都感覺到事情的不尋常。
一行人急急火火的又去了武陵殿。
和趙瑾玉想像不同,並沒有進進出出跑腿的宮女和聚在一起討論藥方子的御醫們,四周靜悄悄的,冷清得很。
李嬤嬤扶著趙瑾玉下了步攆,說道,「娘娘,小心。」
門口迎出來的是瑞福,他微微喘著氣兒,顯然來的很急匆匆,說道,「娘娘,三寶剛才跟陛下說娘娘要過來,陛下就讓奴才過來轉告娘娘……」說道這裡露出幾分不忍的神色來。
「說什麼?」趙瑾玉有一種很不好的預感。
「陛下說讓娘娘回宮,不要過來了。」瑞福咬牙說道。
四周的氣氛立時變得暗沉,趙瑾玉眉峰冷峻,目光犀利的看著瑞福,說道,「為什麼?太后娘娘身體欠安,我一個做兒媳婦難道不應該來看?」
趙瑾玉沒有想到,她滿腔熱血的過來,結果等到的卻是這一盆冷水。
「娘娘……,你誤會陛下了。」瑞福這幾天也是苦不堪言,要是主子高興,他們這些伺候的人自然也順心,同樣,可是主子不高興,他們能好的了嗎?所以這半個月來他簡直苦不堪言,甚至還後悔過自己的舉動,當天夜裡,皇帝原本想要找藉口回去和好,他就應該順水推舟才是!幹嘛要攔著呢?簡直就是自己找死!
「那你說說是怎麼回事?」趙瑾玉袖子下的手緊緊的握著,目光如刀。
瑞福苦笑著說道,「娘娘,太后娘娘她有些特殊……,多的奴才也不敢對你說,不然可是要掉腦袋的,總之,娘娘記得,陛下也是有苦衷的就是。」
誰知道就在這時候,裡面傳來一個女人淒慘的叫聲,這呐喊聲深入骨髓的詭異,就像是靈魂從肉體裡活生生的被剝出來一樣,趙瑾玉聽到之後就忍不住打了一個冷顫。
「這是誰?」趙瑾玉不自覺地問道。
瑞福回頭看了眼內室的方向隨即回頭對著趙瑾玉說道,「娘娘,陛下叫你不要問了……」後面這一句話帶著幾分凝重,意思不言而喻。
趙瑾玉只覺得胸口堵著一濁氣,怎麼也沒有辦法順暢的呼吸。
「你這個逆子!你早晚會得到報應的!」很快,裡面又傳來一個女人淒厲的哭聲,暗啞而充滿了悲憤,「你挖掉了我的眼睛,把我關在這冰冷的內室裡,現在連飯都不給我吃!呵呵呵,你這個吸人血的該死的畜生,我真恨當時為什麼沒有把你摔死?」
趙瑾玉聽過很多皇帝的傳聞,其中對於吸人血這件事,一直都當做個笑話來看……,可是現在從太后嘴裡聽到,卻是這樣的震撼。
「我想……」趙瑾玉管不住自己,她很想進去,卻被瑞福擋住了去路,瑞福幾乎是帶著乞求說道,「娘娘,求別難為我了。」
趙瑾玉瞪著瑞福,瑞福也不甘示弱的挺直背。
最終趙瑾玉敗下陣來,她不甘心的握下了拳頭又放開,說道,「你轉告陛下,說我在西華宮等他。」
瑞福這才松了一口氣,恭敬的說道,「奴才一定轉告。」
趙瑾玉有些失神的從門口走出去,李嬤嬤不放心的攙扶著她,想要開口安慰卻又不知道說點什麼,娘娘這樣興匆匆的過來,結果卻沒有見到陛下!
這得多傷心?
結果等著兩個人剛走出了武陵殿門口,忽然就看到兩個太監抬著一具屍體走了出來,從露出來的衣服看是個宮女,手上的動脈被切斷,鮮血流了一擔架,沾染上了白布。
李嬤嬤想要擋住趙瑾玉的視線,結果卻還是晚了。
趙瑾玉瞪大眼睛看著死去的宮女,一臉的不敢置信。
回到西華宮之後,趙瑾玉一直坐在外間的炕頭上,手裡拿著一本書,時不時的盯著外頭,只是等到了夜裡也沒有等到皇帝。
李嬤嬤遞了杏仁茶給趙瑾玉,溫聲說道,「娘娘,瑞福剛走,說是太后娘娘病又加重了,陛下走不開,讓娘娘不要等了。」
趙瑾玉僵硬的握著杏仁茶卻沒有喝下去。
李嬤嬤十分憂心,又苦口婆心的勸道,「娘娘,陛下如果對娘娘無心,根本就不會讓瑞福過來說一聲,既然派了瑞福過來,那就確實是走不開,你不要多想,早點歇了,說不定明天一早就可以見到陛下。」
趙瑾玉在李嬤嬤堅持下喝掉了杏仁茶,又上了床,等著屋內只剩下她一個人卻怎麼也睡不著,一閉上的眼睛就是那個慘死的宮女。
到底是怎麼回事?
這裡面有著什麼不為人道的內情?
見不到皇帝的失落,對太后諸多的疑問,還有那個慘死的宮女……,趙瑾玉翻來覆去的,直到子時才睡著。
原本以為第二天就可以見到皇帝,誰知道太后娘娘這一病卻是十分兇險,皇帝一直在武陵殿裡沒出來,連早朝都免了。
這一天早上,趙瑾玉有些心不在焉,昭陽公主問了十句話,她有七句是左耳進右耳出,昭陽公主一臉擔憂的說道,「母后,你是不是身體不舒服?」
趙瑾玉歉意的搖頭,摸著昭陽公主的頭說道,「沒有。」
「難道母后也擔心太后的病嗎?」
「你知道太后娘娘病了?」
昭陽公主點頭,眼神天真,「嗯,現在宮裡人都說太后快不行了……,唔,姨媽,你怎麼不讓我說了。」
淑妃面露恐慌,用手捂著昭陽公主的嘴,急切的對趙瑾玉說道,「娘娘,公主就是擔心太后娘娘而已。」
對於一個長輩說一句快死了,是十分無禮的事情,更不要說昭陽公主說的這個人,是皇帝的生母,尊貴的太后。
淑妃嚇的臉色慘白,抱著昭陽公主身子抖的像篩糖。
趙瑾玉溫和的說道,「不過是童言童語,我又怎麼會怪罪?」趙瑾玉大概能理解昭陽公主的心情,一個祖母……,卻是從來疼過她,又怎麼會讓昭陽公主產生敬意?
至於她怎麼知道太后沒有疼過昭陽公主……,在得知太后偏疼大皇子的時候就判斷出皇帝入了不了太后的眼,太后連親兒子都不喜歡,又怎麼會喜歡兒子生的孩子?
趙瑾玉好聲好氣的哄了昭陽公主,終於把人送了出去。
等著趙瑾玉回到內室,歪在臥榻上閉目養神的時候,忽然看到淑妃去而複返。
淑妃局促的站在趙瑾玉的面前,說道,「娘娘,我有些話想對娘娘說。」
「有什麼話你直說就是。」
「是關於……」
過了片刻,趙瑾玉面色從詫異漸漸變成了凝重,她盯著淑妃的目光就像是一把刀,嚇的淑妃臉色越發慘白。
「娘娘,我說的都是真的。」淑妃急切的說道。
「我相信你說的都是真的,可是淑妃……」趙瑾玉瞧著案桌,發出當當的聲音,「你是親眼見到陛下吸人血,吃人肉?還有親手挖了太后的眼睛嗎?」
「我沒有……」淑妃嚇得牙齒打顫。
「誰派你來挑撥我和皇帝關係?」趙瑾玉冰冷的看著淑妃,「又給了你什麼好處?」
趙瑾玉的話像是劃破夜色的利刃,一下子就剝開了迷霧。
「娘娘!你冤枉我!」淑妃嚇的直接從椅子上摔下來,驚恐的說道。
趙瑾玉諷刺的笑,「可惜你後面那主使者估計白算計了,你們根本就不知道我和陛下怎麼在一起的,又是怎樣的感情,我怎麼會不相信他。」
趙瑾玉從來都沒有懷疑過皇帝,她這幾天不去找皇帝也不過是希望皇帝意識到他處理矛盾時候的衝動做法是錯誤的。
她僅僅只是想糾正這一點而已。
可是顯然在有些人眼裡,她這些舉動卻是和皇帝不和的象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