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朕的嗜好是吸人血,朕怎麼不知道 ?」
門口傳來傳來一個男聲,低沉而醇厚的聲音此刻略微上揚,帶著冷冽的質問,讓原本就極度的緊張的淑妃嚇的叫了一聲。
淑妃牙齒打顫,臉色刷白,還沒有等皇帝靠近就跪在地上磕頭求饒,說道,「陛下,是我錯了,陛下求繞我一命。」
趙瑾玉看著皇帝龍行虎步的走了進來,頭髮梳的一絲不苟,衣服熨燙的筆直,看起來豐神俊美,顯然來之前已經沐浴梳洗過了,只不過略微消瘦的下巴,還有佈滿血絲的眼睛都提醒著趙瑾玉,皇帝這幾日過的很忙碌。
自從皇帝進來開始……,趙瑾玉目光黏在他的身上就挪不開了。
皇帝原本怒不可遏,可是一抬頭就看到了趙瑾玉纏綿的目光,像是夏季的細雨,涓涓流淌,劃過他的心房。
他多日來的煩躁就這樣迎刃而解,就好像黑暗中的旅者看到了曙光……,一切的煩惱在她面前都變得毫無意義,因為你已經擁有了世上最美好的事情,又何必去抱怨天道不公?
皇帝一步步的走進,趙瑾玉也看著他,兩個人就好像吸鐵石的正反面,分開的時候彼此思念,隔著千山萬水也要貼在一起。
皇帝握住了趙瑾玉的手,握住的刹那,只覺得空寂的心終於找到了填充物,滿心的滿足。
李嬤嬤本不想打擾皇帝和趙瑾玉的甜蜜,說起來她昨天還擔心過皇帝是不是有了異心,但是今日看到皇帝和趙瑾玉之間的反應就知道,自己純屬多慮了。
兩個人蜜裡調油的好著呢。
不過淑妃已經把頭磕破了,甚至將地板染成了血色,看起來十分的可怖,她要是再不提醒可就是要出人命了。
李嬤嬤當然覺得淑妃死不足惜,娘娘對她那麼好,竟然在這種時候來挑撥離間,她死十萬次都不夠,可是她也知道淑妃這個人關係著昭陽公主……,那可是陛下的第一個孩子,她不希望以後趙瑾玉和昭陽公主有什麼隔膜。
當然要處置淑妃,但不是用這種方式。
「娘娘,淑妃娘娘快暈過去了。」李嬤嬤無奈的提醒道。
皇帝的注意力終於從趙瑾玉身上挪到了跪著的淑妃身上,見她狼狽的樣子卻沒有一絲心軟,目光冰冷的說道,「這樣一個狼心狗肺的東西,直接拉出去杖斃就是。」
淑妃聽到皇帝的話,發出悲鳴一般的哭聲,像是沒骨頭的人一般跪在了地板上,「娘娘,我不是有心的。娘娘饒命。」這時候她也知道求皇帝沒用,還是要求比較心軟的皇后,她從以前就知道了。
趙瑾玉說道,「陛下,淑妃固然有錯,但罪不至死,看在昭陽公主的份兒,你還是斟酌下。」
「罪不至死?呵呵,如果今日不是你,而是另外一個人……」皇帝想起那個總是疑神疑鬼的原皇后來……,皇帝閉上了眼睛,好一會兒才重新睜開,目光裡有種柔情的在閃動,他握緊了趙瑾玉的手,有多少人可以在看到那樣血腥的場景之後,還能坦然的對他保持信任?
剛才進門之前趙瑾玉那一句我怎麼會不相信他,讓他震撼的不能自己。
有了她,他一生何所求?
「正因為我不是另外一個人,所以我才是你的皇后,而不是別人。」趙瑾玉溫柔的說道。
皇帝只覺得心中有什麼東西在滾動,在翻湧,像是巨大的感情潮流,直接把他淹沒在其中,這一刻他第一次感激他的那一場奇遇。
最終皇帝並沒有處死淑妃,而是軟禁了起來,昭陽公主則被送到了趙瑾玉的西華宮裡,由趙瑾玉撫養。
太后的病時好時壞,好的時候可以稍微吃點東西,不好的時候則是癲狂的跟瘋子一般,見人就咬。
皇帝剛開始還避著趙瑾玉,後面兩個人和解之後就把人帶了過去。
第一次見到太后的時候,趙瑾玉還是害怕的,太后沒有了眼睛,眼窩黑洞洞的,因為不愛吃飯,所以瘦的就跟杆子一般,衣服在她的身上晃來晃去的,要不是有一根腰帶,估計就直接滑落下來了。
「母后,這是你的兒媳。」皇帝的看著太后的目光不悲不喜,心如止水,只是例行公事一般的說道。
太后刺目的笑了起來,說道,「就你這樣的暴君,畜生,還有人喜歡你?」太后畢竟是皇帝的生母,還是感覺到了皇帝這一舉動的不同尋常,他能把新皇后帶到這裡來,自然是因為相信她,那麼兩個人之間的感情也十分要好。
太后簡直不能容忍皇帝過的那麼好,還找到感情的歸宿!憑什麼?
「新皇后,你知不知道,我這雙眼睛就是他挖出來的。」太后陰森森的說道,「他還把我囚禁在這裡,不讓我吃飯,就是豬狗不如。」
皇帝以為自己早就麻木了,但是看到太后在趙瑾玉面前也這般詆毀自己,心裡湧上幾分憤怒來。
趙瑾玉似乎感受到了皇帝的心情,輕輕的在皇帝臉頰邊親了一口,直到皇帝露出一抹笑容來才安慰一般的握住了他的手,隨即轉過頭看著太后。
「我不知道什麼叫豬狗不如?但是一個母親生了孩子卻不管不顧,這在我看來才是豬狗不如的事情,你根本就不配做個母親。」
「你……,我生了他,養了他,怎麼就不配做母親了?」太后憤怒的吼道。
「當然不配。」趙瑾玉斬釘截鐵的說道,「你只是生了他而已,但是卻沒有給予應有的關愛,你心裡根本就沒有他。」
「簡直就是荒誕!好,就算是這樣……,我這一雙眼睛你又打算怎麼說?」太后憤怒的不能自己,把恐怖的臉貼在了趙瑾玉的前面,「你睡在這樣一個冷血無情,把自己母親眼睛都挖的出來的男人身旁,你就不覺得害怕?他就是一個怪物!」
皇帝握緊了趙瑾玉的手。
趙瑾玉只覺得有些悲哀,她朝著皇帝安撫的一笑,一字一句的說道,「眼睛是你自己挖的吧?你不僅自己挖了眼睛,還喜歡吸人血對不對?你想用這種方式來報復皇帝。」
太后聽了臉色一白,忽然就激動了起來,她臉皺成了一團,朝著趙瑾玉就撲了過去,「你胡說!我沒有!吸人血的是他!」
就在太后撲過來的之前被皇帝狠狠的推了出去,隨即踉蹌的倒在地上。
「太后,我曾經在你們天歸教的仙君身邊呆過,我見識過他們所謂的巫術,其中有一個就是吸人血詛咒,這是一種極為隱秘的手段,如果我猜的沒錯……,這種巫術還需要引子,而你的眼睛就是作為引子貢獻出去的對吧。」趙瑾玉在莊卿身邊的時候就發生過這樣一件事情,一個侍女的眼睛沒了,那些人突然就憤怒了起來,把侍女抓住,然後在她的床上找到了詛咒的罪證,用莊卿的髮絲做的布娃娃,那個侍女想要用這種詛咒來殺死莊卿。
趙瑾玉那時候才知道,這世間竟然還有這樣荒唐的事情。
「你怎麼知道?」太后的臉上出現了裂紋,偽裝一瞬間就被擊破,「你在胡說!」
「是不是胡說,你我心知肚明。」趙瑾玉目光越發的冷,「我不用看也知道你詛咒的物件就是自己的兒子,現在,你還敢說陛下是一個豬狗不如的禽獸嗎?其實在我看來,虎毒還不食子,你卻是這般狠辣,冷血,得到報應的人應該是你。」
「不是這樣!該得到報應的應該是他!他是叛徒!他殺了大皇子,殺了他啊……,大皇子是我們聖女的孩子,他尊貴無比,皇帝就算是給他提鞋都不夠資格。」太后似乎被趙瑾玉的話狠狠打擊到了太后,她臉上露出慌亂的神色,開始胡言亂語了起來。
「就因為陛下是低賤的你生的,所以他也是低賤的,大皇子是天歸教的聖女生的,所以他就是高高在上的嗎?」趙瑾玉雖然一直有所猜測,但是親耳聽到還是覺得匪夷所思,不可理解,「我收回剛才的話,你不僅不配做個母親,連人都不是,因為你連最基本的人倫常識都沒有,你才是個豬狗不如的禽獸!」
趙瑾玉和皇帝走出去的時候,下午的陽光正好,暖洋洋的曬在臉上,趙瑾玉剛剛眯起了眼睛就看到皇帝用手擋住了她的視線,他在用這種方式幫她遮光。
「日頭太大,我們上轎子。」
一路上靜悄悄的,皇帝和趙瑾玉的手緊緊的握在一起。
「你是怎麼知道的?」皇帝問道。
趙瑾玉把頭埋在皇帝的懷裡,說道,「我知道陛下不是那樣的人,所以這其中一定有誤會,後來陛下跟我說每一位皇后都是天歸教……,我就想著,太后是不是也是天歸教?如果是,這一切都迎刃而解了,什麼都說得通了,比起做一個母親,太后她更忠於天歸教,所以對於天歸教聖女所生的大皇子看的比命還重,太后把自己放在一個僕人的位置上,連同陛下在內也是一樣,她希望陛下能順從大皇子,任其欺辱,打不還口罵不還手。」
皇帝面色凜然。
趙瑾玉蹭了蹭皇帝胸口,又說道,「可是陛下並不是個泥人,陛下有自己的想法,天歸教是一群烏合之眾,不能任其肆虐下去,陛下接受了先帝的遺願 ,並且大力的剷除天歸教,在太后娘娘看來,同等於背叛了她。」
「真是瞞不過你。」
「至於吸人血,吃人肉,挖了自己的眼睛……,不過都是太后因為宮變失敗而無奈的手段而已,她就是想要把陛下的名聲都給毀了,對嗎?」
皇帝緊緊的抱住趙瑾玉,好一會兒才暗啞的說道,「朕這輩子,最幸運的事兒就是遇到了你。」
「我也是啊。」趙瑾玉笑吟吟的說道。
不知道是不是受了趙瑾玉的刺激,晚上太醫就來稟告說太后不行了,皇帝收拾了下就出了門,出去前還親了親趙瑾玉,柔聲說道,「你就在這裡等著朕。」
「嗯。」趙瑾玉知道,皇帝不願意再讓她看到太后癲狂的樣子了。
皇帝去的時候,屋內彌漫著濃重的藥味,嗆的人難受,他捂著鼻子走了進去,太后消瘦的身子躺在寬大的床上,越發顯得孤零零的。
聽到腳步聲,太后把目光轉到了皇帝的身上,她語氣裡流露出從來都沒有過的溫柔,「我兒,是你?」
皇帝一動不動,好一會兒才回道,「嗯。」
「我知道我快死了,可是我覺得對不起你。」太后嗚嗚的哭了起來,只是因為淚腺都已經被堵死,即使是哭也不過是一種悲鳴。
「你過來,讓我好好看看你。」太后語氣難得憐愛的說道。
皇帝依然一動不動。
「你怎麼啦?娘只是覺得對不起你,想要得到你的原諒……」太后悲傷的說道。
不得不說,太后有很好聽的聲線,即使受過傷,如今帶著暗啞的低音也不能否認其中的美好。
可是皇帝卻無動於衷,等著太后終於按耐不住要起身靠過來的時候,皇帝忽然就退後兩步,他譏諷的笑道,「把簪子磨成了刺,花了不少功夫吧?想刺死朕?然後同歸於盡?只可惜,朕還沒活夠,所以不能下去陪你了。」這個女人陰狠至極,他好容易從泥潭裡爬出來,好容易遇到了想要相守的人,結果她依然不甘心去破壞。
這一刻,他真想把她碎屍萬段。
「你這個該歲的雜碎!」太后終於露出本來的面目,手裡拿著磨的尖尖的簪子,對著皇帝的方向揮舞著,只可惜因為眼睛看不見……,有種滑稽的場面感。
太后折騰了半天也沒有任何進展,自己卻累的直咳血,她像是想起了什麼,神色又變得癲狂了起來,「哈哈哈,皇后竟然說我不懂關愛你?你心裡一定難受吧?可就是問我一萬次,我還是要說,你連大皇子的一根手指頭都比不上,別想我把你當做兒子來看,我就是死了也不會認可你。」太后惡毒的說道。
「無所謂。」皇帝目光平靜,像是看著一塊木頭,毫無波瀾,「六歲那年,朕被大皇子推入護城河,你卻站在旁邊視若無睹,只顧著問大皇子冷不冷的時候,我就知道,我的母親早就死了,現在你這具軀殼裡的只不過是天歸教的逆賊。」
皇帝的聲音很遠,又很近,似乎對著空曠的原野說話,只是講給他自己,他的心早就死了,死在這個親娘的身上。
太后的臉上青了又紫,紫了又青,想要起身去刺皇帝,卻被凳子絆住,直接摔在了地板上,磕破了頭,鮮血立時就冒了出來。
皇帝視若無睹,頭也不回的走了出去。
皇帝回到了西華宮,初春的晚上還是有些涼意,屋內仍舊燒著地龍,一進門就感覺到熱氣撲面而來,皇帝看到昭陽公主被趙瑾玉抱在懷裡安慰,昭陽公主不住的點頭,清脆的問道,「我可以看姨媽嗎?」
趙瑾玉笑著說道,「能,不過要先問問你父皇。」
「父皇真是壞蛋,他為什麼要懲罰姨媽?」昭陽公主的話突然就停住,臉色刷白,因為她看到皇帝就突然出現在了門口。
趙瑾玉趕忙把孩子護在了身後,不管怎麼樣,她都不希望孩子受到傷害。
皇帝卻沒有像往常一般生氣,他平靜的走了過去,從趙瑾玉懷裡把昭陽公主撈了出來,然後抱在懷裡。
「婉兒,你現在是個大人了。」皇帝目光沉穩的看著昭陽公主,「你姨媽被父皇軟禁起來是因為她犯了錯。」
昭陽公主還是第一次被皇帝這樣鄭重的對待,頗有些受寵若驚。「她犯了什麼錯?」
「她受了別人的挑唆,詆毀父皇,離間你和朕的感情。」皇帝認真的說道。
「詆毀?」
「是誰告訴你,父皇吃人肉的?」
「不是姨媽!」
「但是你看到姨媽和別人說過對不對?」皇帝單手捏著昭陽公主的下巴,直視著她說道。
「嗯……可是……」
「婉兒,你真的相信父皇吃人肉,吸人血嗎?」皇帝問道,「父皇以前是太疏忽你了,因為不知道怎麼養育孩子,所以把你丟給淑妃就不管不顧,其實父皇心裡是疼愛你的。」皇帝說著說著就紅了眼圈,趙瑾玉在一旁看著也十分難受了起來。
要是以前,昭陽公主肯定害怕的跳了起來,可是經過這些日子以來的相處,她已經改變了想法,即使她不過是個六歲的孩子,她也有著自己的判斷力,而孩子對父母的渴望是天生的,根本就不需要人去教。
「父皇,我信你。」小姑娘雖然為難,但還是鄭重的點頭說道,「父皇,我也疼你。」
皇帝終於還是忍不住落下眼淚來。
遠處傳來報喪的鐘聲,咚咚咚,那麼的淒涼,皇帝抱著女兒,攬著趙瑾玉,只覺的這一生已經別無他求。
他所真愛的,都在懷裡。
晚上皇帝抱著趙瑾玉躺在床上,武陵殿那邊傳來太后病逝的消息,但是皇帝並沒有過去,他下了一道旨意,把太后罪行羅列出來,降為才人,葬禮一切都從簡。
原本生是一宮之主的太后就這樣草率的結束了自己的一生。
三個月之後,趙瑾玉診出了喜脈,皇帝簡直欣喜若狂,只恨不得把趙瑾玉捧在手心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