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從不拘泥於情愛,更不會對一個乞兒施舍憐憫,後來的小織在他的眼裡,只是一個具有些許利用價值的工具。
甚至在最後,小織為了陸荀朝去赴死,陸荀朝全然不知,只是在收案時發現那個小乞丐的屍體,多看了一眼,想起她曾經那雙晶亮而清澈的眸子,心裡攀上一絲細微的情緒,然後兀自離開。
他甚至都不知道她為他而死。
這便是小織短暫而殘忍的一生。
高菲拿到做過修改的劇本後看完,內心複雜。
本來聽說給她加了點戲她還挺高興,怎麽一加,從之前的普通小乞丐,變成了斯德哥爾摩小乞丐。
其實這從人物本身來說也是說的通的,因為顧南岸扮演的陸荀朝絕對有讓人驚鴻一面的形象,尤其是對於生活在最底層的,從小到大受人欺凌,缺愛的乞兒來說。
並且這麽一加,角色的厚度,以及可供她發揮的空間,明顯變多了。
高菲死也想不到有一天,自己演戲也可以用上“發揮”兩個字。
她每場戲都準備的很認真。
現場拍戲的順序不是按照劇本來的,有時候劇本後面的戲先拍,前面的戲後拍。
今天拍的是最後小織死的那場戲。
是在最後劇情推向**,要揭發真相的深夜,反派讓小織說出陸荀朝現在在哪裡,小織被打得遍體鱗傷,寧願自己咬斷了舌頭也不說,反派一怒之下,把小織從城樓上扔下去摔死。
之前反派把小織打得遍體鱗傷的戲不細拍,那些主要是體現在小織滿身滿臉的血汙上,今晚要拍的是小織自己咬斷舌頭,反派知道她再也沒有說的可能,為了解憤,把她從城樓上扔下去活活摔死的戲。
電影的結局在深夜,今晚拍的是一場夜戲。
夜戲最難熬也最折磨人,這會兒沒有顧南岸的戲,他每天滿場滿場的戲,好不容易沒戲,本來可以休息,但現在他也在片場。
不過他卻沒有靠近高菲,一直隱在黑暗裡,只是遠遠看著,似乎因為知道自己和陸荀朝長得一模一樣,怕打擾她入戲。
現場,造型師給高菲臉上畫上最後一道血汙,高菲含了個血包在口腔。
導演一喊開拍,高菲咬破嘴裡的血包,血液從她嘴角蔓延出來。
反派看到乞兒嘴裡源源不斷的鮮血,發現她為了不說,竟然直接咬斷了自己的舌頭。
這樣想說也說說不出來了,永遠也說不出來。
反派大怒,一巴掌揮在小織臉上。
這個巴掌是事先套好招的,只是拍戲的時候受演員情緒和一些不確定條件因素影響,高菲還是被打到了些。
“你說不說!說不說!”反派歇斯底裡地咆哮,拳腳雨點般地落到小織孱弱的身子。
小織嘴裡不停吐出鮮血。
她已經說不出話來了。
最後,反派舉起小織瘦小的身子,把她從城樓上狠狠扔了下去。
這場戲是實景拍攝,高菲身上要吊威亞。
她外形其實和小織不太相符,瘦倒是瘦,只是過於豐盈,所以高菲每次拍攝時都會穿束胸。
這是第一次演,反派演員演舉起小織的時候動作不太熟練,導演喊了哢,再來一條。
演反派的男演員忙問高菲剛才有沒有不小心打到她。
高菲搖搖頭,說沒事,入戲就好。
緊接著拍第二次。
這場戲拍了好幾遍才終於拍完,下面一個鏡頭是要拍小織從城樓上摔下去。
是吊著威壓拍的,把高菲從城樓上吊到城樓下。
導演還特意問了高菲有沒有恐高症,要是實在不行的話,可以換替身。
高菲已經進入角色情緒了,搖頭,不願意用替身。
由於這場戲是夜戲,晚上視線不好,威亞師操作也收到了一定的影響,威亞不是放快了,就是放慢了。
放慢了鏡頭不能用,放快了鏡頭倒是不錯,但是高菲卻只有重重摔在地上。
高菲一次次摔在地,切實感受到背部和身體的疼痛。
因為戲的原因,她今晚從開拍起情緒一直壓抑,她感受著摔下來時背部的疼痛,想小織摔下來時,那種感覺該有多疼。
以及多麽絕望。
她想小織死的時候,眼前一定是陸荀朝的影子。
自己到死也沒有跟壞人說出陸荀朝在哪裡,這對小織來說,應該是最後的快樂和幸福。
高菲滿是血汙的嘴角掛起一抹淺淺的,溫馨的微笑。
導演盯著監視器,明白這抹笑裡的含義,一怔。
最後一條,高菲被威亞從城樓上放到樓下。
這次也放得有些快,她背部著地。
導演喊了哢,眼裡全是高菲最後的那抹笑,他幾近興奮,拍到了最想要的鏡頭,跟眾人說今晚收工了。
一聽收工,工作人員立馬往高菲的地方圍過去。
顧南岸接過向原手裡的外套,蹲到似乎還在角色情緒裡的高菲面前。
他慢慢把高菲扶著從地上坐起來,高菲演了一晚上的小織,本來眼神空洞,看到顧南岸的臉,跟陸荀朝一模一樣的臉。
高菲突然“哇”的一聲,再也憋不住。
她抱著顧南岸的腰,把臉埋在他身上哭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