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賓館,季超群又洗了個澡。
她天生有潔癖嘛, 而且, 一直以來都尊循一個非常良好的習慣, 那就是早睡早起精神好。
鄧東崖見了幾個老朋友, 似乎今晚都住在招待所裡,跑去跟他們聊天兒去了。
季超群就跟陳麗娜,也沒怎麼多說話,她天生是個不擅長交際的人。
總之, 能聽得見隔壁很熱鬧, 季超群還是躺下了。
就算睡不著, 她也習慣於把閨女抱在懷中, 靜默默的等天亮, 作為醫生,她的行為是非常自律的。
結果半夜, 輕輕的, 閨女就給人抱走了。
「鄧東崖, 滾遠點, 我不想看見你。「
「一夜夫妻百日恩,賣買不成仁義在, 就算離婚了,總算夫妻過一場,同床睡一夜怎麼啦?」鄧東崖說。
季超群給氣的;『你也知道就一夜夫妻?」
「大概你以為,見面介紹,是咱倆頭一回見, 但其實在之前,我就見過你的,有一回給王純尿布,我都不知道該怎麼辦,我記得你帶著幾個護士,抽出帶著汙穢的尿布,然後伸手鋪了一張進去,一點也沒嫌病人髒,或者不乾淨。」
「我是個醫生,嫌病人髒就不會當醫生了。」
「那時候你戴著口罩,我並沒有看清過你的臉,當然,我心裡只有把王純挽留下來那一個念頭,也絕對不可能對任何人產生**。可現在想想……」
那個跪在地上祈禱的女醫生,雖然沒能留住他妻子的生命,但她真的是盡了力的。
他是得多喪心病狂,才會去懷疑一個醫生的醫德,才會輕信那種流言蜚語的。
再想想,趙小莉那麼不動聲色的離間了好幾年,她一個人撐著,得過的有多苦。真是越想越慚愧。
「對不起,再給我一次機會,行嗎?」妻子身上幽香淡淡,鄧東崖在前妻死了七年之後,才感覺到了再次戀愛,和整個人復活的味道。
「沒可能的鄧東崖,咱們都離婚了,我不想跟你吵架鬧醒孩子,滾下床去,行嗎?」
鄧東崖說了一句,叫季超群想打死他的話︰「我都當七年和尚了,就一回,行嗎,從今往後我繼續當和尚,而且,我就蹭蹭,不進去,真的。還有,我跟趙小莉之間真沒啥,真的。」
季超群輕輕噓了口氣,突然就想,憑什麼呀,這男人趙小莉都能用,我憑啥不能用?
至少,性/愛有助於入眠,對吧。
至於復婚或者合好,季超群想,可去他媽的吧,鄧東崖想都不要想。
不過,進行到一半,鄧東崖正覺得滋味兒美妙著呢,突然一腳就叫鄧超群給蹬下床了︰「滾吧,我該睡覺了。」
「可事兒才幹了一半,你總不能這麼就叫我走吧?」鄧東崖吃驚壞了,怎麼還會有這種操作?
季超群特無所謂的說︰「可是我爽了啊,我要你,本來就是為了自己爽一下,現在我爽了,我還要你幹嘛?」
「那在你眼中,我是個工具?」
「差不多吧,要別的男人也行啊,還是,你以為天底下就你一個男人是帶把的?」季超群反問。
鄧東崖站在地上,特無奈的看著季超群,人家坦然著呢,被子一裹,不到五分鐘,直接進入夢鄉了。
事實證明,當一個女人想耍流氓,是會讓男人無路可走的。
陳麗娜他們也是住在賓館裡的。
孩子們住了個三人間,反正擠一擠就行了。聶工和冷奇兩個找高峰聊天兒去了,陳麗娜跟小衛星,還有安娜和小鋒鋒,幾個人擠了兩張床。
「衛星,你不應該把你二哥的事情告訴別人的,而且,你冷爸爸是書記,他那種身份,不該動不動四處亂跑的。」陳麗娜說。
聶衛星一臉的天真︰「可冷爸爸也是我爸啊。」
好吧,她是真把冷奇當爸了。
安娜沒跟著冷奇去,一直帶著孩子在賓館裡呢,等聶衛星睡著了,才說︰「領導,我看聶工模樣挺嚇人的,他不會把聶衛國怎麼樣吧?」
「我看他也挺嚇人的。」陳麗娜笑著說︰「都是兒子,能怎麼樣呢,頂多訓幾句吧,不過,衛國這個演唱會是甦向東組織的,這事兒就有點兒耐人回味了,那王八蛋總喜歡在幕後幹點壞事。」
「我覺得挺不錯的啊,二蛋不想讀書,想當歌星,於是甦向東幫他請班子,搞演唱會,這挺好的啊。」安娜在這方面天真著呢。
陳麗娜說︰「那個人啊,以我對他的瞭解,無利不起早的性格,你說他會好心好意幫二蛋開演唱會,不可能的。他肯定有他自己的圖謀,現在上面政策一直在變,他呢,一直在運作汽車廠的私營化,那個人物,不可小覷的。」
上輩子手握整個邊疆礦產的人,他跟陳麗娜不一樣,才不講什麼天下為公,他講的是賺錢,是跟資本主義的闊佬一樣,有錢,有社會地位,有面子,賺社會主義的錢,還不想讓社會主義把自己給約束了。
大家都以為,聶工肯定得把聶衛國給狠狠收拾一頓呢。
但是事實上,聶工啥也沒說,一是讓二蛋回家,二是,收了二蛋演唱會的門票錢,然後拿錢遣散了南方來的演藝團隊,讓他們全回家了。
不過,他沒有跟二蛋進行任何的談話啊,或者說是聊天什麼的。
到了第二天,回到基地了,他依舊什麼也沒說,隻吩咐二蛋,讓他把英語書拿出來,繼續準備讀書就是了。
快刀殺人疼一下,聶工這屬於慢刀子殺人啊,二蛋心驚膽寒的力度,都趕得上淩遲了。
鄧東崖這還是第二回到基地,而季超群呢,從上海來的,頭一回見礦區這麼蒼茫,但又生機勃勃的地方,也是驚呆了。
陳麗娜聽說她和鄧東崖已經離婚了,一點也不意外。
要說聶工被人下藥睡了,沒事,洗洗乾淨還能再用。
但是,要聶工敢跟別的女人同喝一杯茶,她就要讓聶工把杯子都吃下去,而且,轉身就立刻離婚。
家裡來了這麼多客人,住倒不怕,不是新蓋了一排排屋嘛,裡面兩張炕呢,夠孩子們滾了,但是要吃飯啊。
「超群,跟我一起去趟農場吧,割菜去。」陳麗娜於是說。
衛星和鄧汐玩的正好呢︰「媽媽,我也去。」
「那就趕快上車。」陳麗娜說。
鄧淳和聶衛疆也上車了︰「媽,今天為啥不去礦區買菜啊?」
陳麗娜說︰「你大姨說最近菜太多,吃不完,咱們再不去摘一點,就全壞了,多可惜。」
鄧淳抱著筐子呢︰「我幫忙摘菜。」
季超群驚呆了︰「鄧淳還會摘菜?」
陳麗娜說︰「他摘棉花一把好手呢,礦區中學的摘棉冠軍,不信你問你兒子。」
鄧淳趕忙點頭︰「媽媽,我摘棉花能掙錢,我現在不用偷你的錢啦。」到底孩子,偷錢說的理直氣壯的。
農場裡,八月正是蔬菜多的時候。
比之前兩年,這兩年農場的風氣又好了許多,再也沒有今天你偷我,明天我偷你的事兒了,再加上一直有新型的種子被研發出來,各式各樣的蔬菜,簡直看的從上海來的季超群眼花繚亂。
「媽,這黃瓜才從蔓子上摘下來的,你嘗一根,特別鮮。」鄧淳說著,也給鄧汐洗了一根小的,看起來最脆的︰「妹,你也嘗一口。」
聶衛疆在挑著摘西紅柿呢︰「鄧淳,有了奶就忘了娘,你把我妹都給忘啦。」
聶衛星摘在黃瓜蔓子裡,突然就哇的一聲︰「鄧汐快來看,好大一隻菜蟲,哇!」
菜蟲就在她手上舞動,膽小的鄧汐直呆呆的站著,一動不動。
但三蛋兒看得出來,鄧汐已經給嚇壞了。
「衛星,把蟲蟲給哥哥好嗎,你看你嚇到姐姐啦。」聶衛疆特溫柔的就把妹妹給抱走啦。
他再跑回來,特地往菜葉上放了一隻毛毛蟲,再捧在手上,小心翼翼的連菜葉一起把蟲子送給鄧汐,嗯,鄧汐立刻就笑了。
好吧,沒有鄧汐襯托,聶衛星就是嬌滴滴的小公主,現在有鄧汐一襯托,聶衛星就是野小子了。
陳麗麗忙著沏茶,又從樹上摘著李子、隻果和梨,招待從上海來的客人。
季超群皮膚白靜,斯文,而且還是個醫生啊,陳麗麗再一看人家白白淨淨的小姑娘鄧汐,可是真羨慕。
陳麗娜摘好了菜,就把自己從上海給倆小妞兒,還有陳麗麗帶的衣服,全都拿出來了。
陳麗麗一看給倆小妞的裙子特別漂亮,趕忙招呼著,就讓倆小妞穿上了。
然後,她說︰「你不要總給孩子買衣服了,她們的衣服啊,我買得起。」
「姐,你最近闊了呀,怎麼,姐夫最近漲工資了嗎?」陳麗娜說。
陳麗麗笑著說︰「漲了,現在一月也有一百八了,而且吧,小紅隔三差五的,就得寄兩三百回來,我都說了家裡錢夠用,別寄了別寄了,她還是要寄。」
「她一大學生,動不動寄兩三百回來,哪來的那麼多錢?」陳麗娜問說。
事實上,她今天去了趟服裝廠,胡素就跟她說,有一張從冬風市來的匯款單,給她匯了兩百塊錢。
陳麗娜又不缺錢,而且吧,她也沒有認識的,在冬風市工作的人啊。
「小紅去年跟我說過,說自己估計得參加一個國家的啥項目,大概86年才能回來,總之,能賺錢,她還說,要賺錢幫我在城裡買大房子呢。」陳麗麗笑著說。
好吧,一切的禍都是錢惹的。
現在有錢了,生的又是閨女,沒個給兒子摟錢的習慣,陳麗麗看起來比原來可愛多了。
「姐,你把匯款單拿來,我比一下。」陳麗娜於是說。
陳麗麗把匯款單那是壓在炕席下的,翻出來遞給陳麗娜,說︰「你看,冬風市十號信箱,小紅跟我說過,只要有這種錢,別想別的,那肯定是她寄的。」
陳麗娜收到了匯款單上,也是冬風市十號信箱。
顯然,這個暑假,劉小紅應該也在離此不遠的地方,那就是冬風市了。
她選的專業,是電子通信資訊工程,這方面的大多數領域,也屬於是涉密的。
像胡軒昂,當初跟妻子同在冬風市上班,可事實上好幾年,他們都不知道彼此在哪裡工作,幹的是什麼工種呢。
直到有一回在廠區相見,才知道倆人上班的地兒,原來隻隔著一道牆。
在那種單位,工資當然很高的,而劉小紅這是,把自己所有的工資啊,福利補助啊,一分沒留,全寄回家了。
陳麗娜看著在院子裡玩兒的鄧淳和聶衛疆,心說,自己養大的這些孩子,沒有一個差的,可見,只要父母願意教導,孩子那怕天資不好學習不行,但總歸,都會長成善良,勤奮,對社會有用的人材的。
「她既然把錢給了你,你就存著吧,畢竟小姑娘,有錢也沒處花。不過姐,我跟你說,人得有良心,你說劉小紅是你閨女,還是你家保姆?」
陳麗娜沒說話,相比於原來,她好面子,陳麗娜跟她說話,總得轉圜著點兒。
自打著過一場氣,陳麗娜就有什麼說什麼了︰「倆小妞兒,全她帶大的,學費,我給過,她自己攢過,你不過用了一個免費的保姆而已。姐,等她嫁人的時候,你就不能再要她的錢了,明白嗎?你還有倆自己養的閨女呢,三人一起給你們倆養老,沒問題,你不能只靠劉小紅一個人。」
就是陳麗麗那種,總是說小紅啊,你是我全部的希望啊,小紅,我將來要指望你的話,把劉小紅給逼瘋了。
陳麗麗噓了口氣,說︰「我會的,等她結婚我就不要錢了,真的。「
回到家,聶工還沒回來呢。
鄧東崖看自己兒子在基地的表現,比昨晚舞臺上的二蛋還要震驚。
因為他實在是太勤快了。
提菜,摘菜,掃院子,打水,沒有一樣活是他不會幹的,而且吧,幹啥都熟門熟路。
「陳麗娜,我還想挽回一下小季,真的,我沒想過跟她離婚,扯證兒,也是她把我逼急了才扯的。」鄧東崖轉轉悠悠,進了廚房,就說。
陳麗娜說︰「那挺好啊,挽回一下,半路夫妻不容易,你要再找個,也不定有小季好,還得重新適應了。」
「我能把鄧汐也放你家嗎,你幫我把鄧汐也帶帶,我家那閨女吧,膽兒太小了,要跟你家衛星似的多好。」鄧東崖說。
人聶衛星簡直了,就跟個活土匪似的,在兄弟們面前一點下風也不佔啊。
鄧東崖看她的時候,她正拿著葡萄,在跟隔壁的賣力耶隔牆幹架呢,一點也不落於下風。
再看鄧汐,膽小的跟隻小老鼠似的。
陳麗娜在和麵呢,準備做麵包,抬頭看了鄧東崖半天,說︰「不不,鄧東崖,我得勸勸季超群,千萬不要跟你復婚,你這種男人,注定就該孤獨終老的,真的。」
聶工連著兩天沒回家,一直在實驗室呢。
聶衛國提心吊膽,那叫一個怕啊,怕父親要給自己放個大招,估計是比拘留更可怕的那種。
結果,晚上他跑實驗室樓下,就去打問情況了。
聶工還沒下樓,他的學生小王下樓了,在樓下給聶工洗車了。
「聶衛國,你到底捅啥簍子啦,我們老師吧,他都打紅色電話啦。」小王悄聲的,就說。
紅色電話,聶工有。
但那個電話,非是特別特別緊急的情況,以及有重大的科學實驗必須匯報的情況下,聶工是不會摸它的。
難道說,爸爸這是準備要把他送到監獄裡去,而且還是,永遠放不出來的哪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