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紗纏眼,隱約覺得被扔到了馬車,行了不過大半個時辰,下車後,眼罩扯去,前頭已經是個只有個小天窗的大牢。身上綢緞一鬆,還沒來得及潑撒的毒藥就全被她們沒收了,一腳將我踹進牢裡,水行歌卻是小心翼翼的送進來。
都是俘虜差別待遇要不要這麼大!
見有一床被子扔來,我忙去拿,好裹住水行歌,誰想女子杏眼立刻瞪圓:「醜女,這不是給你的!」
「……」
我不就是臉受了傷嘛!左邊臉還是很水嫩白淨的好不好!我憤然扯過被子,吐舌頭:「不服氣就開門啊。」
美女氣炸,揚言要將我大卸八塊下酒喝掉,我立刻朝她豎起中指。可還沒來得及開鎖,就被其他人拉走了。
激將法不行,我只好抱著被子蓋在水行歌身上,這傢伙臉都凍成紫色了,摸了摸他的脖子,脈搏還會動。俯身鑽進被子裡,把他抱結實,江湖兒女不拘小節,這是為朋友兩肋插刀。
水行歌冷的很奇怪,用手摀住他的手,我的手都冷成冰條了,他卻依舊不見回溫。我生怕他掛了,輕揉他的臉:「水行歌,水行歌?教主大人?你別死啊,快醒醒。」
久捏不醒,氣息已弱的感覺不到,我急的要哭出來,這麼不明不白的凍成冰人,很不甘心!在我哆哆嗦嗦的要學武俠話本那樣脫衣服貼身給他回溫時,那緊閉的眼忽然緩緩睜開,分外奇怪的盯著我敞開一半的衣襟。
……別這麼看著我!我不是那種女人!我是要幫你回溫,回溫啊教主!你看過中原武俠小說沒,裡頭都是這麼演的!喂,你還看!還盯!
我惱的拽緊衣襟,瞪他:「醒了就好。」
水行歌不語,抽離了手,緩緩抬到我脖子上,我眨了眨眼:「幹嘛?」
本來還弱不禁風的他,突然手起猛落,擊的我脖子一疼,兩眼昏黑暈了過去……
我能宰了他嗎!
我是被渴醒的,折騰了一夜沒有喝水,睜開眼只見牢裡朦朦朧朧,揉了好一會才恢復過來。被子好好的蓋在身上,又是夏日,熏得更是熱意蒸騰。我伸了個懶腰,摸摸身邊,沒人。
大牢裡沒有他的身影,我爬到鐵柵欄那,往外看去,門口那邊站著兩個守衛,不由緊張,她們把水行歌帶到哪去了?他身體那麼虛弱……
我碎碎念道:「希望那個南海蕭煉不要好男色,否則水行歌打不過他一定會被壓的。」
想到那場景我趕緊搖頭,把被子捲了卷,一團東西翻了兩圈滾落在稻草上。我眯了眯眼,竟然是一條半個胳膊長,拇指粗的褐色小蛇。
它往被子上爬了爬,似乎在汲取溫度,愜意非常。我低頭看了看,瞧著它那比例協調,腦袋不會突然做大,尾巴不會突然縮小的身段,不由失望:「要是你是毒蛇該多好,丟過去嚇死她們,再咬她們一口。」
它收了收尾巴,蜷成一個圈,赤紅的信子吐啊吐。我百無聊賴的摸摸它的頭,還挺乖,不會咬人。哪像師父給我們訓練提取毒蛇液體的那些蛇,條條兇猛至極。有一次不知道從哪弄來一條蟒蛇,大師兄當場嚇暈了。
五毒教的名字不是白取的,我們配製毒藥,幾乎都是從蛇、蜈蚣、蠍子、蜘蛛和蟾蜍身上取藥引,尤其是毒蛇,種類繁多,常遭我們師兄妹的毒手。久而久之蛇類皆是聞風而逃,以至於很長一段時間我們要跑到五里外去捉蛇。
我擔憂的往外面看去,自言自語:「水行歌你該不會真的被蕭色狼看上了吧,怎麼還不回來。」
一直在吐信子的蛇抬了抬頭,眼神銳利刺人,我齜了齜牙:「再瞪眼就把你吃掉,蛇羹不錯哦。」
我摸了摸肚子,好餓。正琢磨著要不要喊個飯,便聽見腳步聲。我忙跑到柵欄那,一片白花花的衣裳閃了眼,卻不見水行歌。我抿了抿嘴,被蕭色狼請去喝茶也不用喝這麼久吧。
女子到了前頭,示意開鎖,本來隨性的目光淡淡在牢裡掃了一圈,面色卻忽然變了,詫異問旁邊人:「水行歌呢?」
那人愣了愣,往裡頭看,也是驚異:「不、不可能逃了啊,門沒開,他難道會遁地不成?」
我也怔了片刻,水行歌他……不是被蕭色狼請去喝茶,而是逃走了?他竟然一個人逃了,所以昨晚他才會將我拍暈?因為帶不走我,又怕我暴露他的行蹤……頓覺寒心,我本以為我們一起經歷的雖不算多,但至少他不該覺得我會出賣他逃走的計畫。
兩個女子進來將我拽了出去,其他人便匆匆去尋人了。我有氣無力的被她們拖著走,想了好一會,釋懷的想,自己和水行歌到底是非親非故,不就是一起待了一兩個月嘛。想到這,戰鬥力又滿了,問正事要緊:「兩位姐姐你們要帶我去哪裡?」
她們不答。
我委婉道:「我能走,要不你們鬆手,反正我打不過你們,這麼拖著姿勢非常難看啊。」
她們不理我。
我……只好繼續讓她們以極不雅觀的姿勢拖走……同為女兒身,相煎何太急啊。
南海派並不在中原,那此處應當是他們暫時的居所,可是鼻尖嗅到的氣味,卻全是胭脂水粉,所聽見的,也都是女子的嬉笑聲。我頓時明白了這是什麼地方,不愧是蕭色狼,這分明就是青樓。
兩人推開一道紋著輕柔水波雕花木門,濃郁的胭脂味撲面而來,嗆的我急咳。我半癱在一塊毛毯上,抬頭往前頭看去,嫣紅輕紗飛揚,渺渺如薄暮,看不見後頭的人,嬌媚女聲傳入耳內,聽的我掉了一身雞皮疙瘩。
輕紗捲起,只見一個二十上下的男子攏著狐裘坐在長椅上,左擁酥亅胸美人,右摸長腿美女,香豔無比。
我腹誹,當下酷暑,這貨不熱嗎……
男子面龐白如淨玉,說不上非常俊朗,卻有一種難以抗拒的蒼桑冷漠感,眼底透著滿滿的「縱慾過度」,我很想問一句,你腎虛嗎?
兩人將我放下後,便輕巧的作揖:「門主,龍妙音帶來了。」遲疑片刻又道,「水行歌已逃走,我們……」
話未說完,一道勁風擊來,那說話的人便在空中呈現弧線狀,轟然落地,吐了一口鮮血。卻是一聲不吭,起身跪地:「謝門主賞賜。」
我立刻嚥了咽,這人應當就是一年前繼任的第七代掌門蕭煉了,頓時弱聲:「我不是龍妙音,那是我姐妹,我們是四胞胎……」
蕭煉輕搖著手中的酒杯,目光直直盯來:「這個藉口一點也不好,龍妙音,你盜走我南海玉簫一年零三個月,也是時候歸還了。」
丫丫個呸,南海玉簫乃是兵器譜上排名前十的兵器,能退散百萬雄師,雖然有點誇張,但是名氣應當不是吹出來的。龍妙音你真該剁手!我差點沒撲過去抱他大腿:「蕭門主,我真的不是龍妙音,我自小就和她失散,我也是前陣子才知道她是我姐,除此之外再無瓜葛,她的事我一概不知。你信我,你信我吧。」
蕭煉輕笑道:「龍妙音,你的演技倒不錯。既然你說你不是妙手觀音,而是她的親姐妹,那你就留在這,等著她來拿玉簫救你吧。」
我頓了頓,這個法子好!好吃好喝就只是睡睡地牢。不對……我細想著,這青樓怎麼會有地牢?難道這青樓是南海的產業?每個門派都會有自己營生的手段,像風雨樓主要經營賭場,五毒山是米鋪,蕭色狼開青樓實屬正常。
不等我竊喜完,蕭煉一口飲盡了酒,悠然道:「挑斷她的手筋腳筋,免得逃走,小心別讓她死了。」
我驚的差點跳起:「你們還是用鐵索吧,我不會逃的,一定不會!」
蕭煉沒再多說,手指一抬,那兩人又將我一把抓起,往原路拖走。一路拖回地牢,將我扔了進去,又鎖了門,走到遠處門口,聲音冷酷:「去把大夫找來,準備紗布和止血藥。」
我呆了呆,聽著那腳步聲漸遠,使勁往外頭看,還有一個人守著。我擺了擺手:「我口渴。」
沒理我,連眼都沒偏一下。
我撓了撓頭,大聲道:「水行歌你怎麼從地洞裡鑽出來了!」
果然,話音剛落,那女子便三步並作一步疾奔而來,剛到了柵欄外,便被我撒了一臉的粉末,連哼都沒哼一聲就暈過去了。
我得意的將那盛滿迷藥的空心簪子插回髮髻,伸手去抓她腰上的鑰匙。無奈她倒地太遠,根本就搆不著。我平生第一次恨自己的手怎麼不長長些,抬腿去勾,伸的腳都要抽筋了,還是沒將它拽過來。
「難道我命休矣……」我自嘲笑了笑,「不但要破相,還得被挑斷手筋腳筋啊,真的要嫁不出去了。」我嘆了一氣,眼裡有些澀,「水行歌,你走的話,為什麼不帶上我呢……」
嚓。
腿……抽筋了……我忙縮了腿回來,痛的直滾,好不容易撫順了,起身想再試試,卻見那條褐色小蛇用尾巴扣住鑰匙,輕輕一提,就卸下了。然後慢慢往我這邊拖……
我感動的淚流滿面,仔細一想,最近遇到的動物好像都有點奇怪,奇怪到不像動物,但是分明很可愛,無論是山貓還是那只會像人一樣坐著的血鴿,都可愛的要死!尤其是你,小蛇!
小蛇纏著鑰匙,動作雖慢,但至少是爬到面前了我。我急忙抓過,哆嗦的開鎖,鎖頭打開的清脆聲起,喜的我俯身撈起它,差點沒親一口:「要是你是人我就以身相許!」
無比真誠的心聲!
不過為什麼感覺它纏在手上的身子驀地……緊繃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