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行歌似完全沒料到我會蹦出這麼一句話,攬著我的力氣都大了些:「秋秋……」
我抓著他的衣襟,已經不知要說些什麼,仔細想一下,不用他親口承認,我猜的也應該不差。而那些姨娘只怕也都是魔教的人,表面是姨娘實際卻是在輔助老爹一同支援魔教經濟命脈。
魔教突然生亂,老爹立刻回了魔教。這一切就合情合理了。
「我娘,十三姨娘,其實也是魔教中人,而且是宋毅的師父,對嗎?」
水行淵面色淡淡,不說是也不說不是,良久才笑笑:「我要走了,剩下九個我會慢慢找。」
我從水行歌懷裡脫身,拉住他的手:「你點頭或者搖頭就好,你也沒開口呀,沒有洩漏任何事情。」見他仍是不答,我急聲,「我過的很不好,非常不好,從此以後我要再惦記爹爹一百年,沒日沒夜的想為什麼他要拋下我們,想的青絲變白,想的身心疲憊。」
水行淵這才看我:「弟妹,你不能這麼無賴。」他又看水行歌,「弟弟,你怎麼找了個這麼無賴的媳婦?」
水行歌淡笑:「秋秋的性格就是如此。」
我目光灼灼盯著他,只希望他能給我一個答案,否則我真的會唸著想著這事。許久,錢來來也忍不住說道:「你就告訴她嘛,你都把人家姑娘弄哭了。」
水行淵頓了頓,微點了頭。
我瞪大眼:「點頭的意思是,我方才說的都是對的?老爹和娘親都是魔教中人?」
水行淵又點了點頭,隨後拿起桌上的長劍往外頭走:「蒼天作證我什麼都沒說。」
錢來來蹦達跟在他背後:「我也替你作證,你什麼都沒說。唉,肚子好餓,我們找個地方吃飯吧。」
「來來,已經很晚了,姑娘家晚上不宜吃太多,吃撐了難以入眠,睡的不夠內火易升,脾氣就會大,脾氣大了就沒男人親近,會嫁不出去的。還有,常年多吃,胃也會抗議,還有還有……」
「好啦好啦,那你吃不吃!」
「……吃吧。」
我瞅著這兩人背影半晌,忽然想起一個很嚴肅的問題,乖乖,麻煩兩位把這修門的錢給付了啊!這種肇事逃逸的行為真的好嗎!
臉上力道一重,我抬頭看去,水行歌抬手抹了我面頰上的淚痕:「以前我不相信緣分,如今信了。」
我吸了吸鼻子,認真看他:「難怪宋毅說我長得像他師父,難怪他師父也夾帶錢財逃了。那根本就是我那沒良心的娘。還有,左手拿藥右手拿糖,分明是老爹的習慣,以前我爹也常給你餵藥麼?」
水行歌笑笑,卻似十分感慨:「是,雖然自小見的次數不多,但每次他從中原回來,都會帶很多醫書。因為以前我身體不好,所以三長老回來,都會親自餵藥。我倒是想起來了,他曾說,若有了女兒,就許給我。如今繞了一圈,還是遇見你了,不管怎麼錯過,秋秋你注定和我宿命相連。」
說到最後一句,他的感慨已經略有笑意,我忍不住笑笑,末了說道:「這麼說來,很有可能是,那些姨娘和爹爹並沒有夫妻之實,而我們二十八個孩子,或許也並不是老爹親生的。」
水行歌沒有辯駁,我也不想深究這個問題。即便沒有一點血緣,但在我心裡,我們二十八人,就是一個整體,就是姓沈,是沈家的子孫後代。
我忐忑不安的問他:「水行歌,你們魔教三長老……如今在何處?」
水行歌默然許久才道:「當年魔教動亂,三長老受了重傷,後來失蹤了,一直不知他的下落。可如果兄長從六年前就開始尋找你們的下落,也就是說,在三長老只是消失在眾人面前,而還和兄長有聯繫。」
我撓頭:「老爹到底在做什麼,分明是擔心我們的,可又不來見我們,只是讓你哥來確認我們過的好不好。」
水行歌拍拍我的腦袋:「這回可以名正言順帶你回魔教了,反正那裡也是你娘家呀。」
我乾咳兩聲,叉腰道:「是呀,你以後要是敢欺負我,我就能找到人替我撐腰了。」
水行歌沉吟道:「你確定他們敢打教主?」
「嗷嗷嗷,不嫁了!還沒成親就想著欺負我。」
「秋秋,我哥有一句話說的很對。」
「什麼話?」
「我到底是從哪找到個這麼無賴的媳婦。」
我憤然:「那你還要娶這麼無賴的姑娘嗎?」
水行歌笑笑,伸手將我抱住:「娶。」
我笑著在他懷裡鑽了鑽:「明日先把珠子交給六姐,然後去找錢姑娘吧,她沒說完全解不了毒,就應當還有些希望的。而且我得試試能不能從你哥那裡知道其他哥哥姐姐的下落。」
水行歌應聲:「只希望這毒能解,不要再連累你。」
我愣了愣,才知道他還在想著當日我「魔化」的事,忙說道:「那也未必是你的緣故,唔……大概是當時沙子吹進眼裡了吧!」
水行歌笑笑:「沙子這麼凶殘?」
我認真點頭,感慨:「是啊,非常凶殘。」
尾音落下,他便俯身吻了一記:「果真無賴,讓人沒有辦法。」
這樣溫柔的水行歌也讓人沒有抵抗力……
第二日,我將明月珠拿給六姐,趁著她先問話,先坦白了:「這珠子是一個朋友拿走的,但並沒有惡意,姐姐能不能不追究?」
六姐默了默:「若真是朋友就好,不要被騙。你自小腦子就缺根弦,我倒記得你常被十七弟騙,整日纏著爹爹要吃天上的雲朵。」
……姐,這種黑歷史就不要拿出來說了。姐夫還在,我未來夫君還在這呀……我默默哭了一把,就見水行歌一臉好奇盯來……完了,果然沒有形象了。
蘇影問道:「妹夫和小秋你們有何打算?在洛城住下?」
我點頭:「嗯,因為還有些事,所以暫時會留在這。」
蘇影立刻向旁人道:「去安排住處,你們兩人就住在這裡吧。」
我忙擺手:「住客棧就好,反正應該也不會逗留太久。而且……我也住不慣這種前腳五個丫鬟後腳三個丫鬟的地方……」
六姐想了想:「那給你幾處小院,你挑個喜歡的,也都離這裡不遠,若有什麼事就回來,不想自己開火了也回來吃。」
我沉浸在了「給」字上半晌,又被「回來」二字打動了,咧嘴笑笑:「我知道了,姐。」
拿上院子鑰匙,我拉著水行歌跟在下人後面疾走,住客棧雖然方便,但是到底人情味淡些。而且貌似這是我離開沈家以後,第一次住獨立的院落,不由笑出聲,步子又快了。
到了那院子門前,看正門確實是個小宅子,可進了裡頭,才發現這裡根本不能算小啊……以正堂為中軸,左右的房子各三間,後面還帶著池塘,再往後走,還有兩間房,再穿過後院,才見到圍牆。
我咋舌,下人見了,抹汗低頭:「還請姑娘不要介意,夫人說這裡離的較近,所以房子窄小了些,但用度全都會準備妥當。」
「……窄小……」我乾笑一聲,探頭問,「求問有沒有更窄小一點的?」
接連走了幾個,最後我挑了間看起來總算是比較小了的,一個前院,兩間小房,正廳外加廚房茅廁,後院大概十多丈寬,這間看起來就沒那麼冷清了,滿意點頭:「就這裡吧。」
下人為難片刻,還是回去覆命了。
我跑到後院打量花草時,水行歌在小小的屋裡喝茶。等我從後院跑回來,他還在喝茶。我坐□,從他手裡拿了茶過來:「茶仙,這茶好喝嗎?」
水行歌笑笑:「為什麼選了這裡?比起之前的院子,窄不說,也簡陋了許多。」
我趴在桌上,聞著鼻尖下的梨木幽香:「因為這樣就可以以房子太窄的理由把丫鬟打發走啦,到時候你變身,才不會被人看見嘛。」
默了片刻,水行歌才說道:「世上再也找不到對我如此細心的人了。」
我笑的眼都快眯成縫,凝神看他:「教主大人是不是很感動?」
水行歌失聲笑笑:「我家秋秋經不得誇。」
「誇一下,再誇一下。」
「秋秋很聰明很勇敢是天下最好的姑娘。」
我心滿意足拍拍手:「乖!」
水行歌笑笑,問道:「還有多久過年?」
「唔,一個多月吧。」
離開家以後,似乎都沒過幾個像樣的年。五毒山的弟子多是有家的,逢年過節就會下山,然後整座山都冷冷清清,尤其是過年時,我都是找藉口下山去,因為雖然師父師母很疼,二師姐也疼,但總覺得自己是個局外人,何必去破壞他們一家團年的溫馨氣氛。
六年了……
我抽了抽泛酸的鼻子,抱住水行歌哽咽:「今年陪我過年吧。」
水行歌抬手攬住我,低聲:「好,以後都會一起過的。」
寒冬已至,心卻是暖如初春。
今年開始,再也不會孤零零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