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已經不是可以用欠扁來形容的了,我真想掄起拳頭暴揍他一頓,渣兄!
水行歌倒是淡定如常,抬了抬手:「放駑。」
「等等!」我抱住他伸出的手,沖那趴在牆上的弩手示意停手,急聲,「解魔毒要緊!拿到方法,放他們走也無妨。」
水行歌面色淡淡:「秋秋,如果放過了他們,日後還可能被捅一刀。不如斬草除根,魔毒在我身上已經那麼多年,也沒大礙。」
我可不想他背負魔毒過一世,太危險了。而且被注入了那該死的鬼氣後,他發作的時日愈發不對。放過水行淵日後他要是還鬧什麼事再收拾不遲,可水行歌的毒應當放在首位。
水行歌嘆氣:「秋秋,有時候不能太心軟。」
「不行,我怕……」變身是好玩,可是太危險了。我不捨得,也不想,低聲,「聽我的吧,如果法子有用,就放他們走。星月閣已經快被斬殺殆盡,他們沒有翻身的餘地了。」
水行歌拗不過我,點頭道:「嗯。」末了轉向猶如困獸的水行淵,目光冷冷,「說。」
水行淵聳聳肩:「我已經找齊沈家二十八滴血,你將它服下,自然就化解了體內魔毒。」
我頓了頓:「你好像說過……這樣我們沈家二十八人會死?」
水行歌臉上一抽,又揚手:「放……」
「等等。」我又抱住他的手,真想把鞋脫了甩到水行淵那張臉上,瞪眼,「還有別的法子沒!」
水行淵笑笑:「沒有。只是如果我將這瓶血撒到院中,你們仍會死。因為我已經用黃符將沈冬的鬼氣封印在這裡,你要不要試試?」
我愣神,這才知道為什麼他那麼熱心的撕掉其他道士的黃符而貼上他的。
「你們放行,瓶子就交還給你們。」水行淵笑道,「你無需懷疑這血瓶真假,我這次來本是十拿九穩能拿下你們,可是沒想到卻踏入了陷阱內。我總不會自己戲耍自己。」
水行歌冷盯了他一會,才道:「好。」
水行淵抬手將瓶子扔了過來,我忙接住,好好揣進懷裡。等他準備走時,水行歌沉聲:「放你走自然可以,但你要自廢武功。」
水行淵神色一頓,這回連笑也笑不出來了:「弟弟,你不是答應了要放行?」
水行歌冷聲反問:「我有不讓你們走?」
「……」水行淵忽然笑道,「好,我一直以為你是個心慈手軟的人,原來不是,是我小看你了。能做魔教教主的人,又能仁慈到哪裡。」
水行歌良久才道:「你若是原來那個兄長,逢難之時,我以性命救你也無妨,可惜你已不是,那我就只是魔教教主,而非你弟弟。我不殺你是約定在先,可為了大局,不能留你再肆無忌憚招兵買馬。」
此時我才覺得水行歌其實是個抱著小白兔的大灰狼。對比之下,我簡直就是……太和藹可親了……所以才會一直被人無限循環的坑麼……
水行淵重嘆一氣,神色竣冷而不甘,看了手中長劍半晌,才將它擲在地上,劍身上的寶石在春日陽光下熠熠生輝。一聲沉悶痛響,他已化去全身內力,面色登時慘淡,唇間微顫,聲調卻仍在強裝鎮定,嘴角染上一抹殘酷笑意:「滿意了?」
我偏頭看向水行歌,才發現他臉色也十分不好,緩聲:「走。」
水行淵輕聲笑笑,俯身抱起那已經昏厥的李玲瓏,一步步往外面走去。
他剛離開這院子,水行歌擺擺手,那圍成圈的弩手就嘩啦退下了。水行歌嘆了一氣,握了我的手,笑道:「找個地方,把血瓶裡的東西清理乾淨,免得在這不小心打碎了。」
「嗯。」我小心翼翼的問道,「水行歌,你很難過吧。」
水行歌笑道:「是,難過。被親人背後捅一刀,確實不好受。」
或許親手逼迫自己的哥哥廢去一身武功,更難受……只是不這麼做,卻可能會繼續威脅到自己。有時候為了自保,做不得十足的好人。
我們離開小屋子,到了郊外河流,看著河水清澈,才拿了石頭準備敲碎,讓這血融入河中,那就應當沒事了。拿了石頭,我又問一旁的水行歌:「剛才你哥說的話是真的嗎,這血能解你的魔毒?」
水行歌也蹲身下來,看了血瓶片刻:「無論真假,都不能留,灑進河裡吧。」
「嗯。」我抬手敲碎瓶子,瓶子砰然全碎,裡面的血緩緩流入河中,片刻就融入裡面。
水行歌聲音微頓:「若是說兄長在六年前就開始收集……即便新滴入了幾滴,那這血也該凝固了。」
我這才想起,伸手摸了摸在石堆上的碎瓶子,那血確實沒有附著在上面,而還是新鮮的!我詫異看他:「難道真的有蹊蹺?」
水行歌目光剛觸及我,就更是怔愣,握了我的肩:「秋秋,你怎麼了?」
我眨眨眼:「沒什麼啊。」
不對……我晃了晃腦袋,怎麼有點暈,再抬頭看他,嚇了一跳:「水行歌你的臉怎麼變成紅色的了?」
「……是你的眼睛又赤紅了!」
我揉揉眼,低頭看那清澈河水,登時嚇了一大跳:「妖怪!」
越說話就越不對,只覺得渾身都泛起了熱意,就好似那話本裡說的走火入魔,體內真氣亂竄的感覺。我搖搖晃晃看著他,卻聽不見他在說什麼,十分嫌惡他的觸碰,起掌往他擊去:「魔物,休得碰我。」
水行歌一愣,倒閃得很快,躲開這一掌:「秋秋?」
我怔神看他,只覺厭惡,卻又捨不得傷了他,腦子裡的麻繩越來越亂,脹的要裂開了:「水行歌……我頭疼……你快走好不好……我好像……想殺了你。」
水行歌的手卻偏是不放,神色一頓:「血瓶裡的是毒藥?水行淵他下了毒?」
我嘿嘿笑了兩聲:「怎麼可能,堂堂五毒教小師妹,怎麼可能被下毒了還不知道。」
水行歌抱我起身,我抓著他的衣襟,忍的五臟六腑都在翻滾:「你走,我真的會殺了你的。我不想這麼做。」
「別說話,很快就能找到他了。」
「我沒中毒……」話說完,就好像跟說了我沒醉一樣不可靠。
渾身忽冷忽熱,兩種極端感覺混淆在一起,簡直是恨不得死了。我拚命忍著想殺了水行歌的衝動,抓著他的衣裳埋頭在他懷裡,抖的像秋風裡的落葉。一遍又一遍的告訴自己——
這是水行歌,你不能殺他,否則你會後悔一輩子的沈秋!
等他將我從懷裡放下來時,我才發現把他的衣裳都哭濕了一大半,顫聲:「快走……」
水行歌抬指點了我的穴道,我動了動,沒作用。他又扯了布條把我手腳綁好,面上仍是從容笑意:「這樣你就不用擔心了。」
我瞪眼,這到底是誰擔心,該擔心的是他吧,他難道不怕我一口把他吃掉嗎?可惡的惡靈!我掙紮了一番,扯不開:「魔物,快放開我。」
水行歌默然拍拍我的腦袋,又抱起我繼續趕路。
找到水行淵時,已快傍晚,他正坐在山腳草地上,打坐調節氣息。而旁邊的李玲瓏還沒有醒,身上蓋了一件他的衣裳。
我不安分的在水行歌懷裡動來動去,呸了他好幾口,他卻仍是無動於衷,死死攬住我。
水行淵饒有興致的看著我們兩人,笑意無力:「你們這是要做什麼?說是來追殺我的,倒不像。可說是來秀恩愛的,又更不像。」
水行歌冷聲:「她本來無事,可碰了血瓶裡的血之後,卻變成這副模樣。」
聽見這話,我又呸了他兩口:「可惡的魔物,快放開我!我要殺了你!殺了你!」
水行淵看了我幾眼,笑道:「你的意思是,我下毒了?如果我說不是,你信不信?」
「信。但如果日後我發現你說謊,我絕不會手軟。」
水行淵笑笑:「你還肯信我,我又怎麼忍心騙你,我的好弟弟。」他將視線投到我身上,細看了一會,笑顏漸斂,「我沒有在瓶子裡下毒,只是她這個模樣,倒是讓我想起了當年師父說的一些話。」
水行歌問道:「什麼話?」
「嗯人曾跟師父說過,當年他大鬧天庭,被佛祖降服鎮壓在禁地。後來他的師妹藥仙去偷盜神斧,欲要救他,可惜沒把鎖住神斧的鑰匙偷到,就被抓住了。因犯天條,玉帝罰她墮入畜生道。誰想在六道時,藥仙身上的法器顯靈,導致押送她的其餘三名仙子與她一同跌入人道。玉帝無法,只好就此作罷。幾百年後,那妖怪得道,質問玉帝這件事,才告知了他真相,因三名押送她的仙子因她而被迫成人,千年修為毀於一旦,因此按照善惡因果,需要她償還所欠下的孽債,方能化劫。而藥仙最憎魔物,如今看來……」
「……你是要告訴我,秋秋就是藥仙,而她的三個姐妹,就是被她連累投胎的仙子?」
水行淵乾脆靠在後面的岩石上,攤手:「我可不知道。」
水行歌抬手一擺,袖風襲去,放在水行淵旁邊的劍啪嚓出鞘,摔在身旁。水行淵又坐直了身子,笑的平易近人:「你問吧,我會耐心解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