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王带着一身的酒气回了自己的王府。
郑元贞也是越来越显怀的时候,早在两位侧妃进府前庆王便不在郑元贞房里过夜了,倒不是他不想,而是郑元贞主动劝他别去的,免得影响了他休息。
表妹如此贤惠,庆王乐得去侧妃或韦氏那里过夜。
想到已经被处置的韦氏,那个身段妖娆最会伺候他的韦氏,走在寒风里的庆王突然生出了几分悔意。
可惜人都没了,后悔也无用。
一个人在前院坐了会儿,庆王去了笑起来很温柔的宋侧妃那,只管睡觉,其他的一句不提。
翌日早上,庆王来陪郑元贞用早饭。
有的事憋在心里就忍不住想找人聊聊,庆王还能忍,郑元贞察觉了他的欲言又止,问:“出了什么事吗?”
庆王不敢说,也不想说。
他这个表妹,比他更容易受外面影响,父皇骂他,表妹比他更食难下咽,他在阅武场上挨打丢人,表妹差点瘦成人干,好不容易养稳了胎人也丰盈起来了,突然听说二哥被父皇一顿夸赞,表妹又吃不下饭怎么办?
“没事,就是昨日父皇在朝会上夸大哥差事办得好,我心里不大是滋味。”最终,庆王这么敷衍道。
二哥腿都废了还能压过他,庆王自然不想让表妹知道。
郑元贞胸口微堵,但验收渠道再简单不过,康王办成乃是意料之中,她便没有太在意,反正母亲那里早就有了打压康王的良策。
她安慰庆王:“小功而已,三哥不必多虑,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
庆王笑笑,吃完就去当差了。
天冷,庆王也放弃骑马改坐马车了,到了宫外,庆王跳下马车,一眼瞧见前方康王与户部左侍郎顾大人的背影,而这位大人也算康王半个岳父了。
顾大人刚四十五六,等上面的户部尚书退下,如无意外,顾大人便会顶上去。
庆王又酸了,他们三兄弟,论正妃侧妃的出身,大哥这边样样都是拔尖的,父皇赐婚大哥的时候二哥还没在南疆战场立功,可见那时候父皇大概就属意大哥了,兜兜转转二哥废了腿,父皇又开始偏心大哥.......
等等,不对啊,父皇真偏心大哥,昨日为何当众猛夸二哥让大哥难堪?
庆王愣在了原地。
康王没瞧见他,顾大人也没往后看,双手插在袖子里,被寒风吹得微微眯起眼睛,缩着脖子抿着嘴,也没有主动要跟康王多寒暄的意思。
康王也没什么要跟顾大人闲聊的,昨日的事已经随着三兄弟的晚宴过去了,他在盘算今天要算的一笔账。
次日休沐,庆王不顾上次外祖父的嘱咐又来了沈府。
一到书房,庆王心神不安地讲了他的猜测。
沈世彦捧着一个小手炉,神色如常地听着外孙说完,等外孙询问他的看法了,沈世彦才道:“君心难测,老夫也猜不透皇上究竟是怎么想的,老臣只知道要忠于皇上,皇上安排老夫做什么差事,老夫便全力当差,皇上将来真定了哪位皇子为储君,老夫谨遵圣意敬着那位储君便是。
这番官场搪塞人的话让庆王的心更凉了,瘫靠到椅背上,好半晌才苦笑一声:“外祖父跟我说实话,我是不是一点机会都没有了?”
沈世彦回了一声叹息:“圣心难测啊,老夫还是那句话,王爷做好分内之事,其他的全凭皇上决断吧。”
如果皇上属意康王,外孙使使劲儿还能争一争,换成惠王,还是残了腿依然能立功且让皇上动了爱才之心的惠王,那么外孙与康王加起来都没有胜算。
根本没想那么多的康王好好地陪了一天王妃与孩子,次日一早照例先去给贤妃请安。
贤妃听完儿子的话,艰难地控制住神色,笑道:“惠王这好记性确实难得,你父皇夸他也是应该的,你是兄长,千万别为此计较。”
如果儿子高高兴兴地来她这边,离开时却魂不守舍如遭雷击,那么皇上就会猜到她跟儿子乱嚼了哪些舌根。
康王笑容憨厚:“母妃想哪里去了,儿臣可不是那种人。”
贤妃:“娘知道你心胸宽广,就怕有人在你耳边挑拨是非,尤其是庆王,他在皇上那里连番受挫,这会儿巴不得让你去嫉妒惠王,最好激得你对惠王冷言冷语甚至在推轮椅的时候动什么手脚,让皇上生你的气,他才得意。”
康王怒道:“他做梦,我这辈子都不会那样对待二弟!”
二弟腿都废了,他得多狠才能朝二弟出手。
贤妃笑道:“好,去吧,年底户部最忙了,你细心些,莫在哪里出纰漏。”
康王行礼告退。
贤妃目送儿子出门,屋子里安静下来,她挥挥手屏退想要进来伺候的宫人,一个人呆呆地坐着。
如贤妃所料,黄昏下值后,庆王果然在路上等着康王了。
康王毫不掩饰脸上的不待见:“等我做何?”
庆王笑道:“大哥家的酒香,我想再去大哥那里讨两碗。”
康王边走边训他:“两位弟妹都有孕在身,你二哥跟咱们喝酒时都在牵挂你二嫂,你倒好,没事不早些回去还要跟我讨酒喝,传到表妹耳中,表妹还要以为是我非要绊着你。”
庆王:“表妹才没那么小气,大哥就请我一顿吧,我有话跟你说。”
康王:“不请,要喝酒我派人给你送两坛,随你在家里怎么喝。”
庆王:“......”
追上加快脚步的康王,他低声道:“我要与你说的是父皇要立二哥为储君的事。”
康王脚步一顿,扭头看看身边的三弟,对上三弟意味深长的目光,康王突然发出一阵大笑,笑声把前后官员的视线都吸引了过来。
庆王:“......”
笑到全身发热,康王拍拍庆王的肩膀,眼中竟多了一丝冷意:“别的事就算了,今后你再说一次挑拨我跟你二哥的话,就休怪我再也不把你当三弟。”
重重捏了一把庆王的肩胛骨,康王自顾自地走了。
笑话,父皇只是赏罚分明罢了,怎么可能为了一次才之功就立轮椅上的二弟。
康王不信他,外祖父不理他,母妃信不信都没什么用,庆王憋得难受,只得趁福成长公主来探望郑元贞的时候找机会单独跟长公主说了此事。
福成长公主早就听说了,她盼着女婿坐上那个位置,自然会留意朝堂之事,今日过来是怕女儿又担惊受怕,幸好庆王还算懂事,将惠王领功的消息瞒下了。
“是又如何,你还有办法让皇上回心转意不成?”
站在庆王府冬景惨淡的后花园,福成长公主的语气与神色都很冷淡。
庆王感受到了姑母的嫌弃,羞愧地低下头,顺势藏好眼底的不满。
福成长公主看着他这没出息的样子,就知道庆王空有野心没有谋算,就算有不甘,也没有胆子付诸于行动。
那么与其告诉庆王她的计划,让庆王跟着忐忑不安或是不小心泄露出去,不如继续瞒着。
同一条渠,康王立功也好,惠王立功也罢,只要渠出问题,两人谁也讨不到好。
福成长公主有自己的人脉了解朝堂之事,姚黄唯一的人脉就是身边的惠王爷,至于她的父亲跟哥哥,两个都在皇城外面当差,还不够格参加朝会,平时往来的也都是差不多官职的人。
惠王爷不跟她说,姚黄也不会特意去打探朝事。
年关将近,到官员们放假的时候,惠王府后花园的湖上又积了一层厚厚的雪。
姚黄想去赏雪。
赵?看着王妃对雪景充满向往的眼睛,让青霭、飞泉去推了王妃刚嫁进王府时他坐的那把紫檀大轮椅,轮椅椅面还铺了一层厚厚的狐毛垫子。
由阿吉扶着坐上紫檀大轮椅的姚黄瞅瞅坐在小轮椅上的惠王,忍不住地笑,笑到赵?都担心王妃会惊动胎气。
“笑什么?”他无奈问。
丫鬟们都退远了,姚黄撑在挨着惠王爷这边的轮椅扶手上,用另一只手比划两人的头顶差距,道:“像不像我骑了一匹高头骏马,王爷只骑了一头小毛驴?”
EX:“......“
姚黄拍拍身边还剩下很宽的一片地方,邀请道:“王爷跟我坐一起吧,这样路上咱们还能说说话,不然要聊天的时候我还得趴过来找你。”
赵?:“………………怎么推?”
姚黄:“让青霭、飞泉一起来,反正我只是要去赏景,又不会跟王爷说什么不合适叫他们俩听见的悄悄话。
惠王爷及时避开了王妃充满暗示的含笑眼眸。
商量好,姚黄先下了轮椅,等青霭、飞泉协助惠王爷坐上去了,她再坐到惠王爷身边。
轮椅动了,姚黄扭头问:“好推吗?”
飞泉笑道:“好推,王妃身轻如燕,跟奴婢们单独推王爷的时候没多大差别。”
王妃又笑了起来。
赵?握住她的手。
王妃不笑了,顺势靠过来,并将盖在她腿上的毯子也搭上惠王爷的腿。
惠王爷看看枕着他手臂的王妃,吩咐道:“你们二人专心脚下,提防打滑。”
飞泉与青霭悄悄对个眼神,异口同声道:“是。”
哪里又需要王爷特意提醒呢,只要王爷王妃凑到一块儿,他们就不会乱看。
两人合推的紫檀大轮椅顺顺利利地停在了湖边,这时,青霭、飞泉再退到远处。
姚黄看向去年冬天惠王爷堆的那个王妃雪人的位置。
赵?也记得此事,道:“我再堆一个。”
姚黄摇摇头,掩在毯子下的手握住惠王爷似乎永远都不会像她这么热乎的大手:“我可舍不得王爷在这里挨冻。”
明年吧,明天冬天她就又可以陪着惠王爷堆雪人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