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成长公主派出去的两个死士蒋强、蒋盛带着早年伪造的路引乔装成游商兄弟,在二月下旬抵达了青峡县东北方向的宁县。
两人白日里挑着担子假装去丰延渠附近的村庄贩卖布头、簪等零货,实则在暗暗物色适合动手的渠段,于是他们看到了大片大片因常年干旱而贫瘠的田地,也看到了根系般穿梭于这片平原荒地中间的大小渠道。
三月初一,青峡知县狄献正式开闸引水,这等盛举不但让将因此渠受益的百姓们跑出来围观,连周围村县的百姓也都跑过来了,家里有钱的就坐着马车骡车赶路,没钱的靠双脚也要走过来。熙熙攘攘,蒋家兄弟一边挑着担子贩卖零嘴儿红红火火地做着生意,一边等着官府开闸,看起来就是正常游商
的模样。
渠首前已经竖起了一道石碑,上书狄献父子修渠的前情后果,百姓们一波一波地挤在石碑前瞧热闹,自有认字之人高声解读,蒋强、蒋盛虽然离得有些距离,还是听到了“永昌帝”、“惠王”、“康王”的字眼。
两人对了几次眼神。
富贵险中求,福成长公主让他们出来做这陷害二王、决渠毁田的勾当,他们自然也要为自己与家人备好后路。
蒋强、蒋盛并非兄弟,经此一遭却也情同手足,来时路上他们就商量好了,等事情办成,蒋强将一人回去跟长公主复命,拿走另一半赏银携两家家眷赶赴邻国隐姓埋名,蒋盛藏在暗处,一旦长公主杀人灭口,蒋盛便会去官府自首,以此挟制福成长公主信守承诺。
吉时一到,随着狄献一声令下,厚重的引水闸缓缓升起,浑黄的黄河之水立即咆哮着涌入去年新修的宽阔渠道,如千军万马般沿着十几丈宽的渠道朝前奔涌而去。河水撞上两侧厚重的渠壁溅起一朵朵水花,飞落在离得近的百姓脸上。
蒋强、蒋盛皆神色凛然,若是在这里决渠,一来他二人没黑没夜地挖也要耗费几日功夫,二来一旦挖通,激荡的黄河水流怕是马上也会将他们吞没。
还好长公主要的只是淹没部分田地的小灾。
按照狄知县十日一灌的政令,他们并不着急在今日就动手,长公主也说了,让他们谨慎筹谋再在四月里行事,毕竟官员们再大胆也不敢将渠修得刚用一次就坏,待引水三四次后再出现决堤,更能印证修渠官员们的偷工减料、粗制滥造。
京城。
三月初五,趁着晌午日头足且屋子里特意又烧了一回地龙,姚黄金嬷嬷与大丫鬟们伺候着快速洗了一次澡,洗完赶紧穿得暖暖乎乎地坐到东次间的暖榻上,在透进窗的暖阳下晒头发。
晒好的长发蓬蓬松松带着淡淡的桂花清香,姚黄自己都要爱死了。
黄昏时分,惠王爷从宫里回府了,照旧在前院沐浴更衣去掉外面的所有污气再来后院。
金嬷嬷、乳母、阿吉等大丫鬟都知道王爷这时候会来,做好该做的差事便退到堂屋,等主子们喊话了再进去。
惠王爷推着三轮轮椅进了次间,习惯地朝榻上看去,就见王妃穿着一件海棠红的长裙靠在窗边,手里高高举着一本书挡住了头脸,襁褓摆在王妃旁边晒不到夕阳的地方,才出生九天的孩子小小的一个,躺在襁褓里根本看不清脸。
赵?移到榻前,王妃的书依然高高举着。
赵?一时判断不出王妃是看得太认真了没察觉他的进来,还是故意在等他上榻。
稳妥起见,赵?问:“在看什么?”
王妃躲在书卷之后,笑道:“封皮上不是写着吗?”
赵?:“………………
视线扫过正朝着他的封皮上的几个字,惠王爷双手撑住榻沿,熟练地将自己撑了上去。
摆正轮椅,搬上双腿,赵?一下一下地挪到襁褓前。
筠儿竟然醒着,睁着一双随了他的凤眼,两只小手搭在胸前抱在一起,娘亲安安静静地看书,他也安安静静地躺着。
赵?将食指伸进筠儿虚握的小手中间。
小家伙便弯起了嘴角。
因为王妃看书看得过于认真,惠王爷便一直简单地逗着孩子,直到熟悉的淡淡桂花香终于引起他的注意,惠王爷才想到什么,对着王妃高举的书卷问:“洗头了?”
王妃:“是啊,我还沐浴了呢,都洗完两个半时辰了一点事没有,王爷回来前也才让李郎中请过脉,所以王爷不用担心我会受寒生病。”
X:“......“
沉默片刻,他拿走王妃手里的书。
姚黄根本没想看书,挡着脸只是为了给惠王爷一个惊喜,结果等了这么久惠王爷才终于动手。
想瞪惠王爷吧,又好几日没这么清清爽爽地见他了,姚黄就有点羞,早早垂下眼帘,避开了惠王爷的眼。
赵?看到的王妃,蓬松发髻如云,髻间插着父皇赏赐的那支红宝石牡丹花簪。
王妃不知为何羞红了满面,光是这么看着都能感受到她细腻肌肤上的温热。
昨日没洗头的王妃也美,此时此刻的王妃美得叫人垂涎。
忽地,王妃的睫毛动了。
在王妃看过来之前,赵?及时垂眸,顺手勾了勾襁褓里筠儿的小手,仿佛他根本没有注意到王妃沐浴之后焕然一新的美貌。
姚黄:“......”
尽管猜到惠王爷可能是装的,她还是不高兴,不高兴得想拔出簪子扎他一下。
轻哼一声,姚黄重新拿起书,靠到对面的墙边看,只伸出两只穿着袜子的脚对着惠王爷,一只还搭在另一只上。
惠王爷眼里还有襁褓,脑海里占着谁就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吃过晚饭,乳母抱走了小公子,惠王爷先回前院做了两刻钟的推拿,重新擦拭一番再来后院。
王妃已经在床上躺着了。
赵?熄了灯,坐到床上后,他直接从后面抱住王妃。
王妃的身子还没有养好,但这样抱抱却不碍事了,不像怀孕后面那几个月,翻身都要小心。
姚黄一把甩开了惠王爷搭上来的胳膊。
赵?便不抱了,只拨开她散落在颈间的发丝,低头去亲。
姚黄泥鳅一般要往里躲,这次,惠王爷的手臂瞬间揽了过去,将离开一段距离的王妃重重拉回怀里。
坐在轮椅上的惠王爷看起来比文弱书生还要无力,仿佛谁都能欺负欺负他,只有姚黄清楚他的手臂有多强壮,就这么简简单单的一个动作,一个自她怀孕后惠王爷就再也没敢对她做的动作,竟把姚黄激出了一声短促的惊叫。
赵?浑身一紧,松了力道:“撞疼了?”
姚黄:“......是啊,王爷快松开。”
赵?能分辨王妃的语气,非但没松,还将她转了过来,右手拨开王妃的长发之后顺势捧起王妃发热的脸。
姚黄闭上了眼睛。
赵?从王妃的头顶开始吻起,一直到她后颈堆积的乌发中间,哪里都是王妃常用的花露清香。
吻着吻着,他的手拨开了王妃的中衣领子。
姚黄的骨头都要软了,却没忘了讽他:“我还以为王爷根本不在乎我沐浴没沐浴呢。”
赵?:“怕你着凉。”
姚黄:“可王爷的手也是凉的啊,比我沐浴的水、晒发的日光都凉,弄得我好不舒服。”
惠王爷顿了顿,配合地拿开手。
姚黄刚要在心里骂他一声傻子,惠王爷将她往上一捞。
如愿以偿被暖到的王妃就这么软绵绵地在惠王爷的怀里一连哼了小半个时辰的曲儿。
今年的春日比前两年都要暖,三月二十六惠王府的小公子刚庆完满月,次日中书省就收到了灵山知县徐东阳递来的折子,称去年他在灵山镇一带试开荒的八百亩山林药田种植的黄精都已成功发芽,而前年试种的四分地的黄精长势依然良好,再度证明在灵山的林间种植黄精可行。
因此,徐东阳提请朝廷继续批他一笔银款,今年争取在整个灵山周围合适的山头鼓励百姓开出五千亩新药田,专种黄精。
二相将这封折子送到了永昌帝面前。
永昌帝等的就是徐东阳的折子,看完之后,他命人传康王、庆王。
二王来得很快。
过了一个年,二十八岁的康王神采依旧,还是跟以前一样端重老实,二十二岁的庆王就不一样了,父皇不肯给他去别的部历练的机会,外祖父早就不看好他了,弄得庆王心灰意懒,干什么都提不起精神,少了那股争先的势头,瞧着竞像老了几岁似的。
永昌帝只当瞧不出来,让兄弟俩都看看徐东阳的折子。
康王高兴道:“好啊,那些山头放在那里也是荒着,如今变成药田,种的还是有滋补妙用的黄精,一旦长成绝不愁销路,届时当地百姓多了进项,朝廷也能多份赋税。”
平时比他擅说的庆王便也跟着夸了两句。
永昌帝:“地方官员为了政绩,一分喜也能报成十分,那八百亩黄精究竟长得好不好还得朝廷派人去核实。灵山离得近,春景也好,你们兄弟俩替朕走一趟吧,开荒的药田要细细查看,准备开荒的五千亩荒林也要查验是否合适,包括去年开荒的百姓们也要暗中走访,真是有惠于民的良策,百姓自
会拥护,若只是徐东阳说得好听百姓们全为此举怨声载道,其中必有问题。”
康王、庆王领命。
离开御书房,庆王默默走了一段路,忽然看向康王:“灵山开荒种黄精一事,该不会也有二哥的功劳吧?”
他记得前年母妃好像提过一嘴父皇收了二哥二嫂避暑带回来的黄精特产,跟后妃几个都夸了一通。
康王也记得此事,不过那时二弟还死气沉沉,黄精特产乃是二弟妹做主送的。
二弟只是记性好,又不是神仙,还能什么功劳都插一手不成?
臭老三又来挑拨!
没理庆王,康王拂袖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