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宴结束,回到云山堂就该午睡了,最近比较贪睡的姚黄却毫无睡意。
从围场回来到赴宴之前,姚黄一直在担心哥哥会招来康王、镇国公府的怨恨,担心另一个无辜的姑娘对这门赐婚的态度,真坐到了宴席上,姚黄发现镇国公夫人还是那副和颜悦色的神态,李扶危平平静静的,与她对上视线时眼中无羞也无抗拒抵触。
姚黄松了口气,就算一次的对视说明不了什么,但李扶危能这么平和,总比她如当初的二公主或郑元贞那般直接表现出对姚家家世的轻视之意强。
但姚黄紧跟着又发现贤妃、柔妃、福成长公主看她的次数变多了,个个眼神复杂,包括其他一些官夫人也都表现得很谨慎,宁可少说话也怕说多了不小心得罪哪位贵人似的,气氛复杂到让姚黄第一次没了吃席的好心情与好胃口。
贤妃是康王的母妃也是镇国公府的亲家,她为赐婚的事迁怒姚家很正常,柔妃、福成长公主凑什么热闹?
为着那个位子,贤妃、柔妃、杜贵妃都是对头,属于一家丢了脸吃了亏另外两家都会幸灾乐祸的关系,今日康王挨了永昌帝的敲打,庆王那边的柔妃、福成长公主该高兴才对,怎么脸上还堆满了阴云?
因为康王、庆王两家都牵扯了进来,姚黄终于想到储君之争这边来了。
自家惠王爷早就跟储君没关系了,可永昌帝又十分心疼惠王爷,皇宫的门槛都给换了新的!
永昌帝虽然要拿自己送上门的哥哥敲打康王、镇国公府,但永昌帝给哥哥生了两级官啊,哥哥才二十岁,一下子就从正六品的百户升到了正五品的千户,很算得上年轻有为了,又是惠王爷的妻兄,合起来也不算太给镇国公府难堪………………
但婚事一成,康王、惠王都成了镇国公府的姻亲,兄弟俩亲上加亲了!
四个兄弟争家产,老二残了老四又小又没出息,在只能从老大、老三中间定继承人的时候,家主老爹突然把他心疼怜爱的老二推到老大那边………………
姚黄一骨碌坐了起来,震惊之后是狂喜!
庆王对惠王爷不恭,郑元贞对她不屑,姚黄又不是傻子,她肯定更希望康王继承大位啊。
如果她没猜错,永昌帝真定了康王,那她的憨哥哥就成了未来新帝的连襟!
再者,贤妃柔妃能想到这层,她能想到这层,镇国公府应该也能想到吧,那他们就会明白永昌帝根本不是要真的敲打他们,而是暗示康王要坐上那个位子了,如此一来,康王、镇国公府高兴还来不及,哪里会怨恨哥哥?
有了这桩惠及整个镇国公府的大喜事,李扶危应该也不至于太抵触姚家的家世,最多嫌弃哥哥的大老粗?
这么一通分析,姚黄就像连吃了两颗定心丸,夫家的家产之争、娘家哥哥的婚事都不需要她再担心了。
一高兴,姚黄更不困了,哼哼小曲,再拿来一本话本子。
君臣那边的宴席结束的晚,当姚黄的心绪渐渐恢复平和对着话本子泛起困时,惠王爷终于回来了,沐浴更衣后来了后院。
坐着三轮轮椅自推着来到拔步床内,见王妃背对他躺在最里面,被子盖得好好的,猜到王妃已经睡熟了,赵?将自己撑到床上,?鞋搬腿,刚仰面躺好,旁边王妃忽然转了过来,挨到他身边,用一双满是笑意的明亮双眸看着他。
赵?:“………………怎么还没睡?”
姚黄笑:“等王爷啊。”
赵?:“......为何如此高兴?”
明明吃席前她还在为赐婚的事忧虑。
姚黄又兴奋了,坐起来,神采飞扬地对着惠王爷道:“父皇赐婚的事,我有了新的想法,讲给王爷听听?”
赵?颔首。
姚黄便压低声音,把她在宴席上的观察,回来后的推断细细地说了一遍。
当然,她没有提惠王爷的腿以及四皇子的庸,只就事论事地说了康王与庆王的竞争之态。
赵?喜欢看王妃笑得这么轻松,别说她现在怀着身子需要保持愉悦放松的心情,就是王妃没怀,赵?也希望王妃能一直高高兴兴的,而不是患得患失的同时还要担心被别人记恨、报复。
更何况,父皇确实有可能就是这个意思。
所以,他握住王妃的手,嘱咐道:“自己清楚就好,对外不要表现出来。”
姚黄懂的,康王、贤妃满意的时候柔妃、福成长公主那边正阴沉着,她真明显去巴结贤妃、陈萤便会沦为柔妃、福成长公主的眼中钉,所以姚黄就当什么都不知道,哪边都不讨好也不去得罪,免得庆王一党嫉恨康王却不敢下手,只敢捏她与惠王爷这两颗软柿子出气。
围猎之后便是三日的中秋假。
十四一早,姚黄带着惠王爷来北湖岸边钓鱼,坐马车来的,下车后在草地上铺好毡垫撑上华盖,可坐可躺分外惬意。
大公主、二公主虽然喜欢跟着二嫂玩,看这架势就猜到今日是二嫂陪二哥的时候,故而不会过来打扰。
没多久,飞泉奉王妃的意思,从御前军那边将姚麟领了过来。
此时惠王爷在岸边垂钓,王妃自己在毡垫上坐着看景。
姚麟按捺着心急,先按照规矩给王爷、王妃行礼。
赵?:“一家人,不必见外,陪王妃说说话吧。”
言外之意,不用打扰他钓鱼。
姚麟看向妹妹。
姚黄拍拍身边的毡垫,让哥哥过来坐。
姚麟不想弄脏等会儿王爷可能会坐的毡垫,直接盘腿坐在了妹妹对面,扫视一圈,见阿吉、青霭、飞泉以及随行的两个侍卫都离得很远,姚麟立即小声朝妹妹诉起苦来:“我哪知道赤狐不能随便射啊,在山里撞上的时候我光惦记那一百两赏银了......对了,这个给你。”
姚黄就见哥哥分别从两边袖口摸出一个五两的银元宝,飞速塞进她手里。
姚黄:“......”
姚麟:“我知道你现在瞧不上十两银子了,但哥哥第一次挣到大钱,怎么也得分你一点让你也跟着高兴高兴。”
剩下九十两,五十两给母亲攒着,四十两分成两份,一份回京后请手下的小兵喝酒,一份请李观堂喝酒,当然李观堂一生气拒绝了更好,省了他一笔银子。
想到李家,姚麟扫眼惠王爷的背影,问妹妹:“昨日我看见镇国公父子去找皇上了,应该是为了请求皇上退婚的事,你在里面听到消息没,皇上有没有收回成命?”
姚黄抓起一个银元宝轻轻敲在哥哥的脑门:“皇上一言九鼎,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赐的婚,怎么可能收回成命,怎么,你还不愿意娶李家姑娘不成?”
姚麟揉揉被妹妹敲疼的地方:“我愿不愿意重要吗?人家李姑娘肯定瞧不上我,与其娶回家被她嫌弃,不如趁还没见面就取消婚事,大家脸上都好看。”
姚黄:“那你死心吧,御?的婚事,定了就是定了,你不要再惦记这个,也别跟别人瞎说。”
姚麟:“我能跟谁说?李家本来就要嫌弃我,我再乱说让他们以为我没瞧上李姑娘,李家兄弟真要打过来了。”
姚黄安慰哥哥:“放心,下午我就邀请李姑娘去游园,我先试探一下她对你的态度,如果她真没嫌弃你,我会跟你说的,省着你胡思乱想。”
御?的婚事,她做王妃的本就该把未来嫂子请过来说说话,表示她对这门婚事也很满意。
姚麟:“她若嫌弃?“
姚黄:“那就看你婚后的表现了,把我跟娘平时挑你的那些地方都改了,对人家好一点,你自己力争没有任何能被人嫌弃的地方,人家还能嫌你什么?”
姚麟:“就算我做的再好,家世也配不上她。”
姚黄:“她真挑你这个,你就看她的脸色行事,叫你过去你就过去,不叫你你就自己待着,我跟王爷也是这么过来的,熟悉了才慢慢亲近起来。
离得并不是很远完全能听见兄妹俩谈话的惠王爷:“…………”
说完赐婚的事,姚麟就想走了,行宫里面的贵人官员们有中秋节假,御前军守卫行宫的差事可不能耽误。
姚黄看眼哥哥,咳了咳,问:“过来之后,哥哥有跟家里通过信吗?”
姚麟:“没,离得这么近,有啥好写的。”
御前军御前军,这个时候跟外人有书信来往,容易犯忌讳。
姚黄朝哥哥伸手。
姚麟下意识地握住妹妹的手,将妹妹拉了起来。
姚黄在哥哥面前转了一圈:“瞧出我有什么变化没?”
怀孕这事,她只写信告诉了母亲,至于还没成亲的哥哥,特意派人道喜好像有点别扭。
姚麟上下打量妹妹,笑道:“跟着王爷吃好的喝好的,养得也越来越好看了。
无法专心钓鱼的惠王爷:“......”
姚黄特意紧了紧腰处的裙子:“这样也看不出来?”
姚麟:“看出来啥?”
姚黄见惠王爷朝这边偏头,立即松了裙子,朝哥哥笑道:“明年你就要当舅舅啦!”
姚麟先是瞪圆了眼睛,随即咧开了嘴,下意识地想抱起妹妹抡几圈,却又怕伤了妹妹的身子,偏偏憋着这么一股喜气不发出来还难受!
姚黄就看着哥哥又抬手又放手的,想要说什么又说不出来的傻模样。
姚黄引着他问:“高兴吗?”
姚麟连连点头。
姚黄:“是不是想喝酒?”
姚麟还是点头。
姚黄指着他来的方向道:“去吧,先去当差,傍晚让王爷请你喝酒。”
姚麟便大步流星地跑了,心里有多高兴,跑得就有多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