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恬抬了抬下巴,終於還是說出這句話,她一直打心底裡想說的話:“許嘉辭,你知不知道這世界上不是所有的事情,都能像今天這樣擺平的。”
“你今天能夠因為你爸爸的關系,從警察局裡出來,但是以後呢,萬一有一天你犯下的事是你爸爸也擺不平的呢?或者是再兩年,等你失去未成年人保護法的保護之後呢?你有沒有想過,那個時候你該怎麽辦?”
安恬說完,抬頭對著許嘉辭微微怔愣的臉。
她依舊皺著眉,準備繞過他的身子回房間。
許嘉辭突然從怔愣中回神,抓住她手腕:“你什麽意思?”
安恬不去看他。
許嘉辭眯起眼,看眼前倔強的女孩:“你以為老子是因為什麽去的警察局?”
安恬別過頭。
他用手指指著著自己嘴角的那塊烏青,冷冷笑了一聲:“那麽討厭我,看到這些,是不是心裡很爽啊?”
安恬沒說話,用另一手使勁推開他抓住她手腕的手,轉身跑回自己的房間。
冬日裡天黑的早,等趙秀梅手提裝的滿滿的超市購物袋回來的時候,天已經將近黑了。
她看到玄關處許嘉辭和安恬的鞋都整齊地擺著,心情愈發的好了。
她哼著歌兒進了廚房,開始把買的菜從購物袋裡擺出來,然後開火做飯。
安恬在房間裡聽到趙秀梅回家的聲響。
她出房間,看到許嘉辭房間的門緊緊鎖著,她走到廚房,對正開始洗菜的趙秀梅說:“趙姨,我來幫忙吧。”
“好。”趙秀梅答得很輕快,把手裡的菜交給安恬洗,然後又開始在菜板上切肉。
趙秀梅一邊切肉一邊說:“恬恬啊,你是不是跟嘉辭一個班,他這周沒去上學,下周我看也去不了,要是落下了功課什麽的你就把你的筆記給他看看。”
安恬正心想許嘉辭去不去上學他的功課水平都沒什麽區別,然後又愣了一下,抬頭:“許……呃,嘉辭哥哥,還去上學嗎?”她以為出了這件事,從初中起就開始留校察看的許嘉辭終於會退學。
趙秀梅:“去啊,怎麽不去?只是這孩子也是,唉,什麽都不肯往外說。”
安恬眉心皺了起來:“說什麽?”
趙秀梅也愣了,停下手中的菜刀抬起頭:“嘉辭沒給你說嗎?”
安恬搖頭。
趙秀梅一邊切菜一邊給安恬說了個大概。
上周末晚上,九中有一夥混混來四中外面的網吧打遊戲,看到一直在四中外面流浪的那個智力有障礙的少年。
那夥混混實在是惡劣極了,智力障礙的少年見到他們面目不善便想跑,卻被他們捉了回來,開始一起捉弄毆打。
他們把智障的少年反綁在電線杆上,用他的身體滅煙頭,用他的身體當靶子,把所有的惡都撒在連一聲救命都不會喊的智障少年身上,許嘉辭路過的時候,那群人正在挨個獰笑著用腳踩智障少年的襠部。
他們人很多,九中體校出來的體格都不差,身上有的還帶著刀和甩棍。
然後許嘉辭跟他們打了起來。
有路人以為是學生打架鬥毆報了警,警察趕來,好幾個人被渾身是血的送往了醫院,許嘉辭被帶到了警察局。
其中有一個受傷的混混家中有些勢力,看到兒子被打成這樣,存心要搞死四中罪魁禍首的少年,走了關系,放狠話要許嘉辭非坐牢不可。
只是警察調了當晚的監控,先是看到那夥混混在用各種下流的手段凌.辱智障的少年,許嘉辭路過,阻止,雙方才打了起來。
警察自然最討厭這些社會的渣滓,可是因為這事見了血,有混混傷勢不輕住院了,所以對於如何處置見義勇為卻傷了人的少年,似乎便變得有些棘手。
然後正為難之際,海城鼎有名的許家,參與了進來。
跟許家比起來,那個混混家裡找的所謂的“關系”,幾乎是螻蟻遇大象,微不足道。
不久後許嘉辭便被放掉了,因為事情的處理過程中多少還是有不便宣揚之處,所以就連許嘉辭學校的人,也都不怎麽清楚。
安恬聽趙秀梅講完來龍去脈,張了張嘴,沒說出話來。
她想到那天下午在學校外面碰到的那個智障的流浪少年。
他衝她傻傻的笑。
於是她給少年買了包子。
可是同樣的笑,被另一幫渣滓碰到,便向他發泄任性最黑暗的惡,給與一個智力障礙的流浪少年無盡的凌.辱和折磨。
然後是許嘉辭。
安恬倏地想起他一開始看她眼神裡的那抹期待,然後她對他說了那些話。
仿佛他才是什麽令人厭惡的混蛋,惡魔。
他或許對她來說的確是惡魔,但她並沒有資格把他想的低劣。
安恬心亂得像一團麻,懊惱不已。
趙秀梅飯做好了,許嘉辭還是沒出來。
安恬端了飯,又帶上了許嘉辭要擦的藥,去敲他房間門。
門不開,房間裡很安靜。
於是安恬去找了備用鑰匙,把房間門打開。
安恬從小便很少進許嘉辭的房間,此時門一開,她便感到有空氣撲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