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豐皺眉,又舒展開來:「拒絕我嘛,習慣了的,我會等你的。」
「不。」韓佩鴛看著他,無比認真:「我認真與你說,不能嫁給你的原因,不只是因為我放不開過去。這些日子我想來很多,過去我不是放不下。如今我也能放下。可是……放下了,我就要叫自己將就麼?我這麼多年出嫁,到最後,難道是隨便嫁一個麼?」
「可是我喜歡你啊!」何豐激動的站起來了。
「可是……我並不喜歡你啊。是,我不討厭你,你很好,做朋友也罷,還是熟人也好。都是好的。可你不能因為你喜歡我,就逼著我也喜歡你呀。」韓佩鴛搖搖頭:「我願意嫁人,可也許我這一輩子都嫁不出去了。因為到了如今,尋常人家的女子已經好幾個孩子,甚至最大的孩子都能娶妻了,我還是沒嫁出去。」
「可就因為這樣我就講究,勉強自己,那我為什麼不在二十多歲剛退婚的時候就嫁出去呢?」
「你……我……我哪裡不好呢?」何豐頹然,坐下來道。
「你都好,哪都好。我來了盛京這幾年,也覺得處處都好,可我還是不愛吃麵食。麵食也不錯啊,北方人都喜歡,可是我不喜歡啊。」韓佩鴛笑了笑:「所以,不是你不好,也不是我不好,只是我和你,不合適。」
「那我要是非要娶你呢,叫我家裡人提親呢!你爹娘會答應的!」何豐眼圈都紅了。
「就算是他們答應了,我也不會答應的。逼著我上花轎我也不肯的。那時候……還有什麼意思呢?」
何豐看著她,他明白,這個人是真的不願意。
她沒有對他說過一句重話,但是就是不願意。
他忽然覺得很委屈,跑出了崎閣。
這一走,就是三個月不見。
韓佩鴛知道他沒事,也就不在意了。
三個月後,何豐再度出現,只是送來了一盆花,一句話也沒說。
次年七月裡,何豐定親了。
韓佩鴛提著的心也算是放下來了。至少別耽誤了人家的好姻緣。
她依舊開著崎閣,不緊不慢的過著日子。
她的字一天一天更好,畫的那副畫麼,偶爾添上幾筆,也不緊不慢的畫著。
直到三十一歲這一年的盛夏,遇見了剛轉了文官的柳將軍。
彼時,韓佩鴛正在街上小攤挑選些小玩意。
一個小孩子從她身邊跑過去,撞了一下,站直了,就看見側邊一個男人盯著她看。
柳將軍樣貌也不算十分出眾,但是也算是個比較好看的男人了。
個子高,又是做了十來年的將軍,自然帶著一身的剛硬之氣。
如今轉了文官,但是一時半會,也還是看著像個將軍。
見韓佩鴛看過來,他大步走來:「姑娘出閣了沒?」
韓佩鴛起先是不說話,隨即就笑了:「那這位公子,你娶妻了嗎?」
她這一問,問的柳將軍愣了一瞬,隨即搖頭:「沒!軍營裡頭娶不到媳婦兒!這不回來就預備娶妻了麼。」
「我也還沒嫁出去呢。」韓佩鴛嘴角勾著笑意。
三十一歲的女人,自然不會比十幾歲二十幾歲美麗。
但是她因為還沒出閣,沒有生育,自然也比大多數的三十一歲女人年輕美麗些。
至少身材沒走樣,臉上的皺紋也還很淺。
「敢問……姑娘是哪家的姑娘?」柳將軍不好形容自己心跳加快是為什麼,但是眼前這位還梳著姑娘髮髻的姑娘……還挺好看的。
「崎閣,韓佩鴛。」韓佩鴛眨眼道。
「哦!就是那個……」柳將軍正要說,猛然頓住一笑:「韓姑娘。」
「呵呵,對,就是那個差點嫁給了攝政王的韓佩鴛。」韓佩鴛也不在意這個。
至少,眼前這個男人說來,她沒多少尷尬。
「嗨,那都陳年往事了。」柳將軍有點尷尬。
「這裡距離我的崎閣不遠,要是將軍有空,請將軍喝茶如何?」韓佩鴛知道自己是動了心,也不肯違背自己的心意。
「啊,好啊,好啊!」柳將軍很高興,還順手接了韓佩鴛手裡的籃子。
儘管那籃子還是空的。
一個下午的時間,不知道怎麼就聊到了塞外風光。
柳將軍過去是在屏州任職的,大西北的風光他看了無數,不再稀奇了。
可是如今有人想要聽,他還是能一一說出來。
這一說,似乎過去嫌棄的地方,其實還不錯。
這一日之後,柳將軍有空的時候就會來。
有時候帶點酒,與韓佩鴛喝上一杯。
柳將軍是個粗人,但是格外喜歡寫字好,畫畫好的人。
韓佩鴛如今已經算是書法大家了,可是她卻覺得字寫的不好,文采也一般的柳將軍有種別樣的可愛。
兩個人就這樣相交了幾個月。
中秋後一夜,兩個人坐在崎閣的後院裡賞月。
桌上已經有兩個空了的酒壺,如今他們還一人抱著一個。
韓佩鴛過去從不知道自己居然這麼能喝。
她側頭看著柳將軍低頭說起那一日來。
「我那天見你就覺得奇怪,像是見過你,可我之前又沒去過臨京,也沒來盛京。你說你去過西樺城,可你說的那年,我也沒去。就是沒見過你呀,可我就是覺得見過。哪裡見過呢?」
「或許是前生見過吧?」韓佩鴛笑起來。三十歲的女人笑起來,不是少女的嬌俏,但是別有一種風情在。
柳將軍愣愣的看著她,伸手撫上她的臉頰:「上輩子……說不定我們是一對。」
韓佩鴛將酒罈子舉起來將裡頭的酒大口喝掉,然後丟在一處,伸手抱住了柳將軍,對著他就吻了下去。
柳將軍一愣之後,感覺心口炸開了一般。
隨即哪裡還控制得住自己呢?
衣裳丟了一地,兩個人瘋狂糾纏在一起。韓佩鴛十幾歲的時候,絕不能想到有朝一日,她能這麼瘋狂。
可是此時此刻,瘋狂真是叫人歡喜啊。
三十一歲遇見了這個人,一點都不遲。
柳將軍家沒人了,他除了這十幾年攢下的財富之外,一無所有。
次日裡,就將自己全部身家都搬來了。
秋老虎還有餘威,他臉頰被曬紅了,但是站在那,痞氣的看韓佩鴛:「我聘禮可都拿來了,娘子可願意嫁給我?」
韓佩鴛帶笑,像是一生都圓滿了起來。
「好。」
想要對得起自己,什麼時候都不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