映橋說完,從袖中摸出他留給自己的簪子︰“您看,我真的貼身放著。”這時她方才收拾行囊的時候,從枕頭下翻出來塞進袖中的,就料到他回來會索要這東西,果不其然。
見她這麼貼心,他笑的眼楮沒縫了,捏著她的臉蛋道︰“你也敢騙我了。”
你不知道我騙你的地方多著呢。她嘿嘿一笑。
季文燁怕嚇到她,不敢輕舉妄動,捏完她的臉蛋後沒有捏別處︰“我知道你不想這麼快回來,還想和你爹優哉游哉的外面住。可是你也得為你爹考慮,你走了,他才能更專心的讀書,你別打擾他。而且我派人把守著他,排除一切干擾,心思全放在讀書上,不怕他考不中。”
“……嗯……我不打擾他……”映橋低頭回答︰“不過您回來的真快,是不是京里有事發生了,需要您回來坐鎮?”是不是梅小姐和離了,你回來成婚啊。
“事情辦法了,我就回來了。”季文燁拿起她的手,把玩她的柔嫩的手指。
有必要提醒他一下了,試探一下他是什麼反應。她裝作回憶的想了想道︰“少爺,我不是跟你說我踫到魯大人了麼,我听他說……曲公子似乎快放出來了,我好擔心他再去找我爹麻煩。你不在京城這段日子,其實我在家也不好過,每天提心吊膽的。幸好您回來了,又將我爹接到別處住了。”
“……”他側目︰“你知道打你爹的,是曲連岷了?”
她‘天真’的點了點頭︰“知道了,他人好壞啊。”
季文燁見她似乎沒懷疑到自己頭上,心里既慶幸又失落,唉,真是個小笨蛋,不過笨也有笨的好處。他摸摸她腦門︰“嗯,所以他得到懲罰了。”
看來她得使出殺手 了,她輕描淡寫的道︰“……魯大人說……你想娶梅小姐……曲少爺被關起來了,他們會和離吧,您有機會了。”
“魯久年跟你說的?”他眯著眼楮,小聲罵道︰“這個碎嘴子!”
“他就說你想娶梅小姐。其余的是我瞎猜的,對嗎?”
“不對!”他斬釘截鐵的道︰“你別听他胡說,連我自己都不知道會娶誰,他又是怎麼知道的?!”
“……”她眨眨眼,他如果真有這個打算沒必要反駁吧。
季文燁道︰“魯公公當初確實希望我娶梅安雲,我也答應了。可是……她的作為實在叫人不敢恭維,如今我有些後悔了,不該魯莽的答應干爹。”
雖然知道季文燁娶梅安雲有目的,但他對她不錯,她也不希望他過的太慘,梅安雲不是個好女人,他娶了她,等著綠帽子吧。于是好心的道︰“嗯,婚姻大事,確實該慎重。依您的身份,能娶個更好的。”
他想有雲映橋的想法,就算雲家祖墳冒青煙,雲成源真中了進士,也不過是沒根基的小京官。季文燁嘆道︰“不會的,估計我娶進來那位,家世不怎麼樣。”
真是自暴自棄啊你。不過那是他的私事了,他不求上進,她也沒辦法,映橋低頭玩手指。
他盯著她看了一會,鑒于之前有過出格舉動,此時不敢再輕舉妄動,只輕輕摸了摸她的後背,就吩咐她下去了。
映橋離開少爺,輕松的吐出一口氣。才出門,黛藍和海棠她們就圍上來,找她說話,一說話才知道,居然有很多認為她是跟四少爺一起出門辦事了。
累了一天,晚飯後,季文燁沒有吩咐了,她回到自己的住處,往炕上一趴。一想到自己忙活了一個半月,累的手腕快斷掉了,結果一兩銀子都沒拿到。就恨的滿炕打滾。
江奉桐上發現他們失蹤了,上哪里找他們啊?
錢啊……錢啊……前功盡棄了……
映橋在內心里,淚流成河。
—
季文燁第二天照常去都指揮使司點卯。等她走了,映橋盤算著再寫點什麼賣錢,畢竟已證明寫東西換錢這條路行得通。雖然被季文燁突然殺回來截斷了,但她不會放棄的。
想一想還可以寫點什麼,對了,就寫一部《四游記》,分別是西天取經的《西游記》,八仙修煉的《東游記》,還有北上伐狄的《北游記》和南下擒賊的《南游記》。
映橋重新打起精神,準備歇兩天手腕,就繼續開始寫。
話說季文燁在都指揮使司點了卯,四下轉了圈,見沒什麼事,就騎馬早退了。他沒回府,而是策馬去了魯公公的住處,門子開門見是季大人,忙道︰“爺,公公不在,您進來等嗎?”
魯公公應該是進宮了,季文燁略有失望︰“不了。”正要走,就听門子道︰“不過久爺在這兒……”
一听這廝在,季文燁立即哼笑道︰“我正好要找他。”將馬鞭扔給隨從,大步跨進了門。
魯久年與季文燁不同,他拜了魯公公一個小妾為干娘,平日就愛賴在此處行孝順。季文燁派人去喊魯久年,他則在穿廊下等他,不一會,魯久年就一臉熱情的迎了過來︰“哥,我听說你回來了,今天正要去看你……哎?你怎麼好像不高興?”
季文燁深吸一口氣,伸手揪過魯久年的後衣領,押他到僻靜處說話︰“你跟雲映橋說,我要娶梅安雲?”
一上來就被興師問罪,魯久年莫名其妙的道︰“又不是什麼秘密,再說了,這難道不是真的嗎?”
“誰說是真的了?”
“嗯?干爹和干娘都這麼說了。還說是你親口答應的。”
“……那天公公做壽,他建議我娶梅安雲,我不好意思掃他老人家的興,就隨口答應。其實我並不想娶她,所以你別出去胡說了。”
魯久年一愣︰“可是……你都設計把曲連岷設計關進去,給他們提供和離的機會……這也是為了討干爹喜歡?干爹可當真了,你怎麼辦啊,這不是騎虎難下了麼?”
“……”季文燁想了想,風輕雲淡的道︰“我會跟公公說清楚的,總之你別再出去亂說了。”
魯久年眼楮滴溜溜轉了轉,嘿嘿笑道︰“我就跟雲映橋提了一嘴,沒跟任何人說過。瞧給你急的,是不是被她吹枕頭風了?你要這麼喜歡她,干脆扶正算了。”
“……”
見季文燁瞪他,魯久年一抬手告饒道︰“我不亂說了,哥哥大人不記小人過,饒了我這次吧。”
季文燁將他一推︰“管住你的嘴,我自然會饒了你。”踱步向前走去。
魯久年追上他,笑嘻嘻的道︰“哥,你也听說了吧。曲家已經同意和離了,不過曲老頭也不是省油的燈,一定恨死姓梅的了,以後有好戲瞧了。我還以為你這次外出是為了避嫌,等人家和離了再回來,難道真不是?”
季文燁皺眉瞪他︰“敢情我剛才和你說這麼多話,你一句沒往心里去?”
“你別惱,我知道你不想娶梅安雲了,可是你這樣很容易引起雲映橋的誤會。”
季文燁冷聲道︰“和雲映橋有什麼關系?”
魯久年暗暗撇嘴,這麼明顯了,還想掩飾。他笑︰“沒什麼關系,我嘴巴又不好使了。”季文燁道︰“哪天拿線給你縫上。”魯久年笑了笑,才又說道︰“哥,你以後打算怎麼辦啊?”
“至少今年不急。梅安雲才和離,一年內不可能再嫁,否則她爹梅尚書就更丟臉了,而我……”季文燁開始胡扯了︰“我這次去送汝王回封地,回來的路上找龍虎山的道人看了個相,他說我今年犯凶煞,不宜婚娶,否則有血光之災。我今天過來,本打算跟公公說這件事的,可惜他進宮了,算了,哪日再說吧。”
“……”當初季文燁受重傷險些喪命的情景,歷歷在目,魯久年一听又有血光之災︰“那、那還是謹慎為妙,再等一等。或許明年梅小姐便看中別人,不纏著你了。”他頓了頓,神秘的笑道︰“她現在好像跟你三哥走的很近。”
“季家的事情,你少打探!”季文燁怒。
魯久年趕緊縮了縮脖子,笑嘻嘻的躲閃開︰“是、是。”
季文燁又在魯公公這處坐了一會,與魯久年吃了幾杯酒,才動身離開。此時天色尚早,他就轉回指揮使司,坐了半天衙,太陽下了山,才回了府。
—
梅安雲和丈夫和離後,因她是梅尚書的女兒,一時坊間討論的熱鬧,大家嚼舌頭的熱情高漲。她便閉門不出,等著一股風過去。
看樣子,短時間內,梅安雲是不可能再談婚論嫁了。
季文燁很高興,因為派人散布流言的事,除了曲家外,他也摻了一腳。
轉眼過了差不多兩個月,臨近端午,天氣熱的‘銷魂’,但是季文燁卻不能休息,因為最近錦衣衛內又出現了亂攤子。有個千戶收錢放了個罪犯,本來做的神不知鬼不覺,誰也沒發現。結果近日刑部發現此人涉及一樁陳年大案,刑部的官員查到此人關在詔獄,很是高興。
結果一查,發現此人居然不見了。
言官一怒之下,一狀告到皇帝那里。皇帝說查,季文燁作為專門負責錦衣衛內部糾察的南振幅,自然得下全力給皇帝一個交代。加上此案發生在前任鎮撫任上,他查起來沒什麼顧忌。
他一連數日沒回家,映橋非常滿意。
這一日,映橋又在偷偷寫東西,突然黛藍在門口喚她︰“映橋——你家里來人了,你叔叔找你——”
映橋一愣,心想難不成是江奉桐,趕緊把文稿塞到枕頭下,出門去見人。確實是江奉桐,他看起來很疲累,眼底紅紅的,整個人看起來有些憔悴。
她的第一反應是,你膽子好大,居然還闖到這里來?!
“……叔叔?”
江奉桐面無表情的道︰“我找不到你們父女的新住處,只好到這里來找你,希望沒有唐突姑娘。”
“沒有……說來話長……”她怕有人偷听,也不敢說什麼。江奉桐是為什麼來的?給她書稿的銀子嗎?就這麼當面給她的話,一定會被人發現的。
江奉桐從袖中摸出一錠銀子放在桌上。
映橋嚇的一愣︰“你這是干什麼?”
“這是我向你爹借的銀子,我要離京了,還給你們。我江某不是無信的人。”他道︰“我要回鄉了,前幾天我家里來人找到我,說我祖父病重,要我爹和我立即回家。”
“……”映橋心里咯 一下,江奉桐居然要離京了,是不是以後都不會再見了?不過還是替他高興,回鄉便能參加秋試了,以他的資質一定會高中。
這時江奉桐又拿出一封信遞給他︰“這是給你爹的,我尋不到他,只能由你轉交了。這一年多,多謝他照顧,書信一封,聊表謝意。”
映橋怔怔的接過信︰“……叔叔……你還會回京城嗎?”
江奉桐看了下四周,沒說話,只默默的點了點頭,然後道︰“江某不打擾了,我該走了,姑娘留步,不必相送。”說完,作揖離去。
這時引江奉桐進來的小廝,立即跟上他,送他出去。
映橋有一肚子話想說,可礙于場合,只得默默的深埋心中。她捏著信,垂頭喪氣的回到屋內,呆呆的坐了一會,忽然覺得這封有些厚過頭了,撕開一角,往里一瞥,就見里面分明是一張張銀票。
她趕緊合上信封,起身將門關好,然後倚著門,才將信封里的東西都掏了出來。有兩章銀票,一張三百兩,一張二百兩。還有兩封信,其中一封寫給雲成源的,措辭講究,客客氣氣的說了一堆廢話。另一封是給映橋的,上面講了這三個月發生的事。
江奉桐送書稿回來,發現他們不見了,四處尋找沒有苗頭,很著急。後來刻書的鮑公子又要他坐鎮,指導代筆先生們下筆寫小說,遇到想不懂的地方,他得解答。于是這三個月,他幾乎每日都和這幫代筆先生耗在一起,不過好在銀子拿到手了,便是那三百兩。
另外一張兩百兩是他的攢下的銀子,近日家里來人找他回去,這二百兩對他來說沒什麼用了,于是也給她了,希望映橋收下。
如果他應試順利,明年二月會來京城參加春試,到是有再相見的機會。
“……”映橋看完了百感交集,鼻子一酸,忽然想哭。
江叔叔、啊不,汪哥哥真是個好人。
顧不得心酸,她忙將江奉桐給她的那封信蘸水揉爛了,又拿開一塊地磚,把銀票塞進去。
贖身的銀子湊齊了,就等時間一到,甩在季文燁臉上了。
—
季文燁整整兩個月沒回家,就連一向反感他的映橋都不由得擔心起來,開始盼著他如果活著,好歹回家露個面。黛藍她們顯然已經習慣主人不在的日子了,映橋見大家都鎮定,她也不好意思說她牽掛主人。
這天大雨滂沱,映橋睡醒起來,听說主人回來了,趕緊撐了把傘去正屋見他。一進門就見季文燁側臥在榻上,臉上蓋了一本書——《大理寺少卿判百案》。
正是她寫的!
映橋揉了揉眼楮,確定自己沒看錯。心想居然這麼快就上市了,刻板的師傅好功力,書商好速度。不過為什麼季文燁在看?
她見他枕邊還放了一本,就悄悄走過去,想偷偷看一眼。
屋內的其他丫鬟,都覺得映橋的行為危險,暗暗朝她搖頭。
她好奇心旺盛,顧不得這麼多了,才伸出手還沒等拿起來,就見季文燁將臉上的書本一拿,斜睨她︰“你想干什麼?”
“……”映橋道︰“給你正正枕頭。”
季文燁叫其他丫鬟下去了,然後揉了揉太陽穴︰“才睡著,就叫你嚇醒了。”映橋只關心他的書︰“哎?爺,這本書好新奇啊。”
“哪里新奇?”他皺眉︰“你不問我這多日為什麼不回家,一開口卻問這本書?”
她結巴的道︰“就、就是覺得您不像看這些東西的人,隨口問問。”
“這個啊。”季文燁摟過映橋,無奈的道︰“都傳是前朝刑部大員的遺稿,最近看的人很多。我就叫人買了一部,看看有沒有什麼值得注意的地方。”
炒作啊這是,什麼刑部大員的遺稿?!映橋硬著頭皮問︰“那您看出問題了嗎?”里面不會有歪戴帽子的李姓惡霸吧。
季文燁瞧她,忽然有了壞主意,一本正經的道︰“確實有問題。”
“什麼問題?”難道有政治錯誤?
他拿起枕邊那本,翻到書頁中間,遞給映橋︰“從左開始,你自己看看吧。”說完,圈了映橋在懷里,下巴放在她肩頭,看著她讀書。
映橋十分認真的對待著,話說在這頁講的是一個僕人回憶他曾目睹女主人不忠。一開始很正常,講他如何進入後花園,發現蹊蹺跟隨,看見女主人和別的男人踫面。接著就不正常了,下面很大篇幅講的都是女主人如何跟人偷情,脫衣解褲,在石桌上雲雨……
“……”好端端的案子,為什麼要詳細描寫這個情節?!映橋無語,臉發燒。
此時季文燁吻她的脖子,低聲道︰“看出問題了嗎?”
“就寫了這一處嗎?”還是每次涉及到這種情節,都來一段。
他一愣,扳過她臉,壞笑道︰“你還想看啊?”
“我、我沒有!”季文燁這廝是故意的,變著法的戲弄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