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好跟江暮行去超市, 八月裡的天, 熱得人腳底板發燙, 恨不得扒牆上,他卻嗅到了春風跟桃花香,看什麼都覺得比平時順眼。
就連被人攔住硬塞傳單, 宴好都沒掉臉色, 而是笑著拿手裡看兩眼。
結果發現是家教機構的宣傳。
宴好的嘴角抽了抽, 不塞給江暮行, 只塞給他, 大概他長了一張學習困難戶的臉。
他把傳單往江暮行眼前甩甩:“班長, 新開的機構, 前三天報名打八折。”
江暮行回著黃緒的短信,抽空掃一眼傳單:“你要報名?”
宴好鼻子裡發出一個“嗯”的第三聲, 拖了老長, 有一點撒嬌的意味:“我有班長就夠了啊。”
江暮行敲手機鍵盤的動作一滯。
“A大就好比一個最頂級的副本, 以我現在的級別想打下來, 必須要有一個高配置的隊伍幫我。”宴好笑著說, “但班長你一個人就頂一個隊。”
江暮行短信不回了:“是嗎?”
“是啊, 班長你是真強,不帶吹的。”
宴好把傳單卷吧卷吧, 卷成一個筒狀,眯起一隻眼睛, 透過小圓洞看四周, 扭頭的時候, 冷不丁地跟江暮行對上了視線。
江暮行望過來,眼裡有霓虹的光影,配著深邃清晰的眉目,迷幻至極。
宴好心跳加快,匆忙把圓筒轉了方向:“班長,我感覺有你給我補課,像中了頭獎,運氣太好了。”
江暮行繼續編輯短信,嗓音很低:“沒有什麼所謂的運氣。”
夜幕下的街市很鬧,宴好沒聽清,只是覺得江暮行有一瞬間的面部輪廓很柔和。
不知道是不是看花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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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了超市,宴好就寸步不離江暮行,體會跟喜歡的人一塊兒購物的心情。
江暮行腳步一轉,進了兩排貨架中間。
宴好跟進去:“班長,你要買保溫杯嗎?”
江暮行的目光掃向貨架上的杯子:“高三是關鍵的一年,要盡可能調整好生活狀態,降低頭疼腦熱的風險,保溫杯是必需品之一。”
宴好不自覺被他微抿的薄唇吸引:“那我也買一個。”
江暮行從貨架上拿下來一個深藍色保溫杯。
宴好火速把旁邊淺藍色的那個撈手裡。
江暮行側低頭,漫不經心地看著他。
“我覺得這個杯子挺好的。”宴好背脊僵著,一臉淡定,“容量大,看著也有質感。”
江暮行半晌開口:“是不錯。”
宴好試探性地問道:“……買了?”
江暮行:“嗯。”
宴好的眼睛瞬間就亮了。
雖然只要是江暮行的用品,總會有人費心思去買一樣的,自己用或者收藏,這是暗戀一個人的卑微,以及快樂,他也會那樣做。
然而這次他是跟江暮行一起買的,同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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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暮行去買草稿紙的時候,宴好又蹭了一波。
“班長,筆芯有活動,一盒很便宜。”
宴好剛說完,手機就響了,他走到一邊接電話:“媽。”
倪清聽著嘈雜聲:“好好,你在外頭?”
宴好耳朵邊好吵,他走到稍微安靜點的地方:“在逛超市。”
倪清問:“跟叢叢?”
“不是,跟我班長。”宴好撓後頸,“就出來隨便逛逛,買點東西。”
“那把要買的都買了,別漏掉。”倪清站在敞亮的辦公室裡俯瞰一片寫字樓,“馬上就要開學了,緊張嗎?”
宴好嘀咕:“有什麼好緊張的,不是我一個人高三,有很多人陪我,大家都一樣。”
倪清聽兒子這麼說,擔憂的心情並不能釋懷,她溫聲細語道:“好好,你要記著,成績是次要的,身體第一,千萬不要累垮了。”
宴好看著貨架上的物品標籤,沒有說話。
這個暑假是宴好有史以來過得最忙的一個,不僅要應付緊張的學習計畫,跑步加強體質,練習引體向上,還要學車。
而且現在車也沒學完,高三週末要騰出時間去學,接下來複習的壓力又很恐怖,即便付出比別人都要多的精力,依然不能確定百分百就能跟得上進度。
可以說高三這一年要往死裡沖,才能去夠那渺茫的可能性。
但他沒有一刻喪過。
因為宴好深刻的意識到一點,他不是為了別人努力,而是為了自己。
一年後的自己會感謝現在的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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秘書敲門,有工作要彙報,倪清讓她等會。
“好好,媽近期要回國辦事。”
宴好往江暮行那邊走的腳步頓住:“什麼時候?”
“行程暫時還不能定下來。”倪清說,“到時候下了飛機直接去你那,你有想要的禮物嗎?”
宴好說沒有:“媽,你來之前跟我說一聲。”
倪清失笑:“還要說啊。”
宴好不慌不忙:“要說,萬一我不在公寓呢。”
倪清歎氣:“那媽媽的驚喜就給不成了。”
“……”
宴好擦擦腦門的虛汗,江暮行目前只是他的班長,不是男朋友,按理說沒什麼好慌的。
不過以防萬一,還是有個準備比較穩妥。
宴好結束通話回了江暮行那,發現推車裡多了一盒筆芯。
混合的,有0.5跟0.7。
江暮行只用前一個型號,0.7不用,宴好用,他喜歡稍微粗點兒的,除非考試有要求才會換。
宴好嗓子眼有一點發癢,他咳嗽了好幾聲:“班長,這筆芯……”
話沒說完就被江暮行打斷了:“0.7的給你。”
宴好被江暮行的隨意直白整得愣了愣:“真的嗎?”
江暮行推著推車轉身:“一盒太多了,我用不完,就買了混合型的。”
宴好嘴角抽搐,我為什麼要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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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小時後,宴好跟江暮行逛完超市,沿江往公寓方向走。
這個時間點,江邊散步的人不少,多的是結伴出來的,吹吹風看看夜景。
有小孩坐在長椅上玩泡泡機,一大片彩色泡泡帶著燈光跟月色,被夜風吹得到處都是。
宴好孩子氣地把地上的一個泡泡踩滅,蹦跳著往前踩。
江暮行扶額。
“班長。”宴好回頭,好奇地問,“你小時候玩過這個嗎?”
江暮行頷首:“玩過。”
宴好白淨秀氣的臉上寫滿了羡慕:“我小時候很想玩,各種原因導致我一直沒玩成,很可惜。”
江暮行挑眉:“你現在不就在玩?”
宴好把眼瞼上的碎發撥開,笑了笑道:“不一樣,現在是現在,有些事要在那個特定的年紀做才最有意義。”
江暮行看出他不止是羡慕,還有遺憾:“想法不少,情感也夠豐富,語文作文怎麼就提高不了?”
宴好:“……”
“班長,你真掃興。”
江暮行眼眸微眯:“你說什麼?”
宴好胡說八道:“我是說今晚的月亮很大。”
江暮行手往上指,宴好下意識後仰頭,視線追著他手指的方位,看到天邊掛著一片小月牙,耳邊是他的聲音。
“上弦月,大在哪兒?”
宴好窘迫得面紅耳赤,他想當做什麼都沒發生:“班長,我請你吃烤串去吧。”
江暮行不吃這一套。
宴好抓耳撓腮,抬頭沖他笑,眼角眉梢跟嘴角都彎著,像一隻做錯了事,想要討好主人的貓。
身後無形的小尾巴搖啊搖的,讓人難以抗拒。
江暮行把臉偏到一邊,在原地立了片刻,淡聲道:“回去了。”
這小插曲翻篇了,宴好鬆口氣,還想在外面多待會:“烤串不吃了嗎?”
江暮行態度冷峻:“不吃。”
結果不多時,宴好站在小攤前等烤串,江暮行在旁邊。
宴好望著不遠處一堆大媽們跳舞,仿佛在看天女散花,祝福他跟江暮行百年好合。
出來逛個超市,神智都不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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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學當天,宴好起得很早。
江暮行從房裡出來,見他在給客廳的幾盆植物澆水,校服已經穿上了,頭髮梳的很柔順,劉海也剪短了一點點,露出水潤透亮的眼睛,顯得朝氣蓬勃。
宴好笑著喊了聲:“班長,早上好啊。”
“早。”江暮行去了廚房。
宴好沒指望能得到江暮行的回應,他呆了許久,匆匆丟下水壺跑進廚房,平復了一下激動的情緒。
“早上吃什麼?”
江暮行給水壺裝水:“早飯。”
宴好:“……”
江暮行手腳麻利的燒開水,煮雞蛋,切蔥,和麵粉,準備做蔥油餅,所有的事都有條不紊。
宴好看江暮行的眼神充滿虔誠跟膜拜,從今天開始,他吃到的早飯就不是阿姨做的了。
是江暮行做的。
宴好有種自己已經結婚了的錯覺,他搓搓燙熱的臉頰,驅趕走內心的那點羞恥。
“班長,今天就是高三第一天,新的學期,新的開始,我們要不要文藝一點,說點什麼?”
江暮行好整以暇地反問:“譬如?”
宴好思考著說道:“高三請多指教?”
江暮行:“……”
“或者,”宴好眨眼,“一起加油?”
江暮行擦擦電熱鐺:“你加你自己的油就行,不用捎上我。”
宴好整個垮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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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點左右,江暮行催宴好去學校。
“班長,等我拿一下書包。”
宴好一邊玩俄羅斯方塊,一邊從沙發上站起來,慢慢悠悠。
江暮行看手錶:“宴好,你快點。”
“來了來了。”
宴好嘴上這麼說,遊戲還沒關,一隻手突然伸過來,拿走了他的手機,他兩眼懵逼。
江暮行快速給宴好玩通關,把手機還給他,面色淡然:“能走了?”
宴好恍惚著點點頭。
江暮行往玄關走:“速度。”
宴好飛奔去房裡拿書包,路過水池邊的鏡子,他理了理校服,手抬起來,五指併攏,指尖虛虛地擦過額角向前伸,對鏡子裡青春年少的自己打了個招呼。
高三加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