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一開, 倪清就收到了兒子的眼神提醒, 不光如此,還在她門檻都沒跨的時候湊上來, 跟她說悄悄話。
“媽, 他就是我班長, 江暮行。”
倪清在兒子的示意下看了眼立在鞋櫃邊的少年,很高很挺拔,衣著乾淨整潔,長得一表人才, 氣質內斂成熟,第一印象滿分。
江暮行禮貌喊道:“阿姨。”
倪清微微笑著應聲:“我聽好好經常提起你。”
宴好臉一熱,忍不住嘀咕:“我哪有。”
“一口一個班長, 還沒有?下回媽給你把次數記上。”倪清跨過門檻, 揶揄完兒子, 很隨和地對少年說, “住在這裡還習慣嗎?”
江暮行啟唇:“挺好。”
宴好偷撇江暮行,想知道他只是客氣,還是真的覺得好, 甚至喜歡這裡。
江暮行微偏頭看過來,宴好立即垂下眼睛。
倪清並沒有捕捉到這一幕,否則她一定會嗅出一點青澀單純的暗戀味道, 她把皮箱放玄關:“那就好, 我跟好好他爸還擔心你們處不來。”
“畢竟補課的老師跟學生住在一起, 少不了要督促, 那就會產生一些正常合理的小摩擦。”
宴好想也不想道:“我們還是同學,朋友。”
末了他又擲地有聲地補一句:“我跟他沒有摩擦!”
只是開個玩笑的倪清:“……”
表面淡定,內心截然相反的江暮行:“……”
宴好掉頭就走。
倪清眼裡浮現幾分怪異,兒子看起來很緊張啊。
只是……有什麼好緊張的呢?
倪清的視線從立在原地,微低著頭,不露聲色的少年身上掃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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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好只是上了個廁所出來,他媽已經跟江暮行聊上了,小江叫得很順口。
江暮行沒露出一點不耐煩,有問必答。
宴好滿眼的仰慕,他媽在商圈打拼多年,身為一個大企業的管理者,舉手投足間自帶氣場,江暮行卻不見半分局促,很沉著。
那會扔卷子的畫面,想必是腦抽,不是緊張。
宴好欲要縮到牆邊偷聽,就察覺到了江暮行的目光,計畫失敗,他只好喪氣地坐過去。
“媽,你不是說近期回國嗎?怎麼今天就飛回來了?”
倪清喝口水:“行程上臨時有變動。”
宴好剝蘋果糖吃:“說好的提前講一聲,你也沒有。”
倪清咳一聲:“這不還是想給你個驚喜。”
宴好:“……”
倪清拍拍兒子的手臂,“好好,我聽小江說第一輪複習已經開始了,會不會太累?”
宴好舌尖裹著糖,謊話張口就來:“不會啊。”
說著就偷偷用鞋子輕碰江暮行,讓他給自己加點可信度。
江暮行閉口不言。
宴好有點生氣,糖果被他咬得嘎嘣響,他很快吃完了,又拿了一顆剝開。
“多大了,還這麼愛吃糖。”
倪清嘴上責怪,表情卻是縱容,她摸了摸兒子的腦袋:“好好,你接著讓小江輔導你做功課,媽媽去房裡躺會。”
宴好“噢”了聲,等他媽一進房間就對江暮行說道:“班長,你跟我媽都說什麼了?”
江暮行聞到他氣息裡的蘋果甜香,喉結上下滾動:“說你的學習。”
宴好嘟囔:“這有什麼好說的。”
“討論了怎麼最有效地提高你的成績,關於我的輔導規劃。”江暮行說,“另外就是,如何緩解你的壓力。”
宴好吸溜著糖果,他應該不會有……刷題刷到情緒崩潰的一天吧?
江暮行看著宴好:“你媽媽很關心你。”
宴好正想說話,忽然記起江暮行的媽媽在療養院,嘴裡的糖都變得不怎麼甜了。
江暮行淡聲道:“去做卷子吧。”
宴好回神:“不再說會?”
江暮行不廢話,直接指著掛鐘給他看。
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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倪清沒躺一會就出來了,手裡拎著一個白色禮品袋:“小江,阿姨不知道你喜歡什麼,就給你買了這個。”
宴好瞧瞧,是帆船,跟他書桌上的是同一個大師的作品,限量款,每艘都有身份證號跟編碼,他小聲告訴江暮行。
“這是帆船,乘風破浪,揚帆起航。”
江暮行聞言,接過禮品袋的動作微滯,垂眸道:“謝謝阿姨。”
不知怎的,宴好就是覺得江暮行很喜歡這個禮物,他開心起來:“媽,我的呢?”
倪清攏著波浪卷髮,神態很優雅:“在房間裡,你自己去拿。”
宴好問道:“是什麼?”
倪清去拿沙發上的小皮包:“補腦的,長身高的,養肝的。”
宴好:“……”
下一刻他猛地轉頭,發現江暮行的唇角是平著的,側臉很立體很帥,也很寡淡。
宴好懷疑江暮行剛才笑了,可是他沒有證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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倪清拎著皮包往門口走。
宴好一愣:“媽,這麼晚了還要出去?”
“老朋友的局。”倪清換回高跟鞋,“你跟小江早點睡。”
宴好丟了棗進嘴裡:“你回國還是工作,沒我。”
倪清正在拿鞋櫃上的鑰匙,聽到這句就走到兒子面前,抱住他,在他額頭親一下:“寶貝,你撒嬌媽很高興,明天媽去接你放學,乖啊。”
江暮行就在旁邊,宴好有些不好意思,怕他以為自己還是個小孩。
“你帶著秘書,”宴好從媽媽的懷抱裡出來,“別喝太多酒。”
倪清覺得兒子是真長大了,囉嗦起來跟他爸一個樣。
“帶著呢,放心,媽就去露個面,晚點跟你桂姨聚一聚。”
宴好吐掉棗核,想起來什麼:“媽,你給爸打電話報平安了嗎?”
“下飛機就打了。”
倪清的尾音跟關門聲交疊在了一起。
來也匆匆,去也匆匆,忙得很。
宴好去冰箱拿了兩罐蓮藕汁,給江暮行一罐:“班長,帆船要我幫你拼起來嗎?”
江暮行屈指扣住蓮藕汁的拉環,往上一勾,聲音夾在“哧”一聲響裡:“不用。”
宴好話到嘴邊,就見江暮行將打開的那罐蓮藕汁遞給了自己。
很自然,也很隨意。
宴好卻激動到用兩手接,幾乎是把蓮藕汁捧在了懷裡,傻傻地抱著,不知道喝。
江暮行抬手擋住眉眼,很無奈的模樣:“宴好。”
宴好呆滯:“嗯?”
江暮行沉聲道:“你要用體溫捂熱?”
宴好的臉刷地一下就紅了:“不是,我……那個……我是……”
他結巴著,靈光一閃:“我在想事情,就給忘了。”
可算是找到了藉口,宴好鬆口氣。
江暮行的面部輕微一抽,他開著另一罐蓮藕汁,似是隨口一問:“你爸媽都在國外?”
“嗯哪,幾年前過去的,為的是拓展那邊的市場。”
宴好喝兩口蓮藕汁,冰涼跟清甜交纏著沖進他的喉管,刺激得他打了個抖。
“他們兩個人不在一個城市,各有各的公司要管,平時也不常見,我就更不用說了。”
江暮行沉默不語。
宴好抿了抿嘴,他家在盛湖區,房子幾十萬一平,建的跟宮殿一樣,但是沒人住。
寒暑假逢年過節他都是飛國外去找爸媽,家裡一直空著。
這套公寓成他家了,但是他只能住一個高中,明年高考結束就要搬走。
之後會有個四年的家。
這些話宴好很想跟江暮行說,想要他揉揉自己的頭髮,也希望有一天能在他面前剖開內心,做最真實的那個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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零點左右,宴好聽完當天的聽力部分,拽了耳機關掉MP4,準備睡覺。
半個多小時後,他睜開眼睛瞪著天花板,失眠了,睡不著。
不是壓力大,是青春的躁動,說直白點,就是想江暮行。
宴好夠到MP4聽歌,聽著聽著就躺不住了,他爬起來,打著赤腳出去,鬼鬼祟祟摸黑進了江暮行的房間。
月光十分迷朦。
宴好借著那點光亮,看見床頭櫃上擺著帆船,神情一怔。
江暮行睡前拼起來了啊。
宴好走近點,彎腰檢查帆船,江暮行拼得很好,沒有一處出錯的地方。
“什麼都會……”
宴好咕噥了句就扭頭,癡癡望著床上的江暮行,管不住自己地蹲下來,扒在床邊看他。
“班長。”
宴好試探地輕聲喊:“你睡了啊?”
沒回應。
宴好舔了舔唇:“我……”
“喵~”
樓下突然傳來貓叫聲,宴好嚇得跌坐在地上,差點癱掉。
貓叫聲像女人在哭,又像嬰兒在哭,發情了。
聽起來很淒厲,怪瘮人的。
宴好哭笑不得,大半夜來偷看喜歡的人,趕上貓叫春,這算什麼事啊?
那貓應該是女孩子,沒一會社區裡的男貓就開始鬧了,此起彼伏。
宴好的澎湃**快被它們給鬧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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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房的床是一米八的,江暮行仰面躺著,修長的四肢隨意舒展,沒地兒再躺下一個人。
宴好尋思怎麼擠上去。
正要放棄的時候,江暮行翻了個身子,位置空了出來。
宴好迅速爬上床,小心在江暮行背後躺下來,挪近點,再近點,鼻尖蹭上他的睡衣,貪婪地嗅著他的味道。
樓下的貓叫得好厲害,越來越浪了。
宴好擔心江暮行醒過來,根本不敢有別的動作,就只是貼著他。
結果竟然不知不覺睡著了。
江暮行轉過身,低頭凝視枕邊人,半晌歎息道:“半夜不好好睡覺,過來爬我的床,明天看你醒了怎麼編。”
宴好睡得很香。
江暮行撩開他的劉海,吻他眉心小痣。
房裡寂靜一片。
宴好做著夢呢,不太老實地蹬腿。
江暮行把空調被搭到他身上,一手支著頭,一手撫摸著他白嫩的臉頰,漫不經心地用粗糙的指腹描摹。
“班長……”宴好微張嘴呼吸,發出粘糊的夢囈,“你抱抱我……”
江暮行硬了。
宴好揮動手臂,眉心蹙著,臉上是要哭的表情:“班長……”
江暮行把他撈進臂彎裡,禁錮在胸口,啞聲低哄:“好了,抱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