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梓悅一時有些語塞,可能是性格使然,她從小跳脫飛揚,和同胞兄長南轅北轍,夏雲欽自幼生長在深宮,性格敏感內斂,她見不得一個好好的小孩子便成這副陰暗膽小的模樣,也不管老廣安王整日耳提面命,總是逮著機會就夥同兄長把夏雲欽往外帶,一段日子下來,夏雲欽的性子總算有些隨了她,日益開朗了起來。
自從夏雲欽登基以後,慕梓悅更是殫精竭慮,才十四歲大的孩子,便要在那深不見底的皇宮中獨自生存,要分辨什麼是讒言忠語,要提防冷槍暗箭,要學習處理政務……更何況,除了兩名自小服侍他的嬤嬤和先帝暗藏在心的寵愛,夏雲欽在後宮之中幾乎沒有助力。
後宮禁衛軍是夏亦軒所轄,她只能慢慢地派入自己的心腹,平日裡一有空便進宮去陪伴夏雲欽,宮女們也時常稟告:廣安王一陪著陛下用膳,陛下便能多吃一碗飯;廣安王不如留下來陪宿,陛下晚上便不會做噩夢了……
朝堂上傳出她獨攬大權、裹挾天子,便是從那時候開始。她聽了也只是哂然一笑,夏雲欽在他們眼裡,只是九五之尊,可在她的眼裡,那還是她的弟弟,她的親人。
可如今,夏雲欽已經長大了,經過這麼多年的經營,後宮也已在他的掌控之下,她若是在整日裡陪在身邊還成何體統?自然要日漸遠離才是。
「陛下已經不是以前那個小孩子了,處理完朝政,自然要多點空閒的時間去陪陪后妃,讀讀喜歡的詩書,做些愛做的事情,臣再陪在身邊算什麼?」慕梓悅呵呵一笑,「更何況,臣也偶然有私事要處理。」
夏雲欽的臉色一沉,旋即又笑了笑:「梓悅是說你的那幾個男寵嗎?正好,朕今日來就是想瞧瞧他們長得什麼模樣。」
慕梓悅有些尷尬,可夏雲欽盯著她,沒有半分放棄的意思,只好招手讓聽雨去把凌然叫上來,凌然曾是官奴,想必也知道些進退禮儀;而且身上也沒什麼風塵味兒,也不算是有辱聖上的眼睛。
凌然的確進退得宜,跪在地上,沒有嚇得魂不附體,也沒有胡言亂語,只是不知怎地,夏雲欽說話間總帶著幾分淡淡的諷意。
「你平日裡服侍王爺,可知道他的喜好?」
凌然迅速的瞥了一眼慕梓,一臉的仰慕:「小人知道,王爺嗜甜,也嗜鹹,平日裡喜歡吃紅燒的菜,王爺不喜歡喝濃茶,清淡雅致的花果茶最佳,這些小人都會弄;還有王爺喜歡吹笛,小人也會幾下……」
慕梓悅聽著都有些飄飄然了起來,一臉的動容:「難得小然你記得那麼清楚。」
夏雲欽的臉色一僵,半晌才看著慕梓悅說:「他說的這些,朕記得可比他清楚多了。」
慕梓悅覺得有些不太對勁,可一下子又想不出什麼不對勁的地方。
「朕還知道,梓悅入眠很淺,睡前喜歡用安神香,梓悅從小就喜歡漂亮的東西,還有,梓悅喜歡的寶刀都是朕替他收集的。」說著,夏雲欽傲然地抬了抬下巴。
慕梓悅終於知道什麼地方不對勁了,這樣的夏雲欽,好像在……在和凌然……爭寵……
她清咳了兩聲,正想上前岔開話題,卻聽見夏雲欽冷厲地說:「不過,你也算是對梓悅有心,怪不得梓悅如此寵愛你,縱然如此,朕也還需提點你幾句。」
「多謝陛下誇獎。」
「談天說地無妨,但還需顧著廣安王的名聲,不許整日裡纏著梓悅,更不許讓梓悅辛勞。」夏雲欽臉一沉,訓斥道。
慕梓悅腦中忽然閃過一個盛氣凌人的大房在訓斥通房丫頭的模樣,不由得打了個顫,飛快地把這個畫面從腦中趕了出去。
凌然愕然,忽然便想起前幾日慕梓悅的訓話,便磕頭道:「陛下明鑒,小人自知此事有違倫常,他日必然會受因果報應,也無顏見父母祖宗於地下,日日哀思,恨不能以身求去,可王爺封神俊朗,小人一見傾心,又蒙王爺厚愛,情不能自己,往陛下海涵。」
這番話聽起來至情至性,讓慕梓悅在心裡忍不住讚了一聲好,終於拿正眼打量了一下凌然。
夏雲欽看著慕梓悅一臉的欣賞,心中愈加煩悶,他不想他的梓悅哥哥被別人分去了注意,可又不知用什麼法子才能留住梓悅哥哥的目光。
他揮了揮手:「好了,既然你是梓悅的心愛之人,朕也不會怪你,只是勿要記著朕的話,小心伺候廣安王,下去吧,別擾了我們的興致。」
凌然如蒙大赦,迅速地退了出去。
「梓悅哥哥,朕不喜歡這個人。」夏雲欽神情鬱鬱,「他對答伶牙俐齒,眼神撲朔游移,說不定是為了你的權勢不得不依附於你,不是真心對你,你要小心為上。」
「逢場作戲而已,陛下放心,臣不願輕易毀了其他女子的一生幸福,還是這樣閒散著過日子就好。」慕梓悅淺笑著說。
夏雲欽這才稍稍放下心來,便想起自己來這裡的一件要事:「瞧朕這糊塗勁兒,瑞太妃來朕這裡說了好幾次,讓朕勸勸皇兄,早日納個王妃,可朕一提此事,皇兄便沉著一張臉,半聲不吭,梓悅可有什麼好法子?」
慕梓悅一聽便來了興致,一想到能讓夏亦軒的那張臭臉臭上加臭,她便好像打了雞血一般:「不如這樣,陛下辦個賞春、品茗的宴會,京城四品以上官員可以攜家眷出席。」
夏雲欽也是少年心性,高興地說:「這個主意妙,城中素有才名的未婚男女也可不受品級限制,說不定能有緣千里來相會,朕可成了月老了。」
「屆時可以讓大家各展才藝,什麼琴棋書畫,都來秀上一秀,選個京城四大才女、美女什麼的,不怕瑞王爺不為之傾倒。」慕梓悅加油添醋道。
「好!」夏雲欽擊掌笑道,「朕這就讓內務局去辦。」
「還有,臣以為,不僅是瑞王挑選王妃,也得讓人家女子看看瑞王的英資,才能心甘情願,陛下覺得呢?」慕梓悅眼珠一轉。
「梓悅的意思是……」
「席間不如來個比劍、獵雁這樣的把戲,選個四大才子什麼的,瑞王想必能獨佔鰲頭,奪得京城所有女子的芳心。」慕梓悅口若懸河,滔滔不絕,一想到夏亦軒到時候不得不在全京城女子面前搔首弄姿,心裡樂開了花。
「梓悅一席話,朕茅塞頓開,朕這就回去替皇兄好好籌劃籌劃。」夏雲欽興沖沖地便走了。
翌日一上朝,夏雲欽便向眾臣宣佈了這個消息,以皇家的名義,在西郊行宮舉辦一場賞春盛宴。這昨日剛說了要瑞王娶王妃,今日便來了這個賞春盛宴,明眼人一瞧便知道,賞春是虛,求偶是實。
夏亦軒站在左側,面沉似水,慕梓悅立在右首,坦然自若。
「此次盛宴,大家都不必拘禮,便裝出席,屆時朕準備了大禮給拔得頭籌的才子佳人。」夏雲欽見眾人都有些躍躍欲試,心裡不免有些得意。
「陛下,此事非同小可,不知道由誰主持?」夏亦軒忽然出列問道。
「內務局已經開始籌辦,不過的確少了個牽頭的人,皇兄有何人選?」夏雲欽問道。
「臣有一個——」慕梓悅頓覺不妙,飛快地插話,卻被夏亦軒打斷。
「此事非廣安王不可,廣安王本就是風流蘊借之人,又是陛下重臣,朝中人人敬重,此事事關皇家顏面的大事,朝中誰能和廣安王相提並論?」夏亦軒的目光往身後一掃,眾臣們都頻頻點頭。
慕梓悅還想分辨,夏雲欽卻頻頻點頭,蓋棺論定:「朕也有此意,梓悅你眾望所歸,不要推辭了,瑣事有內務局,你只要把關就好。」
慕梓悅哪裡知道自己的一個惡作劇,會攤上這麼一個燙手的山芋,忍不住便瞪了夏亦軒一眼。
夏亦軒卻衝著她笑了笑,不知為何,那笑容稍顯生硬,彷彿並未到眼底。
散朝的時候,夏亦軒照例又走在她身旁,半晌才問道:「此事是你出的主意?」
慕梓悅笑容可掬地說:「亦軒兄是不是要謝我?不必如此客氣,亦軒兄的事情,就是我的事情,此次必要為亦軒兄選一個稱心如意的美嬌娘,也算是我們廣安王府一個未了的心願。」
夏亦軒眼中的怒意一閃而逝:「有勞梓悅了,只不過梓悅記錯了,我喜歡的並不是知書達理、溫柔嫻淑、國色天香的女子,而是任性妄為、無情無義、飛揚跋扈的人,只怕全京城都找不出一個來,讓你失望,可真是對不住!」
說著他一甩袖,揚長而去。只剩下慕梓悅,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半晌才喃喃地道:「這世上有這樣的女子嗎?你喜歡這樣的人,莫不是受虐狂?」
不過,這差事雖然帶了點脂粉味,好處卻實在不少,好些個大臣都藉故前來探聽信息,自然少不了帶些禮物,慕梓悅著內務局印製了請柬,特意請來了才子沈若晨潤筆,方於正作畫,上面的小楷剛柔並濟,遒勁之中不失清麗;梅蘭竹菊各具風骨,栩栩如生,精緻得令人愛不釋手。
原本她還想著這些帖子不知道會不會被那兩個繁忙的春闈主考扔出來,幸好,內務局拿回來的兩張範本,看起來十二萬分的高端洋氣,讓慕梓悅很滿意。
請柬自然要請賞春宴暗地裡的男主人公去鑒賞一番,德起軒備的回禮也已經好了,她收到後忍耐不住翻了翻,連她這樣縱橫花叢的風流王爺都忍不住有些臉紅心跳,向來必定能讓未來的瑞王和王妃琴瑟和鳴、雨水交融。
於是,本著禮尚往來的精神,這日慕梓悅帶著請柬和特意準備的禮物,興沖沖地上了瑞王府。
作者有話要說:廣安王繼續膈應瑞王爺~~
看文的妹子們,這麼風流蘊借、趣意盎然、英明神武的廣安王,乃們忍心不包養嗎?這麼花容月貌、溫柔善良、勤奮肯幹的某醋,乃們忍心不包養嗎?哼(傲嬌地踱步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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