賞春宴在全京城百姓期盼中越來越近,各式八卦也層出不窮,什麼寧國公家和定遠侯家的小姐在綢緞鋪為了幾匹最新的雲錦綢抓花了臉;什麼胭脂鋪的胭脂水粉一下子斷了貨;什麼雲鼎商行的掌櫃出千金求購一張請柬……
在幾番熱炒之後,慕梓悅忽然發現,這已經不是瑞王夏亦軒的相親宴,而變成了全城俊男靚女、富男貴女的相親宴,而那些攜子女而來的達官貴人,一個個都成了挑選女婿、媳婦的准公婆、准丈人丈母。
沈若晨假後第二日就上朝了,臉色還有些青白,瘦削的身形在那一襲厚重的朝服之中,看起來居然有一種梅經風霜的殘缺美,讓慕梓悅的心跳又加速了幾分。
散朝之後,不知為何,沈若晨走得很慢,好像在等人一樣,慕梓悅看看後面的夏亦軒,琢磨著他是不是要找瑞王算賬。
一個三品文人,不管從哪個方面看,都不會是一個一品武將的對手,慕梓悅覺得自己如果不獻點慇勤、不煽風點火,好像有點對不起老天爺給她的大好機會。
「沈大人,身子好些了嗎?若是還有不適,不如再歇息幾日,政事怎麼做都做不完。」慕梓悅關切地問。
「有勞王爺掛牽,前日有些打擺子,忽冷忽熱的,多虧了王爺送來的湯劑,沒服幾貼就好了。」沈若晨彬彬有禮地答道。
「瑞王爺實在太不小心了,」慕梓悅朝後瞥了夏亦軒一眼,「這是哪家船夫,居然會撞船,真真是霖安河上討生活的笑話。」
沈若晨若有所思地看向夏亦軒,微笑著說:「是下官太沒用了,下次要向王爺取經,如何習武強身。」
慕梓悅又驚又喜:「沈大人若有此意,本王必然倒履相迎。」
沈若晨眉頭微蹙了一下:「現在不是上朝的時候,怎麼王爺對下官這麼生分了?」
慕梓悅愣了一下,忽然想了起來,以前曾說過要以名字相稱,她當時厚著臉皮叫了幾聲,後來就自覺地又叫上沈大人了。
沈若晨現在的語氣,難道說落了一回水,真的就把她當成自己人看待了?到底是救命之恩,不可同日而語啊!
慕梓悅的嘴角立刻咧了開來,想努力壓都壓不住,只好轉頭去看別處,掩著嘴輕咳了幾聲,才裝出一副淡然的模樣:「若晨說笑了,只是這些日子被謠言所累,不得不謹慎行事。」
「梓悅也會怕謠言?只怕是謠言怕你吧?」沈若晨戲謔地笑了。
兩個人正說笑著,夏亦軒慢慢地走了過來,面無表情地打量了沈若晨幾眼:「沈大人的氣色看起來好多了,何時本王做東,向沈大人好好賠罪。」
「不敢,怎敢讓王爺破費,還是下官做東,請梓悅和瑞王爺一聚,也好謝謝梓悅的救命之恩。」沈若晨不動聲色地說。
不知怎的,慕梓悅覺得夏亦軒的四週一下子有股殺氣奔騰而出,待她詫異地看過去,那殺氣卻又無影無蹤,只是表情有些僵硬。
「梓悅什麼時候和沈大人如此交好了?看來本王那一撞,非但無過,反而有功了。依我看,最應該請客的,自然是梓悅,對不對?」夏亦軒意味不明地嘿嘿一笑。
「這請客又有何難?廣安王府這點銀子自然是有的。不過等亦軒兄相中了美嬌娘,只怕我想請可都輪不上呢。」慕梓悅愉悅地笑了。
果不其然,一提起賞春宴,夏亦軒的臉又沉了下來,哼了一聲,轉身就往殿外走去。
「亦軒兄別走啊,我已經幫你選中了好幾個,都是花容月貌……」慕梓悅在他身後幸災樂禍地叫道。
看著夏亦軒的背影,沈若晨忍不住笑了起來:「梓悅,你這模樣,可真是……」
這笑容讓慕梓悅閃了閃神,半晌才問道:「我什麼模樣。」
沈若晨也疾步往外走去,走到一半回過頭來朗聲笑道:「可還真像那拉郎配的媒婆!」
慕梓悅是一路笑到府裡去的,慕十八見她和沈若晨一前一後從宮中出來,神態歡愉,心裡就明白了大半,掰著手指在那裡算來算去,嘴裡還唸唸有詞,慕梓悅見了未眠有些奇怪。
「你幹什麼呢,神神叨叨的。」
「王爺,我正在算,九公子不太好聽吧,還是八公子聽起來琅琅上口,該把哪位公子請出去好呢?」
慕梓悅差點一頭從馬車上栽下去,半晌才板著一張臉說:「你再胡說,我就把你送回征西軍中去,讓你去當個伙夫。」
慕十八立刻挺了挺胸:「王爺,有小人這樣帥氣的伙夫嗎?」
慕梓悅踹了他一腳,笑罵道:「滾。」
慕十八笑了一會兒,忽然問道:「王爺,你要是真的喜歡沈大人,不如小人趁著月黑風高……」說著,他把五指一抓,一掌切了下去,滿臉陰測測的笑容。
慕梓悅嚇了一跳,這傢伙偶爾會犯渾,可真別給她弄出點事情來。「十八,你多大了?」
「你們琢磨著我應該二十有四,比王爺你大一歲。」
「你有喜歡的人了嗎?」
慕十八有些茫然:「王爺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把以前的事情都忘記了,怎麼敢去耽誤人家姑娘。」
慕梓悅有些惻然,拍了拍他的肩膀,和顏悅色地說:「所以,你可能不懂,如果你真心喜歡一個人,自然是希望見他幸福美滿,而不是要把他綁在身邊,弄到後來兩看兩相厭,我對沈大人,就是如此,有生之年,若能見他嬌妻美妾,兒女繞膝,便是我最開心的事情了。」
慕十八的表情有些奇特,半晌才說:「王爺你今天是不是吃壞了,以前你不是這樣說的,你說,你喜歡的東西,說什麼都要佔為己有……」
慕梓悅那超脫高潔的神情頓時有些崩裂,色厲內荏地喝道:「慕十八,本王這麼多話,你怎麼就記得這一句了!該死的,回府給我抄一百遍三字經!」
慕十八嚇得再也不敢吱聲了,他的武藝高超,卻最怕摸筆墨,這一百遍三字經只怕他要好幾天不能出門,不能出門就不能陪著王爺,不能陪著王爺可就太沒趣了。
沒過幾日就到了四月初五了,夏雲欽閉朝兩日,帶著一干人等,浩浩蕩蕩地殺向了西郊行宮。
西郊行宮是太祖所建,背山而建,向來就是各代帝王炎炎夏日的避暑之地。經過幾代帝王的翻修,行宮裡的各項建築和設施都比照皇宮,極盡華美。
行宮最值得稱道的便是東南面建了一個很大的跑馬場,幾乎是行宮的一半,先帝在位時曾十分喜愛這裡,一到夏日炎炎之時,便把政事都搬到此處處理,一住就是一個來月,只苦了那些個大臣,每天雞都沒叫,便要從京城往這裡趕。
和跑馬場一牆之隔,便是一個很大的花園,仿造江南園林而成,小橋流水,精美異常,和皇宮的厚重大氣有著截然不同的風味,綠樹成蔭,芳草萋萋,令人驚歎。
這花園便是賞春宴的所在,數十頂紗帳隱在紅花綠樹之間,白紗飄飄,若隱若現,憑空便帶了幾許旖旎。
為了配合慕梓悅所說的京城四大才子才女的評選,禮部在中間搭起了一個略高的檯子,以紅色的絲絨為底,看起來熱鬧喜慶得很。
一些重臣和家眷提前隨著夏雲欽一起先行到了行宮,禮部將人安排在各個宮殿裡,忙得人仰馬翻。
慕梓悅自然被安排到離夏雲欽最近的地方,還沒等她喝口熱茶呢,夏雲欽便把她叫出去,說是要去四處瞧瞧。
「梓悅你挑的日子可真是不錯,」夏雲欽滿意地看著這融融春日,「昨日瑞太妃和麗太妃合計了一整日,說著要是此事成了,一定要備份大禮謝你。」
「些許小事,無足掛齒。」慕梓悅頗有些得意地說,「陛下,不是臣吹噓,此次臣已經將京城中所有的佳人都網羅了來,陛下若是有心,也可看看有沒有喜歡的,這可比看什麼勞什子畫像強多了。」
夏雲欽怔了一下,有些不快地說:「梓悅提這個做什麼,朕瞧著那些嬪妃就頭疼,整日裡嬌滴滴的,就只會爭寵。」
慕梓悅失笑:「這女人家自然是嬌滴滴的像朵花似的,陛下後宮才這麼幾個嬪妃,多納幾個,到時候多生幾個公主、皇子,才會熱鬧起來。」
「朕才剛剛親政,不去想這些兒女情長的事情。」夏雲欽煩躁地說。
「陛下,你若是有喜歡的人,就不會這樣想了,一定恨不得日日和她歡好。所以,明日是個好機會,若有看著順眼的女子,千萬要告訴臣。」慕梓悅曖昧地笑笑。
夏雲欽盯著她看了一會兒,賭氣說:「朕以後都不會有喜歡的女子。」
「好好好,沒有就沒有,不急不急。」慕梓悅寬慰說。
「朕最喜歡的就是朕的廣安王,朕的梓悅哥哥,要是梓悅哥哥是個女的就好了。」夏雲欽低聲說,神情有些鬱鬱。
慕梓悅心裡咯登了一下:「陛下可真會說笑,臣是個男的,萬萬變不了女的。」
「朕知道,」夏雲欽沉默了片刻,見她有些不安,便展顏一笑,得意地說,「不如這樣,下次若是梓悅找到一個和你長得一模一樣的女子,朕就請她做朕的皇后,怎麼樣?」
慕梓悅放下心來,夏雲欽自幼便對她依戀得很,所以才會有這麼一種錯覺,應當並不是對她有了那種超乎君臣的感情,不過,以後是時候適當地和他保持距離了。
君臣倆說笑著,慢慢地步入花園。花園裡草木青蔥,花蕊芬芳,不遠處的月洞門前有幾個身影正在說話,夏雲欽興致勃勃地往前走去:「諸位愛卿在聊些什麼?不如讓朕也來聽聽。」
說話的幾個人回過頭來,正是沈若晨和方於正,另幾個可能是大臣的家眷,都約莫十七八歲,長得十分標緻,見了夏雲欽便一起鶯鶯燕燕地過來見禮,其中的一個雙眸掃過慕梓悅,衝著夏雲欽笑道:「陛下,王爺,今兒真巧,瑤兒這廂有禮了。」
作者有話要說:熱鬧的賞春宴來了!妹子們,盡情地期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