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梓悅目送著兩個人影漸行漸遠,心中大定,回過身來,目視著那片桃林,她身後的兩名侍衛已經刀劍出鞘,一左一右,雙眸緊張地四處梭巡。
四周悄寂無聲,可是慕梓悅卻感受到了一股殺意,就好像那日在西郊行宮外一樣,一時之間有些透不過氣來。
驟然之間,一個黑影彷彿鷹鷲般從桃林中朝著慕梓悅直撲而來,凌厲的掌風排山倒海。慕梓悅在馬背上一個騰躍,避其鋒芒,順著掌風躍到了一旁,饒是如此,她的肩膀被掌風刮到,火辣辣得疼;她的馬悲鳴一聲,後退了好幾步,摔倒在了地上不住抽搐。
一旁的兩名侍衛救之不及,驚怒地叫了一聲王爺,立刻揮刀衝著那黑影劈了過去。
慕梓悅在一旁看得仔細,那個黑影又瘦又小,並沒有拿兵器,只憑一雙肉掌周旋,一招一式之間有著開山裂碑的氣勢,那兩名侍衛不是親衛隊中的頂尖高手,但武功在慕大的□下也是數一數二的,這樣拿著兵器以二打一,居然連人家的衣角都碰不到,身形在掌風的壓力之下十分困難,眼看著就要落敗。
慕梓悅看了一會兒,忽然便笑道:「張封奕,你一個武林元老,怎麼淪落到當人爪牙的地步?真是讓人笑掉大牙。」
那人的身影一頓,一雙眸子犀利地看了過來,彷彿要割破她的衣衫。
「嘖嘖嘖,」慕梓悅圍著戰團轉了轉,嘲諷說,「這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你是個拿人錢財的殺手呢,也不錯,殺個王爺能賺多少?一千兩金子還是一斛明珠?來本王這裡取就是了,何必這麼辛勞呢?」
那人雙眸一瞪,爆喝了一聲,掌風橫掃,那兩個侍衛避之不及,各自肩頭中了一掌,被掃出幾丈開外,倒在地上。
其中一個侍衛掙扎著站了起來,往慕梓悅身前撲去:「王爺快走!」
慕梓悅目測了一下她和桃林的距離,計算了一下慕大佈局的時間,還需再拖上一盞茶的功夫,她還不能逃。
想到這裡,她反而朝著那張封奕走了兩步,笑吟吟地說:「你在城外等了多久?這樣辛苦,你家主人有沒有給你額外的封賞?不然可太過小氣了。」
那張封奕呵呵怪笑了兩聲,聲音彷彿兩張刀片在一起互刮,令人雞皮疙瘩都起來了。「你這小娃兒倒是有膽識,既然知道我的名字,居然還敢在這裡大放厥詞?乖乖讓我綁了走吧。」
慕大自從那天在西郊行宮看到此人後,便花了好一番功夫去查他的底細:這人在十幾年前是中原武林數一數二的好手,一手屠龍掌使得爐火純青,為人亦正亦邪,放蕩不羈,從來不為人所用。
他長得實在不敢恭維,卻不知道為什麼暗戀上了當時武林中的第一美人,最終受了情傷,歸隱武林,已經將近十年沒有在江湖中出現了。
慕梓悅從懷裡掏出了一張銀票,笑嘻嘻地在手中揚了揚,朝著他扔了過去,那銀票輕飄飄地在空中打了個轉,卻靠著一股內力,直直地朝著張封奕飛去。
張封奕心道這個瘦弱的王爺倒也不能小覷,伸手一抄,接過來看著上面的數字,心裡跳了跳,可轉念一想,咬了咬牙,把它撕得粉碎:「呸,你當我沒瞧過銀子不成?要不是我受了人家的恩惠無以為報,會來趟這趟渾水?」
慕梓悅見他一直和自己廢話,雙眼不停地四處打量,心裡明白,慕大說的沒錯,此人自傲又多疑,見她這麼淡然自若,深怕中了她的埋伏,不敢大意地痛下殺手。
「能讓你受了恩惠,此人必然非富即貴,我來猜猜他是誰。」慕梓悅雙手負在背後,來回踱了兩步。
張封奕傲然一笑:「好,你猜到了,我給你留個全屍。」
「宋澤達?魯齊勝?秦沖?」慕梓悅一連說了三個名字。
張封奕一邊聽一邊哈哈大笑了起來:「我還以為你這個小娃兒有點道行,也不過如此……」
慕梓悅靜靜地盯著他,看他笑得上氣不接下氣,忽然厲聲喝道:「必然是那齊王夏雲衝!」
張封奕的笑聲一窒,愕然看著她,旋即回過神來,惱羞成怒地衝著她直撲過來:「小娃兒,你敢陰我!」
慕梓悅早有準備,身形朝後急退,那兩個侍衛歇息了這片刻,重新揮刀迎了上來。只是這次張封奕用了全力,那兩把鋼刀被他用掌風一震,立刻脫手,匡啷一聲掉在了地上。
張封奕雙臂一振,便越過了那兩個侍衛,幾個起落,朝著慕梓悅的後背猛擊一掌,這一掌凝聚了他十足功力,掌風呼嘯而來,令人膽寒。
一個侍衛急了,撲上去就拽住了張封奕的腳,另一個侍衛則操起護身的匕首,衝著張封奕的後心扔了過去。
慕梓悅就地一滾,逃過這一掌,隨手從地上抓了一把石子朝著他激射而出,喝道:「看我的飛天金針雨!」
張封奕的腳尖一滯,連番疾躍,躲開了那匕首和石子,氣得臉色發白,一腳便把那侍衛踢出幾丈開外。
慕梓悅又逃了幾步,桃林就在眼前,她倏地轉身,拔出腰間的寶刀,直指著張封奕,笑著說:「我在這林子裡埋下了陷阱,你敢不敢過來?」
張封奕狐疑地看著她手中的刀,忽然問道:「你和那元陽宮的臭道士有什麼淵源?」
「淵源深著呢,你想不想知道?」慕梓悅笑嘻嘻地說。
張封奕有些焦躁,眼看著天邊已經大白,他等這個人落單已經等了很久,錯過這次,下次不知道要等到什麼時候,這樣沒完沒了,他豈不是今後都要被此人綁著走!管她和那臭道士有什麼淵源,到時候此事一了,他歸隱到自己的地盤,難道還會怕那些臭道士不成!
想到這裡,他大喝一聲,一掌擊出,四周沙石飛揚,就臉不遠處的桃樹都被震得搖晃了起來。慕梓悅則不退反進,雙膝一矮,避過掌風,一刀照著他的下盤橫掃過去。
張封奕怪笑一聲,身子騰空,撤掌避過刀鋒,從上而下,對著慕梓悅直劈下來,不一會兒,兩個人便交手了五六招。
慕梓悅左躲右閃,十分狼狽,她的武功在軍營算得上數一數二,可在這武林名宿的面前,簡直就像是班門弄斧,若是拚個同歸於盡,說不定能讓那張封奕吃上點虧,可要想全身而退,還真是困難。
算了算時間,慕大應該在裡面設好了埋伏,慕梓悅就地一滾,朝著桃林疾奔而去。
張封奕哪裡肯放,他不耐煩久戰,雙腳一錯,身形如鬼魅般欺身而上,眨眼雙掌便離慕梓悅的後背幾尺遠,這次的掌風和以往的勁霸完全不同,綿軟陰柔,等掌風到了跟前,慕梓悅才發現不對,勉力往旁邊一讓,卻依然被掌風正擊在後背肩胛處,整個人好像紙鳶般飛了起來。
慕梓悅只覺得胸口一窒,氣血翻滾,反手把手中寶刀往後一擲,依稀只聽得「嗤」的一聲,張封奕悶哼了一聲,想必也吃了虧。
慕梓悅被掛在一顆桃樹的枝椏上,掙扎了一下,正想趁這間隙和慕大會和,突然之間,一陣馬蹄聲由遠而近疾馳而來。
這個時候怎麼會有馬蹄聲?慕梓悅努力往前看去,卻一陣頭暈眼花,只能看到幾個人影越來越近,其中一個彷彿瘋癲了一般,整個人彷彿都要離開馬背飛躍而來,硬生生地把別人拉下了幾個馬身。
「住手!誰敢害他,就是與我為敵!上山下海,我都要將你挫骨揚灰!」一個聲音帶著驚駭,嘶啞地響起,眨眼間就離他們幾步之遙。
慕梓悅的耳朵嗡嗡作響,隱隱覺得這個聲音有些耳熟,可一時之間居然想不出是誰,想來聲音因為驚駭和風聲而有些變調。
她心裡著急,深怕那張封奕被嚇跑了,一咬牙,嘴角流出一絲血來,顫聲說:「張封奕……你怕了不成……我在林子裡等你……」
說著,她從樹杈中摔了下去,跌跌撞撞地往林子裡跑去。不一會兒,她回頭一看,果然,那張封奕不甘心到嘴的肥肉跑了,朝著她追了進來。
林子裡容易閃躲卻不易進攻,慕梓悅便跑邊計算著腳下的距離;前面幾聲鳥叫響起,那是慕大發出的暗號,她心中大喜,想再往身後挑釁幾句,剛一回頭,頓時傻了眼,側邊成排的桃樹好像被人用大力硬生生地砍斷,忽然一下子就倒了下來,一匹黑馬從外面斜竄而出,一條長鞭甩了過來,越過那張封奕,捲住了慕梓悅身子,一下子便把她拉到了黑馬上。
慕梓悅又驚又怒,桃林裡很暗,看不出來這半路殺出來的是何方神聖,只好拽著鞭子低聲喝道:「放手!」
那人剛想說話,張封奕卻直撲了過來,怪笑了一聲,掌風如影隨形:「好小子,你截胡啊!把人留下,不然你也得完蛋!」
劍光突現,那人揮劍直刺,就連在馬背上的慕梓悅都感受到了那凌冽的寒意,張封奕也吃了一驚,劍勢辛辣,他矮身一躲,再抬起頭來,便看到那黑馬已經跑出好遠了。
他氣得發抖,眼看這到嘴的肥肉沒了,立即提氣縱身,朝著他們追了過去:「別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