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梓悅定了定神,在屋子裡踱著步,從書架上抽出了一本書,裝著饒有興致地翻了幾頁,隨口說:「咦,這書還挺好看的,亦軒兄你先睡……」
話音未落,她抬眼一看,便見夏亦軒脫下了外袍,正在解內襟,蜜色的肌膚一點點地露了出來。
她的臉有些發燙:「你這是幹什麼?對付著睡一覺就是了,怎麼還想著有美人為你按摩不成?」
夏亦軒漠然說:「我習慣裸睡,穿著內衫不舒服。」
慕梓悅差點沒驚跳起來,斥責道:「赤身裸體,乃荒蠻不化之人所為。」
夏亦軒瞟了她一眼,嘲笑說:「怎麼,難道你府上的八位公子都是吃乾飯的?你不會還是個童子□?」
慕梓悅挺了挺後背,冷哼一聲:「笑話!本王夜御八郎而不倒,閨房趣事,自然和此間情形不同。」
夏亦軒也不再反駁,只是三下五除二,拖去了內衫,只留了一條兜檔內褲,他長期習武,肌肉健碩,整個裸體呈倒三角,六塊腹肌清晰可見,充滿了蓬勃的雄性之美,慕梓悅只是瞟了一眼,便有些看呆了,一時之間挪不開眼去。
「半夜三更看什麼食譜,難道要改行去做大廚不成?」夏亦軒皺著眉頭問。
慕梓悅低頭一瞧,這才發現自己隨手抽的是一本食譜,上面畫著些花花綠綠的食材。她瞪大眼睛,強詞奪理地說:「為什麼不能看?不是有句話說的好,留人先留胃,做得一手好菜,自然會愈發討人喜歡。」
夏亦軒想了一會,居然點了點頭:「那你慢慢研究,別看得太晚,明日還有的忙呢。」
說著,他鑽進薄被,不一會兒便沉沉睡去。慕梓悅哪裡有心思看這食譜,耳邊那呼吸聲漸漸沉去,她便把書一丟,走到了床前。
床很大,躺下兩個人綽綽有餘,夏亦軒睡在裡面,手腳敞開呈一個大字,顯然對她毫不設防。他平日裡犀利的雙眸緊閉,頓時整張臉便少了那種咄咄逼人的味道,帶了幾分柔和,忽然,不知道他在夢中夢見了什麼,薄唇居然微微上翹了一下,那笑意彷彿一下子撞進了慕梓悅胸口,心跳驟然有些加速了起來。
慕梓悅情不自禁地捂了捂胸口,抬手輕拍了一下自己的臉,喃喃地道:「喂,你心跳個什麼?你不是喜歡那沈若晨嗎?難道見了些男色,便這麼快要移情別戀了不成?」
她在腦中搜索著沈若晨的模樣,忽然發現,那雋秀的面孔好像模糊了好多,只留下了一個淡淡的影子,而夏亦軒的身影卻蠻不講理地擠了進來,清晰而深刻。
她嚇了一跳,又拍了拍自己的臉,自言自語地說:「是了,一定是這幾天都和他在一起的緣故。」
她不想再想,把那本書一丟,順手熄滅了蠟燭,和衣躺在了床的外側,小心地和夏亦軒保持了一定的距離。
不知道過了多久,月移星轉,四周越顯靜謐,偶爾有幾聲蟲鳴傳來。夏亦軒的大字稍稍動了動,不一會兒,他睜開了眼睛,側過身來,看著眼前背對著他的背影。
慕梓悅的睡相算得上文雅,微微蜷曲著,雙手綿軟地垂在臉側,那腰線彎曲,十分明顯。
夏亦軒的手一撐,輕輕地起了身,來到了床邊,藉著月光,依稀可以看到慕梓悅的臉龐。他癡癡地看了一會兒,忽然深吸了一口氣,俯□,在離她臉龐一寸的地方停了下來。
慕梓悅的鼻息輕柔,纏繞在他的肌膚上,他貪婪地吸了一口氣,彷彿想把它吞進自己的身體裡。
彷彿控制不住心中洶湧的情潮,他的腦中空白一片,幾乎是無意識地低下頭,輕輕地碰到了她的唇瓣。
她的唇瓣柔軟,讓人迷醉;彷彿感受到了什麼,她的眉頭輕蹙,無意識地唔了一聲,雙唇微啟,舌尖微微探出,舔了舔自己的雙唇。
夏亦軒渾身都僵住了,一動都不敢動,唇間依稀只覺得舌尖濕漉漉地蹭過,一陣酥麻。
他屏住了呼吸,這一剎那,他幾乎就想附身狠狠地蹂躪她的雙唇,將她從睡夢中狠狠地吻醒,讓她在自己的熱吻中戰慄,讓她所有的偽裝都消失殆盡,讓她的雙唇再也不能吐出那些狠心的謊言……
慕梓悅咂巴了兩下嘴,嘟囔了兩聲,又不動了。
滿腔的熱血漸漸地冷卻,他想起了那日在山上的誓言,想起了慕梓悅對著他漸漸放鬆的眼神,想起了兩個人在生死相依時緊握的手……
這是兩個人之間好不容易才得來的信任,如果再回到從前,慕梓悅再用那樣防備的眼神看著他,他該如何自處?
「梓悅……」他終於戀戀不捨地抬起身子,緩緩地坐在了地上,喃喃地懇求說,「不要讓我等太久……」
今天是個好天氣,天空中的烏雲終於有了散去的跡象,陽光稍稍露了個頭,鳥兒一直嘰咕嘰咕地叫著,慕梓悅在床上伸了個懶腰,抬腳往旁邊一踢,心情甚好:「亦軒兄,看來本王是個福星,天氣居然好了,這可是個好兆頭。」
這一腳落了空,她側身一看,夏亦軒睡的地方已經空了。她倏地坐了起來,看了看自己,衣衫一切正常。
「起得這麼早做什麼,一點兒都不知道享福。」慕梓悅埋怨著,慢吞吞地起了身。
門外站著的侍婢聽到動靜,立刻敲門,脆生生地喊道:「公子,老爺吩咐我服侍公子起床,然後去前廳用早膳。」
侍婢帶了些俏皮,和聽風的性子有幾分相似,打水遞毛巾的時候一直在偷偷瞧著慕梓悅,到了後來忍不住便問:「公子,你真的是那個王爺嗎?」
「你怎麼知道?」慕梓悅有些奇怪,徐福才做事看起來很謹慎,應該不會到處宣揚。
「我們夫人說的,就告訴了我一個,」那侍婢壓低聲音說,「表小姐一來就和我們吹噓她去過的賞春宴,我們都很仰慕你呢,夫人還說,下次去京城的時候一定要去廣安王府前走一走。」
慕梓悅哭笑不得:「不必了,下次直接到我府上去就是,本王必定好好招待你們的。」
「公子能不能留點墨寶給我們夫人?夫人說了,以後可以去別人那裡吹噓吹噓。」侍婢說著便從懷裡掏出了一張紙來,想來是早有準備。
這個徐夫人聽起來實在有趣,倒是有點合慕梓悅的胃口。慕梓悅一邊和侍婢聊天,一邊提筆在紙上寫了幾個字:賞心樂事,蒹葭情深。這輩子她可能沒福氣能有不離不棄的愛人,能在這惠州府中看到一對,也算是了了心願。
等一切收拾停當,慕梓悅來到了前廳,只見徐福才和夏亦軒已經在了,徐福才有些侷促不安,而夏亦軒只是冷漠地坐在一旁一聲不吭,氣氛有些尷尬。
一見慕梓悅,徐福才頓時長舒了一口氣:「王爺請上座,粗茶淡飯,見諒見諒。」
慕梓悅寒暄了幾句,看了看桌上,皮蛋瘦肉粥、清蒸小籠包,還有幾個爽口小菜,這幾日連日奔波,好幾天都沒吃上早飯了,這一看之下,不由得肚子都咕咕叫了起來。
「你這麼早起來是想偷偷多吃點不成?」慕梓悅踹了夏亦軒一腳,笑嘻嘻地說。
「睡得死豬一樣,被人宰了都不知道。」夏亦軒鄙夷地看了她一眼。
「其實我一直醒著,就想看看你會不會宰了我。」慕梓悅坐下來,夾了一筷小籠包,狠狠地咀嚼了起來。
夏亦軒的心頭一跳,旋即冷冷地說:「宰你用得著趁你睡著嗎?」
這兩人你一言我一語,聽得徐福才的眼皮一陣亂跳,他實在有些弄不明白了,這兩人到底是什麼關係?雖然這一陣唇槍舌劍,但怎麼聽著聽著,總覺得好像言談神情之間透著一股別樣的親暱?
正吃得來勁呢,一個家僕急急地跑了進來:「老爺,外面來了一隊兵士,看起來十分凶悍,指明了要見府上一個遠道而來的客人。」
徐福才驚跳了起來:「王爺趕緊避一避,這齊王是瘋了不成?如此明目張膽!」
慕梓悅皺了皺眉頭:「領頭的是怎樣一個人?」
「個子很高,長得十分魁梧,穿著一身黑衣,他說他姓慕,叫慕大。」
慕大看起來風塵僕僕,自從那天慕梓悅被夏亦軒救走後,他和手下重創了張封奕,只可惜棋差一著,還是被他逃脫了,按照慕梓悅的佈署,他先是回了陽澤協助方於正,隨後便星夜趕路,尋找慕梓悅,終於在惠州城外發現了慕梓悅留下的記號。
「陽澤現今如何?」慕梓悅對方於正這個榆木疙瘩有著幾分擔憂。
「看不出來,方大人也有那麼幾分殺性。」慕大感慨說,「他好像受了什麼刺激,和以前有點不一樣了。」
慕梓悅一聽頓時來了興趣:「他做了什麼?殺人了?」
「那日一回府,他便設下鴻門宴,宴請了陽澤上上下下的官員,親衛隊在暗處設伏,那宋澤達也不是好相與的,帶了親衛赴宴,垂死掙扎,想要挾持方大人,結果方大人一介書生,居然帶了一把匕首紮在了他的胸口,宋澤達差點一命歸西。」
「陽澤政界亂成一團,幸好王爺給了方大人虎符,那陳都尉兵圍陽澤,協助方大人彈壓了亂局。方大人處理政事乃一把好手,動兵徵用了全城富戶的糧倉,救濟災民、調撥糧種,一切都井井有條。」
「糧倉縱火案也在調查中,幾個縱火的主犯已經找到。」
「城中百姓的情緒也漸漸平穩,只是不知為何,總有大大小小的搶劫、盜竊案發生,抓不倒人,大家都有些人心惶惶。」
……
慕梓悅聽得眉飛色舞,忍不住追問道:「那個木頭怎麼樣?他的身子吃得消嗎?」
慕大遲疑了片刻說:「方大人都快兩日一眼未合了,全憑著一股勁撐著,又有兩撥人前來暗殺,受了點輕傷。」
慕梓悅愣了一下,皺著眉頭說:「這個強驢子,下回直接把他敲暈了,讓他好好歇息就是。」
「十八都下手敲了,可他居然沒一會兒就醒過來了,眼神都直愣愣地,大家都不忍心了……」慕大有些尷尬。
「不忍心什麼?」慕梓悅有些莫名。
「他說他怕,他一閉眼就看到你,看到你渾身是血死了……我和他解釋了好幾回,他都不信……王爺你處理完這裡的事情,趕緊回去吧,我怕他撐不了幾天。」慕大擔憂地說。
慕梓悅得意地笑了,哼了一聲:「木頭,現在知道本王的好了吧,這裡還要要事處理,急也沒用,你先遣人去報個平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