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大街上等了好一會兒,慕梓悅才看到慕十八探頭探腦地跑了過來,笑得一臉的蕩漾:「公子,他上去了,我們怎麼辦?」
「還能怎麼辦?走吧,別惹人討厭了。」慕梓悅拍了拍衣袖,往前走去。
「我們真的要去瑞王府嗎?瞧那個夏刀氣焰囂張的模樣,大家都是王府,公子你還是陛下最寵信的大臣,論資歷,論權勢,我們廣安王府哪一點比不上他們瑞王府?擺什麼譜!」慕十八不屑地說。
慕梓悅心情甚好,慢悠悠地說:「十八你錯了,做人臣子的最高境界,不是你家公子,更不是那瑞王夏亦軒。」
慕十八撓了撓頭,不解地問:「公子,小人愚鈍,那誰才當得起這個臣子的最高境界?」
「身為一名權臣,自然要立下人所不能的大功,無人超越,名垂青史,讓陛下和大夏百姓一提起你來,自然而然地尊敬和喜愛,一人之下,一呼百諾。」慕梓悅想到出神處,不由得熱血沸騰了起來。
「這……公子好志向!」慕十八也激動了起來,「老王爺泉下有知,一定高興死了,他以前整日裡就擔心公子你不能挑起廣安府的大梁。」
「他……他懂什麼,我才不是要做像他那樣的大臣,臨到末了,功高震主,反而讓人如坐針氈,我和陛下之間,要做一對古往今來絕無僅有的君臣,必不能變得如此這般生分。」慕梓悅喃喃地說。
慕十八沒有聽清,追問道:「公子,你嘰嘰咕咕地在說什麼?」
「我在說,你明白我剛才在說些什麼嗎?」慕梓悅斜睨了他一眼。
「我當然明白,」慕十八挺了挺胸脯,「公子你是說你要位極人臣,把什麼瑞王府、左相府都打趴下。」
慕梓悅失笑:「你這傢伙,整日裡打來打去的,真應該去征西軍裡歷練歷練。」
「公子,別啊,你要位極人臣,我要位極人衛,做你手下最厲害的侍衛,才不要離開王府去征西軍呢。」慕十八笑嘻嘻地說。
慕梓悅心裡一暖,這個慕十八,是她在邊疆的時候撿來的,當時他渾身血污,掛在一個懸崖的樹幹中,她見他長得還算清秀,一時心軟,便把他帶進軍中醫治。
慕十八傷好了之後,把前事都忘記得一乾二淨,不太通人情世故,卻對習武天賦稟異,尤其善於使劍和飛鏢,也算是慕梓悅在軍中的一大收穫,回京城後,慕梓悅一手組建了自己的親衛隊,慕十八便是十八名親衛之一,十八就是他自己選的數字。
倆個人邊說邊聊,不一會兒便到了一家京城老字號的古玩店前。德起軒做古玩已經有百年歷史,堪稱大夏古玩界的元老,京城一年一度的古玩大會便是由他家主辦。
慕梓悅十分喜歡這裡的古刀古劍,德起軒一有新貨也會派人到府上告知。
一見慕梓悅,店裡的掌眼立刻迎了上來,把慕梓悅往雅間裡迎:「今兒個王爺怎麼親自過來?讓人來傳個話,小人把東西給您送去就是了。」
「店裡有些什麼好貨?都送上來給我瞧瞧。」慕梓悅坐了下來,喝了一口茶,慢條斯理地說。
掌眼一招手,好幾個夥計從裡面捧著托盤和錦盒小心翼翼地過來了。「不知道王爺要送誰?這玉鐲怎樣?您瞧這成色、這手感……這幅仕女圖是前朝大家顧愷的大作……您瞧這紫砂壺和玉佛,傳說是前朝首富田忠的心愛之物……」
慕梓悅看著掌眼把古玩一樣樣地拿過來鑒賞,卻一直輕搖折扇,眉頭微蹙:什麼東西能和夏亦軒那顆壯陽丸有異曲同工之妙呢?
掌眼費了半天的口舌,見慕梓悅一直沒有動靜,不由得也犯了難了:「王爺,您倒是說句話,不然這東西不好挑啊。」
慕梓悅隨手拿起了那幅仕女圖端詳了片刻,笑著說:「這幅圖倒是不錯,只不過總還欠了點火候。」
「王爺好見識,這幅畫是顧愷成名前之作,筆觸稍顯稚嫩,他前半生窮困潦倒,為了謀生,一直幫人畫像,甚至還畫過春春宮圖呢。」掌眼唏噓著說。
「春宮圖!」慕梓悅一拍桌子站了起來,眼睛驟然一亮。
掌眼嚇了一跳,吶吶地說:「是啊,我家主人手裡還有一套呢……」
慕梓悅心中大喜,正色說:「這位顧愷先生生平甚為勵志,從一名畫手到一代大家,令人欽佩,這幅仕女圖我要了,你家主人手裡的那一套也請他割愛,以後也可教育府中人不要氣餒,學顧愷先生一飛沖天。」
「這個……小人不敢做主,請王爺稍候片刻。」掌眼抹了一把額頭上的冷汗,喏喏地退了出去。
慕梓悅在雅室中慢慢踱起步來,等了不到半盞茶的功夫,德起軒的主人便迎了出來,滿面笑容地說:「王爺喜歡,那是小人的福分,說什麼割愛不割愛的,明日我便裝裱了送到府上去。」
「這哪成,自然是要給銀子的,十八,快付帳。」慕梓悅笑著說。
「不敢不敢,這些小東西,不值幾個錢,就算是德起軒孝敬王爺的。」主人恭敬地說,「小人還想著王爺多多光顧德起軒呢。」
「那不成,親兄弟,明算賬,十八,十八你磨蹭什麼!」慕梓悅回頭一瞧,只見慕十八滿臉尷尬,手上去依然空空如也,不由得一怔。
「公子……錢袋子丟了,」慕十八吞吞吐吐地說著,忽然,他好像想起了什麼,一拍腿,「是了,一定是那幾個小兔崽子,撞我們的時候順走了!」
慕梓悅的臉都綠了,這下好了,她跳到黃河都說不清,只怕德起軒的上上下下都要傳遍了,廣安王特意來打秋風來了!
門簾忽然掀了開來,一個人出現在了門口,逆光而立,看不清臉龐,只是一股蕭殺之氣撲面而來。
「王爺這是忘帶銀子了嗎?夏刀,付賬。」一個聲音淡淡地響了起來,正是那夏亦軒。
夏刀一下子從他身後冒了出來,從懷裡取出銀票放在了托盤上。
掌眼一疊聲地說:「王爺客氣了,這銀子太多了,小人去換了開來。」
主人也忙不迭地撣了撣椅子上莫須有的灰塵:「王爺快請坐,今兒個兩位王爺一起光臨我們德起軒,真是蓬蓽生輝。小人昨日剛得了一罐雪山白菊茶,珍品中的珍品,王爺且稍候片刻,小人這就去取來共飲。」
雅室裡只剩下了主僕四人,有了片刻的靜謐,慕十八瞪著夏刀,讓瑞王府搶著付了帳,就好像廣安王府被佔了上風,他滿心彆扭。而夏刀卻眼觀鼻,鼻觀心,站在夏亦軒的身後默不作聲。
「多謝瑞王爺解囊相助,」慕梓悅客氣地說,「瑞王爺今日怎麼這麼得閒?」
「以後得閒的日子多了,陛下剛剛解了我巡邊的軍務,即將交由兵部,今後說不得還要多多叨擾慕王爺呢。」夏亦軒漫不經心地說。
慕梓悅心中不由得咯登了一下,她剛和夏雲欽提及此事,照理說夏亦軒必要推諉,需要她一步步地慢慢謀劃,怎麼這幾日功夫就成了?不過,既然他應承了此事,對她來說百利而無一害,雖然他在定北征西兩軍中的小動作不能動搖慕家在兩軍中的根本,但總有種芒刺在背的感覺。
「王爺辛苦了,以後如有驅馳,儘管吩咐便是。」慕梓悅不動聲色地說。
夏亦軒的目光落在她的臉上,神色有些古怪,半晌,他的嘴角微微一翹,帶上了幾分笑意,那股冷厲的氣息頓時被沖淡了許多,居然讓人有種冰雪初融的感覺。「我們兩個人王爺來王爺去,只怕聽的人都糊塗了,以後直呼名字便是,梓悅你看如何?」
慕梓悅的臉上一僵,笑著說:「恭敬不如從命,亦軒兄客氣了。」
簾子一挑,一個夥計走了進來,手中捧著錦盒,遞給了夏亦軒:「王爺,您的東西好了。」
夏亦軒接了過來,隨手遞給了慕梓悅:「聽說梓悅最喜愛吹笛,不如幫我鑒賞一下這支玉笛。」
慕梓悅心癢難耐,打開來一瞧,一支玉笛通身翠綠,色澤柔潤,一看便知價值不菲。她取了出來端詳了片刻,讚歎道:「不錯,亦軒兄真是好眼光。」
一旁的夥計湊了過來:「這是王爺特意定制的,請了特級的師傅,一整塊的玉就雕了這麼一支玉笛,價值連城啊。」
「不過,拿著一座城池在嘴邊吹,原來輕昂靈秀的笛聲只怕會被這城池壓死,失了本性,」慕梓悅笑嘻嘻地說,「亦軒兄你說呢?」
夏亦軒愣了一下,緩緩地說:「相由心生,只要心中沒有城池,它便是一支普通的笛子。」
慕梓悅聳了聳肩:「看來,這玉笛只有亦軒兄能用,我等俗人,沒有這種氣度啊。咦,我記得亦軒兄不會吹笛,怎麼忽然也對這個有興趣了?」
一旁的夏刀上前一步,剛想說話,夏亦軒擺了擺手,制止了他。「梓悅說的也對,何日有幸,可以聽聽梓悅的笛聲?」
這是慕梓悅心中永遠的痛——她喜愛吹笛,卻吹出來五音不全!她岔開話題道:「竹笛吹得好實屬不易,這麼多年來,我見到的吹笛好手實在不多。」
夏亦軒饒有興趣地問:「梓悅都聽過哪些人的?」
「東城樂館的館主、瀟湘樓的風玉、宮中的樂師、費小侯爺……聽過的人多了,不過,吹得最好的那個人,我卻是只聞其聲,不見其人。」慕梓悅想起木齊山下那笛聲,不由得悠然神往。
夏亦軒若有所思地看著她:「能讓梓悅如此掛念,必然猶若仙音。」
「我在木齊山麓下聽了四年,只覺得一年比一年精進,這輩子要是能見上此人一面,此生無憾矣。」慕梓悅悵然說。
作者有話要說:本王又出來溜躂了,潛水的親們,你們還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