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杏泄春光 第181章

溫柔回去的路上，又問了朱貴許多這家酒樓的細節，到家後想了許久，總覺得自己買下酒樓的價錢很低，不禁疑惑起來，該不會是圈套要騙人的吧？但細想又找不出破綻。

找來劉嫂商量，劉嫂卻滿不在乎的道：「那李掌櫃急等錢用，低價賣出酒樓也不奇怪，只要明兒個簽契書的時候看仔細些，沒什麼妨礙的。」

溫柔點頭，夜裡將自己想到需要注意的問題都寫了下來，預備明日多留個心眼。

次日一早起來，她帶上銀票，邀上里正，來到十里香。簽契書的過程很順利，及至她拿到酒樓房契的時候，還有點不敢相信，這酒樓真的是自己的了？

這種不真實的感覺持續了一整天，溫柔臉上一直掛著迷茫的微笑，時不時低頭看一眼手裡的房契，待到劉嫂來提醒她，酒樓既已買下，得趕緊添些人手，早日開起來，好賺錢還債，她才驀然回神，開始忙碌起來。

李掌櫃將酒樓賣給她的時候，廚子和夥計也都留下，溫柔讓朱貴將他們一一請來，問清他們的情況後，暫時都留用了，又把兩個廚藝不太熟練的廚子與鋪子裡的對調，將整個酒樓的人事調派、採買食材等事情都交給劉嫂，帳目則交給溫剛去管，她自己將培訓廚子的事情給攬了過來。

雖然酒樓設施齊備，看起來似乎沒什麼可預備的，但實際上要忙的事情，還是比想像中多得多，然而溫柔等人卻忙得快樂，就等酒樓重新開張那天了。

＊ ＊ ＊ ＊ ＊

五天後，酒樓開張大吉。

為了招徠原有的顧客，酒樓名字溫柔沒改，只用金漆重描一遍，不過她在酒樓外頭豎了一個類似編鐘架的木架，分層掛了許多黑底銀字的小木牌，木牌上寫著酒樓當天供應的各色菜名，掛在最上層的就是五道招牌菜——

竹筒沙蝦、釀香螺、氣鍋魚、葵花鴨片、炊水晶雞。

招牌菜用的都是不太昂貴的常見食材，像海參、魚翅、燕窩、鮑魚等做起來費事，吃得起的人又不多的東西統統沒有，而且為了小心起見，她從前開食攤、在趙府及沈府做過的菜色，也沒有一樣列在上面。

鞭炮一響，新漆的招牌一掛，酒樓門前便聚集了許多圍觀的路人，對著那菜牌指指點點的議論著。

「欸，郭兄，你見多識廣，見過這葵花沒？」

「這……這古籍上似乎有記載……葵……花……這……」

旁邊有人插話道：「嘿，別裝了，沒見過就沒見過唄，有啥丟人的？」

「是啊，葵花沒見過，花魁我倒是見過。」

人群裡爆發出一陣哄笑聲。

溫柔正好要進酒樓，聽見這話，腦海裡竟浮現出「葵花寶典」這四個字，頓時感覺有一隻烏鴉在她的頭頂飛過來又飛過去……怎麼忘了這裡沒有葵花呢？就連外頭賣的瓜子都是西瓜子，連南瓜子都少見，更別提葵花子了。好在這道葵花鴨片，其實是拿青菜鋪底做葉，鴨片夾著火腿片和筍片做花，雞茸、松子做花蕊，擺個造型而已，大不了明天另想個菜換掉它。

她站在門邊想事，忽然聽見身後有人向她打招呼道：「溫掌櫃，恭喜妳酒樓開張，這可要祝妳生意興隆，日進斗金了——」

她急忙轉身，看見一身便裝的莫萬江向她微微而笑。

「莫大人？您怎麼來了！快裡邊請。」她趕緊笑著招呼，連在一旁幫忙的葉昱也迎上前來與莫萬江打招呼。

圍觀的人群中有人認出莫萬江，頓時嚷了起來，四處一片「大人」聲響。

莫萬江轉身，面上帶笑的對人群拱了拱手，這才邁進門檻。

酒樓周邊的人原本都在看熱鬧，琢磨門前的菜牌，真進酒樓的卻沒幾個，這時瞧見知府大人都來光顧了，有不少人就跟了進來，準備嚐嚐鮮，讓候在門前的朱貴等夥計，真的忙碌起來。

莫萬江手裡牽著兒子莫離，一邊跟著溫柔走，一邊笑著打趣道：「妳這酒樓開張，也不給我送張帖子去，莫非是怕我吃飯不給錢？」

「大人這樣說，可就讓我無地自容了。」溫柔笑道：「您肯賞臉光顧，我真是求之不得呢！只是原想著大人公事繁忙，怕打擾您，再說酒樓這地方龍蛇混雜，怕影響大人官譽，這才沒送帖子。」說著，她又瞧了瞧莫離，「這位是您的公子？」

莫萬江還未答話，莫離搶先說：「爹，您不是說帶我來嚐嚐上回送糕點的姊姊的手藝，那她到底是姊姊還是哥哥啊？」

一句話，說得陪在旁邊的葉昱笑了，只是望著溫柔不語。

莫萬江愣了一下，跟著哈哈大笑起來。

溫柔心裡也覺得好笑，她是為了行事方便，才換男裝出門，沒想到被這孩子天真一問，倒有些尷尬起來，又不好對他解釋太多，畢竟這年頭世人多半循規蹈矩，她這樣的行為舉止，瞧在知情人的眼裡，應該是很離經叛道的吧？還是別帶壞小孩子得好。

幸好莫離也沒追問，小腦袋裡滿是吃食，一本正經向溫柔道：「姊姊，妳上回做的那個涼涼的糯米糰子很好吃，今兒個我還能吃到嗎？」

涼涼的糯米糰子？溫柔愣了一下，這才反應過來他說的是鴿蛋圓子，不過店裡還真沒預備做這樣東西的食材，於是笑道：「那個涼涼的糯米糰子叫鴿蛋圓子，你若愛吃，下回我再做些給你送去，今兒個是嚐不成了，我做別的給你吃吧。」

莫離低頭想了想，點頭道：「好，我要吃甜些的。」

「甜的那是點心，不是酒菜。」莫萬江好笑的輕斥道。

莫離一聽，失望的噘起嘴。

溫柔瞧他那模樣實在可愛，不禁笑道：「那就做甜些的酒菜給你。」

「真的？」莫離眼睛發亮。

她點了點頭笑道：「你一會等著嚐。」

接下來，她又與莫萬江閒話幾句，讓葉昱陪著他們父子倆喝茶，自己道聲歉，便親自下廚做菜了。

給莫萬江吃的菜，溫柔打算選拿手的做就成了，但莫離要吃甜味的菜，還真讓她頗費躊躇，想了想，決定做香橙菊花魚、拔絲山藥、太極芋泥和冰糖元蹄。其實她還有想到無錫肉排這道菜，但除了小孩子，這裡的人都不愛吃太甜的菜，她根本沒預備，無錫肉排光是醃肉，就得花上半天的時間，實在是趕不及了。

這四道偏甜的菜一上，莫離果真吃得興高采烈，對拔絲山藥尤其感興趣，因為夾起一塊就能拉出長長的絲來，既好玩又好吃。莫萬江瞧他吃得開心，忍不住也嚐了些，除了不太能接受冰糖元蹄和那個裹了一層糖汁的拔絲山藥外，對那道香橙菊花魚和太極芋泥都讚不絕口，連下了好幾回筷子。

及至溫柔將讓人特意燒製的陶製氣鍋端上來，打開蓋子後，這父子倆都停住筷子。

莫離好奇問道：「這是什麼？中間還有個像茶壺的小嘴兒。」

「這是氣鍋。」溫柔一邊解釋氣鍋的功用，一邊將一碟切好的生鯿魚片和蔥段飛快的投入氣鍋裡，拿筷子撥散開來，再蓋上蓋子，「燜上一盞茶的工夫就能吃了。」

莫萬江聽了只道有趣，莫離卻有點坐立不安，過不了一會就問「好了沒有？」停了一停再問，「能吃了嗎？」好不容易等到溫柔再次將蓋子掀開，他伸筷夾了一片燙熟的魚肉就要往嘴裡送，慌得溫柔連忙制止住他，「會燙嘴的，你先吹吹！這整鍋湯可是原汁雞湯，表面上一層油封住熱氣，看起來像是溫涼的，其實很燙。」

莫離聽了咂舌，依言將那魚片先吹了吹再送入嘴裡，莫萬江跟著嚐了一片，品味片刻，滿意的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