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靈帝國 第718章

塔維爾和她的研究團隊們最近一直在忙於攻關一個問題，就是米莉亞跟盒子之間的關係，整個宇宙四處燃燒的戰火也無法轉移他們在這方面的注意力，這多少有點讓人感覺彆扭，畢竟我們都知道，在這個世界上每天同時處理人和盒子的基本上都是火葬場的……

說起來不吉利，不過米莉亞真的是個跟盒子有不解之緣的女孩，這點我深有體會，尤其是塔維爾為我們演示了一個非常有趣的試驗之後：

首先她讓米莉亞鑽到了一個容器裏面，這對前者並不怎麼困難，儘管她最初從容器裡出來的時候只是個嬰兒而現在卻已經差不多長成了個亭亭玉立的姑娘，但由於本身身材就瘦瘦小小，而且自從年滿十四歲以後到現在似乎已經停止發育（默哀），於是米莉亞在蜷縮起來的時候正好可以鑽進容器裏面，由此看來那倆盒子跟她完全就好像是配套製造的——雖然也不知道是誰配誰的套。

我想起了水銀燈，那小傢伙也是跟盒子配套的……好吧，我們跑題了。

言歸正傳，塔維爾為我們演示的時候讓米莉亞鑽進容器之一，同時在裏面留了一個小巧的通用探針，探針帶有攝像功能，米莉亞把它抱在面前一個勁做鬼臉，然後研究員們從外面閉合了容器，這是最近的研究進展之一，我們找到了對這兩個容器的簡單控制方法。

隨着盒子的蓋被關閉，你們猜發生了什麼？

就如很多人猜到的那樣，米莉亞不見了。

這一幕發生的時候我和姐姐大人都忍不住輕聲驚呼起來，探針傳回來的畫面上，正在做鬼臉的少女隨着上方的光線一暗便立即消散在空氣中，甚至連過程都沒有，畫面微微震動幾下，那是探針在失去外部支撐之後自己調節姿態產生的震盪，在某個助理技師的控制下，這個探針開始在容器裏面到處遊走，然而傳回來的畫面顯示，容器裡已經空空蕩蕩。

我本能地以為米莉亞又發生了傳送，但事實上，另外一個容器裏面也是空的。

「當它的水晶內膽恢復鎖定狀態之後，這個小女孩就會脫離實體形態。」塔維爾的語氣中有一點點興奮，顯然面前的現象讓她非常感興趣，「但事實上她一直都在那裏面。」

一個助理技師上前打開了容器的蓋子，米莉亞從裏面坐了起來，笑嘻嘻地對眾人揮手致意，我開始思考一個問題：她的衣服是怎麼跟着一起消失然後出現的……好吧，這是我的毛病之一，當遇上想不通的事情的時候，要不就乾脆不想，要不就胡思亂想，為這事兒姐姐大人小時候一直以為我長大可能要成個哲學家，儘管後來的事實證明畢達哥拉斯也不是靠神溜出名的。

塔維爾揮揮手，已經在這幾天的試驗裡配合出默契的米莉亞立刻吐吐舌頭躺了回去，當容器重新關閉的一瞬間，監控畫面裡的小女孩又不見了！

「她在裏面，只不過是以超資訊的形式和水晶內膽結合在一起，然後還有一部分訊息瀰散在容器裡的空間中，用來和四周環境產生直接交互，這或許是為了記錄歷史的變遷，但米莉亞的創造者顯然沒想到這套系統最終還是沒經受住戰火的考驗而產生了破損，米莉亞在容器內以超資訊存在的時候瀰散在外的訊息遭到了破壞，導致她遺忘了大量知識。理論上是這樣。」塔維爾一邊低聲說道，一邊飛快地在空氣中指點了幾下，拉出一個控制終端，並將自己的手按在終端上面，她的手掌邊緣如同液態金屬一樣波動了一下，隨後散發着藍光與終端融合在一起，飛快地和這套科研輔助系統交互起來，這是研究型使徒的天賦能力，他們十分擅長將自己的身體改造成能夠快速操縱任何資訊的形態，單從兼容性來講，甚至希靈主機都無法和他們相提並論——自從有了塔維爾泡泡就不再自己生成PS3的模擬器了。

塔維爾的操作快速而讓人難以理解，我和姐姐大人只能靜靜地看著她還能帶給我們什麼更多的驚喜，不過最終出現在我們眼前的並不是更複雜的符號之類，而是米莉亞那笑嘻嘻的面容以及傳入耳中的帶著點機械顫音的少女聲線：「嘿嘿，哥，能看到你啦！」

「米莉亞？」

我的聲音聽上去可能有點古怪，但你得理解，現在對方根本就沒有身體，甚至連蓋亞那樣的一個虛影都沒有，從任何監控畫面上看去容器裏面都是空蕩蕩一片，而米莉亞的形象卻清晰地出現在全息投影上，這給我的感覺就好像在跟一束電磁波對話，或者說一個鬼魂，而眼前的全息畫面就是接收到這個鬼魂信號的靈異物品——這丫頭從一開始跟我們認識的時候就伴隨着一連串的鬧鬼事件，現在她算是回到原點了。

「這是模擬信號，通過一個非常複雜的代碼破譯機制，我們能夠和處於超資訊狀態的米莉亞取得聯繫，她用自己的思想直接進入這裡的分析系統，第一次試驗的時候她用這種方式嚇了所有人一跳：因為研究所的訊息防火牆形同虛設了！」

塔維爾到現在說起來語氣中還帶著不可掩飾的驚訝感覺，姐姐大人則皺着眉頭問了一句：「從剛才開始就想問了，那個超資訊到底是什麼？」

「舊帝國已經失傳的技術，人工製造世界之心。」塔維爾沉默了兩秒鐘才慢慢說道，她提到的某個關鍵詞彙再一次挑動了我們的神經。剛才已經聽過一遍我還以為自己聽錯了，但這次自己終於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世界之心？就是那個？」

塔維爾點點頭：「是的，我的陛下，就是那個。」

「那個？」

塔維爾用力點頭：「嗯，那個。」

姐姐大人開始用力擰我的頭皮……

「好好好，世界之心，我明白了。」我一邊脫離自家姐姐的魔爪一邊趕緊嚴肅起來，同時回憶起了世界之心的相關知識。它是世界演化過程中的訊息糾纏點，宇宙大爆炸初期的第一個位元組，也是宇宙熄滅之後的回車符，當初父神是這麼跟自己說的，那東西是整個世界所有訊息的源點，訊息從世界之心散發出來並演化複雜成整個世界，而隨着世界逐漸毀滅，訊息又從複雜跌落到簡單，並最終恢復成源點。父神說過，世界之心可以是任何形態，它在世界演化過程中會『跳轉』到任何可能的東西身上，甚至是一隻蝴蝶——然後這個蝴蝶就能一翅膀掀飛半個德克薩斯了。由於世界之心這種不定型的性質，要說米莉亞是世界之心什麼的，雖然不可思議，但還是能接受。可人工製造的世界之心又是怎麼回事？舊帝國的超資訊科技又是幹嘛的？

然後，最重要的——當初是誰製造了這個世界核心，米莉亞的「父母」？

塔維爾沒有因為我一大堆問題而失措，因為她的回答是萬能的：「我的陛下，您恐怕聽不懂……」

我：「……」

我就說過她的回答是萬能的，平常珊多拉潘多拉維斯卡甚至冰蒂斯都經常用這個回答搞定我，而我每次都會被順利搞定。

「總之，這是一種不直接應用的技術。」塔維爾想了想，決定照顧自家老闆的面子稍微解釋一下，「它有點像一種平台科技，本身不是最終目的，但卻是達到其他目的的時候所最常使用的通用手段。人工製造世界之心要極其高超的資訊控制技巧，這需要將一個已經演化成熟的宇宙逆推回虛空初始狀態，然後再重新演化到當前狀態，在這個過程中，將世界之心強行轉接到我們所期望的某個個體身上或者乾脆將其抽取出來形成一個特殊存在，米莉亞的情況還不確定是哪一種，但基本上這兩種方式產生的超資訊體都是差不多的。世界之心本身只是一個訊息糾纏點，它沒有特殊能力，也不可能依靠自己的意志改變宇宙演化，因為究其根本，世界之心是個單向的資訊閥。一般情況下，人工製造的世界之心會被用來增強對某個世界的控制力度，但並不意味着它只有這一個功能……嗯，後面的解釋起來就很困難了，您可以將其理解為生命之樹的插件系統，雖然不能當操作系統用，但可以讓操作系統更加高效。理論上是這樣。」

插件啊——我覺得這個詞不怎麼可靠，因為叮噹的世界之樹上面的插件好像從來沒幹過好事來着。

「那麼米莉亞的……『功能』，據你猜測會是什麼？」

我有點彆扭地說道，自己實在是無法將米莉亞這樣一個活潑的女孩子看成是舊帝國製造出來的一個系統插件，她那活力四射好奇滿滿的模樣已經深深印入自己的腦海，不管真實的身份怎麼樣，那看上去明明就是個普通的女孩子嘛。雖然有時候特能闖禍是個巨大缺憾。

「鑰匙。」塔維爾沉思了幾秒鐘，似乎在權衡是否應該對某個猜測下最後結論，然後抬起頭斬釘截鐵地說道，「她極有可能是一把鑰匙——通向復仇軍的影子空間！」

我瞬間愣住，然後差點控制不住要抓住塔維爾的肩膀一陣猛搖，考慮到姐姐大人可能用腦瓜崩把自己一路從研究所彈到司令部才總算壓制下這個衝動，但還是急吼吼地問道：「你再說一遍？！通向影子空間的鑰匙？！這麼重要的猜測你怎麼不早說！」

「因為這個猜測最初的可能性只有百分之六十，未達到向您彙報所需的標準值，但在剛才，隨着一些數據完成解析，屬下已經可以確定這個猜想了。」

塔維爾命令手下打開了容器，米莉亞從裏面坐起身子，趴在容器邊上跟附近的助理技師聊着什麼，塔維爾遠遠地看著對方，用自己那種特有的陳述事實的科學家口吻說道：「她的核心中有一個無法解釋的坐標系統，這個系統一直在飛快地自我刷新，而且矛盾重重，現在屬下猜測，它可能就是這個宇宙的現實世界和影子空間之間的對應坐標系。」

我覺得塔維爾這個猜測有點天方夜譚，但思考之後，你不得不承認這種想法簡直太符合一個戲劇化展開所需要的條件了：聽上去扯淡，實際上……還真是扯淡。但有時候越是聽上去不可思議的東西反而越是讓人忍不住想要去相信，歷史上多少天災人禍都是讓這臭毛病禍害出來的。

姐姐大人甚至真的認真沉吟了一下，然後突然幽幽自語：「這樣的話，說不定編號為一的那個容器……就在復仇軍手裡？」

「你是說，那東西在影子空間？」

我大吃一驚。

「只能這樣解釋，因為自從發現這兩個盒子以來，莫布拉多恆星系已經被咱們翻個底朝天了，這裡不可能還有第三個容器。」姐姐大人點了點頭，「假如米莉亞的身份就是一把鑰匙的話，那影子空間和現實世界之間的這道大門至少會有對應的鎖孔吧。而這些容器就是鎖孔……」

我突然發現這種說法十分驚悚而且充滿各種微妙的地方，不過內涵問題咱們可以先不考慮，我特想知道一把鎖有三個鎖孔是怎麼回事……

「有一個是備用的唄，而且備用的可能還不止一個。」姐姐大人說道，「不管復仇軍當年遇上什麼，在最後撤離的時候他們都不可能將所有雞蛋放在一個籃子裡……」

我趕緊提醒一聲：「其實雞蛋就一個——米莉亞是獨生的。」

姐姐大人笑眯眯地看著這邊，我一縮脖子：「您繼續。」

「我說完了。」

我：「……」

「你姐姐又不是神仙。」姐姐大人敲着我的腦門，「我可能想的多一些，但肯定比不上林雪的眼睛，可能心思細一點，但絶對趕不上珊多拉的謀劃。要說，我只能說說自己的直覺，具體操作還得看塔維爾這樣的專家。」

於是我將視線轉向身旁的眼鏡娘：「塔維爾，我就想知道一件事，應該怎麼做才能借助米莉亞打開影子空間？」

打開影子空間，通過摧毀那裡的整個時空來終止這場戰爭，這是珊多拉深思熟慮之後確定的成功率最高的手段，但我們對如何進入影子空間並不清楚，首先所有的影子空間都是加密的，這是同樣來自希靈帝國的技術，我們的破解手段在這次不再佔據任何技術優勢，然後我們要面對的是一個宇宙那麼大的影子空間，這龐然大物和現實世界早已經脫節，就連這個空間的主人都只能靠沒頭蒼蠅一樣亂撞來進入現實世界……呃，我想我知道復仇軍搶奪褐土星容器的理由了。

他們也需要一個精確的坐標系，就跟我們一樣。

只要能讓米莉亞回憶起自己的「功能」，我們就將獲得一個對復仇軍壓倒性的優勢：我們可以指哪打哪，而敵人還只能繼續沒頭蒼蠅！

「或許可以讓我們最強大的希靈主機試試。」塔維爾試着提出一個建議，「人工世界之心聽起來很不可思議，但本質上它是希靈主機的延伸科技，米莉亞和泡泡在生命形態上是可以共通的。屬下已經掃瞄過米莉亞的核心，她的遠古數據其實並沒有丟失，丟失的是她用來提取數據的『破解器』，泡泡應該能勝任這個工作。理論上是這樣。」

我覺得這是個好主意，於是立刻呼叫泡泡過來，後者正忙着統籌其他主機上傳給她的訊息——她總是忙忙碌碌的，不過聽到這裡的事情之後，她立刻就風風火火地趕了過來。

為這幾天研究需要，塔維爾專門給米莉亞準備了一個類似希靈主機插槽的東西，它看上去也是一根水晶棱柱，但比常規的主機插槽精簡了很多部件，其數據讀取方式模擬了那兩個容器的內膽，後者已經被確定是一種超高速的訊息接口，或許作用就是讓米莉亞能輸出當前影子空間或現實世界的對應出入路徑。

現在這個特製的插槽正好派上用場，它被轉移到研究所的中央機房，和一個普通的希靈主機插槽併排放在一起，後者原本是研究所裡常駐主機的工作崗位，不過現在被泡泡臨時徵用了，一個表情呆呆的量產主機站在我身旁，木然地看著「母親」佔領自己的地盤，幾分鐘前還是她在裏面計算數據來着。我好奇地捏了捏這個量產主機軟乎乎的小臉，感覺跟泡泡一模一樣，不過後者卻沒有那麼靈動的反應，只是傻乎乎地抬頭看了我一眼，然後一鞠躬。

「這應該是新生的主機。」姐姐大人微笑着揉了揉量產主機的頭髮，她也習慣將這些量產型號當成正常的女孩看待的，「影子城裡已經服役過一段時間的主機會比她靈動一點。」

這時候米莉亞已經鑽進自己的棱柱裏面，儘管進行過幾次試驗，她對這種新奇的經歷還是挺感興趣的，而且這次還是第一次有個人跟自己一樣在旁邊的柱子裏面飄着——她好奇地扭頭看了另一邊插槽裡的泡泡，開始噹噹地敲面前的水晶殻：「喂！能聽到嗎？」

泡泡身為一個合格的帝國軍人當然要在這時候提醒對方保持嚴肅：「別鬧，該我開裝備了……」

我幽幽地對姐姐大人嘆了一句：「你覺得她們兩個配合起來能出好事兒麼？」

姐姐大人默然幾秒：「我比你習慣的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