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倚樓看著宋初一神情平靜,却覺得她當真被觸怒了。宋初一駡人的時候是暴躁,反而這樣安靜又不懶散的模樣,總覺得像是隱含雷霆之怒。
趙倚樓從來沒出言安慰過,只是趁著有空的時候加緊練劍,每天晚上舞劍給宋初一看。不過讓他暗生惱火的時,無論他多賣力,宋初一總是一副半死不活的模樣,等到他滿身是汗的時候,却開始眼睛發亮。
之後的七日,公子卬每日必來同宋初一聊天。宋初一能猜到,定然是魏王覺得公子卬這種風雅之人比較容易與她親近,從而趁機游說。但是公子卬每每聊的都是琴棋書畫,從未提過政事。
宋初一爲了試探他,其間有一兩次不經意間提到兵事,他都是一副興致缺缺的模樣。
晚間。
沐浴之後,宋初一與趙倚樓在燈下對弈,白刃趴在宋初一脚邊啃一塊羊骨。
剛開始對弈的時候,趙倚樓在宋初一手底下連一盞茶都撑不過去,短短時間却突飛猛進,居然能掙扎上半個時辰了。
從對弈之間,宋初一能輕易的發現趙倚樓對兵事的天賦,只是他以前從未接觸過這類東西,所以顯得十分生澀,宋初一時不時的會點撥一下。
趙倚樓的行事風格與礱穀不妄截然相反,他不會把所有的精力都用在鞏固根基之上。礱穀不妄是韜光養晦,不斷的鞏固根基,不斷造强兵,醉心那種大軍掃境,片甲不留的快感,而趙倚樓屬那種攻擊性極强的人,只要給他一兵一卒,便做抵死厮殺。
“你又輸了”宋初一丟下棋子,拍了拍他的肩膀,“節哀順變。”
趙倚樓拍下她的爪子,兀自擰眉看著棋盤的殘局,用棋子一步步復原戰局,從中找到自己失誤之處。
宋初一看著他認真的模樣,不禁問道,“倚樓,你想領兵打仗嗎?”
趙倚樓動作頓了一下,道,“你若是去,我便去。”
“嗤,就我這個身板,上陣去找死麽”宋初一對自己的優劣清楚的很,讓她上陣也不是不能,只是不能打頭陣,她那點箭術,連最普通的弓矢都擋不住,“我問的是你心裏想不想?”
“不想,好好活著不好麽?”趙倚樓從來沒打算拿自己的命去衝鋒陷陣,只有在遭受生命危險的時候,才會變成一頭嗜血的猛獸。
宋初一看了一眼棋盤,心知道他根本未曾發現自己隱藏在骨血裏的東西。不過這樣也好,至少她能保他不會死于非命。
“先生。”季渙敲門。
“進來。”宋初一直起身子。
季渙推門急匆匆的走進來,到宋初一身邊,壓低聲音道,“有個人想見您。”
她等的人終于來了宋初一也不問是誰,道,“讓他進來。”
季渙詫异的看了她一眼,旋即道,“嗨。”
宋初一抓了抓頭髮,揉揉臉,弄出一副頽廢的樣子。
少頃,季渙便領了一個侍婢進屋內。這侍婢五官端正,沒有任何特點,只是看起來有些高大。
她進屋之後,目光從白刃身上一掃而過之後,落在宋初一身上。
“見過先生。”侍婢抱拳,粗獷的聲音嚇人一跳。
宋初一心道怪不得,但凡真是個女人,就不會看不見趙倚樓。
“請坐。”宋初一道。
那侍婢也不推辭,尋了個距離宋初一不遠不近的位置跪坐下來,立刻低聲表明來意,“在下是秦國密探,君上來信,問先生是否還記得三年之約,如今非常時期,倘若約定還作數,請先生隨在下出魏入秦。”
“善。”宋初一道。三年之約,只有她和贏駟兩個人知道,不可能作假。
她絲毫不拖泥帶水,倒是教密探楞了一下,旋即道,“既然如此,子夜之後,在下來接先生,請先生先行準備一下,告辭。”
“等一下。”宋初一喚住他。
那密探頓住動作,宋初一將茶壺塞進他手裏,“請吧。”
密探旋即明白,宋初一這是要他既然扮侍女就要扮全套。
秦魏兩國一直戰事不斷,宋初一早料到秦國在魏國會有密探,反正她也不著急時間,慢慢耗著,等秦國密探滲透進來。既然有人幫著逃跑,她又何苦自己費時費力呢不過秦國人辦事的速度比她料想的要快許多,不到兩個月便能够混進守衛森嚴的別苑裏面,幷且開了路。幹脆利落,倒是頗有贏駟的辦事風格。
這段時日,宋初一也無法關注秦國消息,不知商君遺留的問題處理到哪一步了。
“小心收拾收拾。”宋初一道。
季渙應了一聲,走了出去。
其實也沒有什麽好帶的,宋初一的私物基本都可有可無,只有一把沉重的巨蒼劍不可丟。
宋初一從榻底拖出盛著巨蒼的盒子,用床單裹上,交給趙倚樓道,“你把它背著。”
趙倚樓看著這麽巨大的盒子,皺眉道,“這種時候還帶如此大的東西?”
“這是給你的,你他娘的愛背不背”宋初一沒好氣的將東西塞進他懷裏。
“給我的?”趙倚樓滿臉喜色,當下就把東西放到榻上,解開看看是什麽。
盒子展開,裏面漆黑的巨蒼露了出來,它靜靜躺在盒子裏,一種雄渾之氣便自然顯露,立時便吸引了趙倚樓的目光。
趙倚樓和所有的男人一樣,都喜歡兵器,宋初一這把劍選的正正合了他的心意,他不喜歡那種輕飄飄的利劍,用起來固然方便,但感覺不實在。這把巨蒼就仿佛爲他專門打造的一般,不論從哪裏都挑不出一絲毛病。
“這是什麽時候鑄的?”趙倚樓愛不釋手。
“我怎麽知道?”宋初一將必須帶的物件都整理好,和衣躺下。
趙倚樓壓制住想試劍的衝動,在油燈下一遍一遍的摩挲劍身,“這劍真有分量,看來我要再練一練臂力才行。”
“嗯。”
“肯定很貴吧?”
“嗯。”
“什麽時候買的?”
宋初一睜開眼睛,暴躁的道,“你他娘有沒有完,睡覺”
趙倚樓依依不捨的將劍放進盒子裏,綁好之後才躺上床榻,不自覺的往宋初一身邊凑了凑,“懷瑾,被狼群追散的時候,你找過我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