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行外出,黎非然帶的人不算多,但也絕對不少,除了他自己跟厲雲天之外,還有左右護法,以及高達他們四人,還有張圓圓跟海燕老太太,剛好湊了個整。按理說申展懂醫術,孟享會下廚,小島上的設施又十分完善,所以其實帶不帶張圓圓跟老太太並沒有太大差別,只是兩人不放心,所以要跟著一起去看看,並且也不會留太長時間,因為厲元武一天忙活在外,回家也需要有人照顧。
老太太趁著還有點時間,干脆拉著兒媳婦兒轉了好久的孕嬰店,想著把到時候需要用到的東西都買上,免得臨時抓瞎。其實黎非然跟厲雲天也買了,不過他們也知道,長輩買是長輩們的一份心意,便沒阻止。
婆媳倆把大包小包的都弄到了車上,張圓圓喘口氣說:「媽,您可真能走啊,看來我還得再多鍛煉一下才行,才走這麼一會兒就腿疼了。」
老太太很有些得意,結果掃了一遍買到的東西,突然發現缺點什麼,忙說:「圓圓啊,你先在這兒等我一會兒,咱們剛才看中的那套銀餐具忘了買,我去買了再回來,你在車裡休息一會兒。」
那套餐具本來是一開始就想買的,可是餐具在一樓,而她們還要到二樓去買些別的,就覺得沒必要拎著一直走,便尋思著買完二樓的東西再回一樓買餐具,結果就給忘了。張圓圓一想自己確實是累了,昨天被厲元武折騰到太晚,今天腿還有些打顫,也就沒跟婆婆客氣。誰曾想,就這一次她偷了懶沒陪老太太,老太太就出事了!
張圓圓等了半天,以為是老太太又看中了什麼別的東西,所以就耐心多等了一會兒,可是時間久了老太太還不回來,她不免擔心起來,給老太太打了電話過去,然而電話卻提示關機。
老太太跟厲元武的手機每天都是張圓圓給充電,因為這娘倆很有些粗心大意,經常只管用不管充,所以連帶著充話費的事情在內,都是張圓圓給弄,張圓圓能保證厲元武跟老太太的手機一直不欠費一直有電,所以這一下沒電,她登時心慌了,忙下去邊找邊給厲元武打電話。
另一廂,正在屋裡逗松鼠的厲雲天也接到了電話。來電顯示是陌生人,他接的時候遲疑了一下才接起來,「喂?」
一道變過聲的奇怪動靜從聽筒裡傳了出來,「厲雲天,你奶奶現在在我們手裡,如果你不想給她收屍,就到我說的地方來,你一個人,如果讓我知道你告訴了別人,那我保證,你奶奶只能活到今天。」
既然能在遇襲的時候泰然自若,想必這點膽量還是有的吧?
厲雲天收起手機,將松鼠重新放回了地上。
黎非然要抓緊時間在走前把自己該處理的事情處理完,這會兒沒在,所以厲雲天從屋裡出來也沒人發現。事實上他想離開某個地方的時候,除非那裡一片空地周圍沒有任何遮擋,不然誰也不可能發現,除非他想。
厲雲天走的是窗,而且直接翻了牆,正門的守衛甚至不知道他出去了。
按照老習慣,他先把手機調成了靜音,調完他怕對方聯系他時他不能及時發現,又換成了震動。做完這些,他才閒逛似地往城西走去。
黎家方園七八裡都是富人區,家家有車,出租車不太來,厲雲天也不著急,像活靶子一樣把自己暴露在陽光下,走得這叫一個悠閒自在。
埋伏在路上的人看到他來,總算抓住了一絲希望,瞄准鏡裡看了片刻,扣動扳機,「biu!」
厲雲天就像被絆住了一樣,倏然間跌倒在地。
子彈帶著氣流直接從他的頭頂飛速穿過去,最終打在了地上。厲雲天拍了拍褲子,面不更色地站起來看向西方,給曾來過電話的人發了條信息過去。
——好玩兒嗎?
樹上的人驚恐地望著前方,只見那個微微發福,卻仍不掩魅色的男孩兒信步朝前走著,像什麼事都沒發生過一樣!
這怎麼可能?!
來人迅速躍下樹,動作靈活得像林間的猴子,他以極快的速度換了個地方,瞄准之後又重新開了一槍。
這一次厲雲天並沒有躲,但是那子彈到了離他心髒十公分的時候卻突然停住了,像是碰到了極大的阻力,而後沒多久,當啷掉到了地上。
厲雲天的耐心終於磨沒了,他抬頭笑著看向西南方某處,不多時,那裡突然傳來一陣尖銳的嘶吼聲,可惜這聲音像是被人掐住脖子時硬擠出來的,輕到讓人聽不清。只有厲雲天悉數聽進耳裡,但他並不打算阻止。
過了沒到一分鍾,厲雲天的手機就響了,對面傳來略帶驚恐和不敢置信的聲音,「你到底是什麼人?」
厲雲天找了個地方乘涼一樣坐了下來,隨手揪了朵花放到鼻子底下聞,一臉天真地說:「我是厲雲天啊,你是誰?」
對方氣極敗壞地問:「你到底想怎麼樣!」
厲雲天皺眉說:「你是不是打錯電話了?」
對方深呼吸幾次,差點氣了個倒仰,但是聽到同伴「嘶嘶」的抽氣聲,只得忍著氣悶說:「別忘了,你奶奶還在我們手裡。」
厲雲天失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我呀,被兩只小黃毛狗暗中跟了六十七天呢,今天好不容易抓住一只,可沒時間陪你玩兒。一會兒,我就讓他燒、成、灰!」
聽筒裡安靜了好一會兒,似乎對方真的是在計算著時間。
厲雲天也不慌,安安靜靜地看著正前方約五十米距離處一棵大楊樹上疼得死去活來卻只能動彈一只胳膊的人,饒有趣味地說:「這裡風景不錯,不過我猜頂多十五分鍾就要看膩了。」
對方連忙掛斷了手機,再也沒有打過來。
厲雲天並不著急,因為他相信,能忍著兩個多月不出手一直尋找機會的人,必然是惜命且不莽撞的,更何況被自己盯上的是個狙擊手,死了多可惜?
十五分鍾,這個時間不堵車,想必應該能趕過來。
路邊的花開得正香,厲雲天不一會兒就揪禿了一片,他數了數,發現居然在不知不覺間揪了六十三朵之多。
樹上的人能看到厲雲天所有的動作,但是他的全身就像被烈火灼燒一樣,所以根本就沒功夫去想這人到底在做什麼。
厲雲天這時拿出手機看了看時間,見還有幾分鍾,就把揪下來的花擺了個心型,然後拍成圖片給黎非然發了過去。
黎非然發現圖片裡的花不是家裡的任何一種,當即給厲雲天來電話,問他在哪裡,厲雲天坦白地說就在家附近不遠處的小路上休息。剛說完,遠處就出現了一道熟悉的身影,老太太正快步往這邊走著。
厲雲天說:「黎哥哥,奶奶來找我了,我先掛了。」
黎非然也沒說什麼,掛斷電話後馬上給右護法打過去,讓他盡量帶著厲雲天回家。
右護法剛發現人沒了,急得不行,聽說厲雲天在家附近,忙出去找開來,然後就見厲雲天摟著老太太有說有笑地往回走。
厲雲天見到右護法黑著臉,有些心虛,嘿嘿笑說:「阿右,你怎麼出來啦?」
右護法瞪了他一眼,隨即便朝他來的方向找了過去。
厲雲天思索片刻,也沒攔,只用傳音入密的方式告訴右護法,「讓他們回去送許正一程,不然就等我抽空去送他們一程吧。」
右護法領命而去,依稀聽到老太太的聲音,「我的大乖孫,你可真厲害,奶奶還以為再也見不到你了呢,沒想到他們又把我送回來了。這倆人可太壞了,居然說是你的朋友,還來騙我!」
厲雲天笑說:「他們不送您您也能回來,您腿腳快,跟踩了風火輪似的,誰能跑過您啊?」
老太太哈哈大笑,看起來完全沒有被嚇到的樣子,一拍腿,豪氣沖天地說:「可不?你奶奶我呀,天不怕地不怕,哪能被兩個黃毛小兔崽子拿住了!」
厲雲天握住老太太的手,感覺到她細微的顫抖,倒也不說破,邊笑著給老太太講笑話,邊去采了朵大紅花給老太太頭上戴上了,還誇老太太年輕漂亮。
老太太漸漸的真的緩和過來了,祖孫倆一起往黎家走著,看上去真的就跟只是出來散散步一樣。
然而這事還是被黎非然知道了,因為右護法很不給面子地跟黎非然告了狀。
黎非然一想起來就後怕,半天沒理厲雲天。厲雲天也不跟他賠理道歉,就一個人悶悶地坐在很容易瞧見的花房裡,擺弄黎非然給他買來的小盆栽,順便唉聲歎氣,其背影顯得異常落寞。然後發現他「心情不好」的老爺子忙過來問怎麼了,厲雲天就說是自己不小心惹黎非然生氣了。
老爺子當即把孫子叫來一頓臭罵,「都什麼時候了還因為一點小事讓雲天不痛快?還不快去哄哄他!」
黎非然挨了說,進了花房,卻見厲雲天跟花叢裡忙碌的小蜜蜂一樣,提著小水壺來來去去地給花澆水,嘴裡還哼著小曲兒,別提那小樣兒有多滋潤了,哪裡有半點傷心難過的樣子?不過想想也是了,到底比他小幾歲,而且誰讓他個子高呢,所以相對的時候,他先低頭總沒錯。
拍拍肩,先引起對方注意,黎非然無可奈何的樣子說:「夫人,不理你是我不對,但我只是太擔心你,所以就別不開心了吧?」
厲雲天說:「沒不開心,我只是在想,你肯定早就暗中派人注意那倆人了,為什麼沒在第一時間劫住奶奶呢?」
黎非然說:「不是所有人都能像你一樣神不知鬼不覺地跟蹤別人的,更別說對方本來就深諳此道,所以我們的人慢了一些。不過奶奶被抓走的時候高達就已經知道她的位置了,只是沒想到他們會那麼快找你,而你又直接出現了。」
「倒也是,其實想完全藏匿行跡是不太容易。」厲雲天把水壺放到一邊,拍拍手問:「黎哥哥,你懷不懷念以前生病的時候?」
「嗯?」話題的突然跳躍讓黎非然微愣,「懷念那時候做什麼?」
厲雲天示意他坐下來,然後倒了兩杯果茶一人一杯,「以前你生病的時候可是爺爺的眼珠子,金貴得不得了,現在你病好了,皮實了,爺爺對你說重話一點心理壓力都沒了,你心裡不覺得失落麼?或者有那麼一丟丟委屈?」
黎非然回想起從前,發現轉變確實挺大的,不過能健健康康的,誰還會在意挨點子說呢?委屈就更談不上了,他都多大的人了。不過為了以後厲雲天別那樣冒險,他還是說:「被爺爺說不委屈,但是你有事不跟我商量我挺委屈的。」
厲雲天白了他一眼,半晌才說:「真想把這些小東西都帶上。」
他的目光落在一盆鈴蘭上,黎非然看到了。
晚上,厲雲天睡著了,黎非然便出來讓柯勇健去買了好些花種和菜種,還有種東西用的一些小農具。
大晚上的,也難為柯勇健了,不過這年月有錢能使鬼推磨,柯勇健還是成功把東西全部弄了回來,還有花房裡的一些花,他也按照黎非然的意思全部給包裝好帶上了。
要出發去小島的那天,外頭天色不好,一直下著雨,黎非然跟厲雲天就把時間又延後了一天,結果當天下午還發生了一件不大不小的事——許正死了。
許正是中毒死的,被發現的時候已經救不回來了。
厲雲天猜測,黎非然應該知道這事可能跟他有關,本來還有些擔心黎非然會不會覺得他過太殘暴,但黎非然什麼都沒說。
大概再溫和的人也是有底線的,而許正很不巧,正好觸了黎非然的底線。
黎非然一直都把家人看得最重,這點厲雲天是知道的,但他並不知道,現在他成了黎非然的重中之重。
飛機升到半空的時候,厲雲天枕在黎非然的身上看著外頭的雲彩,昏昏欲睡,黎非然握著他的手,跟他說:「雲天,我是不是沒跟你說過?」
厲雲天迷迷糊糊,含糊不清地問:「什麼?」
黎非然說:「我愛你。」
厲雲天睡著了,嘴邊含著一抹笑意,也不知是聽見還是沒聽見。
黎非然也無意叫醒他,只是讓張圓圓拿了張薄毯幫忙蓋上,然後緩緩地順著厲雲天的頭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