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店主卻道:“我,聶南圭。”
聶南圭?
初挽頓時挑眉,停下腳步,驚訝地看向他。
眉眼青雋,笑得有些痞,一臉的懶散。
年輕時候的聶南圭竟然是這樣的。
聶南圭噙著笑,懶洋洋地道:“青玉圭的圭,可不是烏龜的龜。”
第19章
初挽也沒想到,這個年輕店主竟然是聶南圭。
不過想想也是,在一九八四年,家裡就很有些老玩意兒,能把攤子鋪這麽大的,四九城裡也沒幾家。
說起聶家的歷史,要追溯到清朝晚年了。
從清末到解放前,古董界值錢的是青銅器,那個時候古董玩家講究的是三代青銅器,也就是夏商周青銅器。
那個時候瓷器根本沒法和金石比,也就是宋元名窯瓷器的價格還能比較高,其它的根本比不上,隨便一件商代銅鼎能換一堆正經官窯名瓷。
初家祖上是做瓷器的,也做玉器珠寶,到了初挽太爺爺這一輩,他不甘心默默無聞,便開始做古董生意,開始的時候他做元明清瓷器,但是這個發不了什麽財。
發大財的都是金石玩家,他知道這市場行情,也開始想入青銅器這一行。
要學青銅器,必須有四書五經的底子,要對夏商周歷史文化了如指掌,太爺爺在這方面也是下了大功夫研究的,總算是入了門。
而那時候,靠著青銅器發了大財的,頗有幾家,其中一家就是炭兒胡同的聶家。
從聶南圭往上數四代,也就是他祖爺爺那一輩,是前清的翰林,可惜被牽連獲了罪,罷了官,但到底是曾經的翰林,結識了一批翰林院的金石學者。
他被罷官後,便乾脆做了古董商,專搜集了青銅器給那些金石學者老翰林。那個時候老翰林金石學家們都喜歡銘文,青銅器上有銘文才能賺大錢,這聶家祖爺爺本身四書五經底子好,拓了毛公鼎上的銘文來臨摹篆刻,成為仿鑄做偽的大行家,這買賣便經營得如魚得水,成了西安知名的大青銅器商,也成就了“西安造”仿鑄青銅器的大名。
本世紀二十年代,西北鎮嵩軍攻打西安,圍城八個月,聶家傾全族之力支持守城將領楊虎城李虎臣,但是這一仗打得艱難,城中絕糧,五萬百姓活活餓死,十三朝古都遭遇有史以來最慘烈的一劫,聶家元氣大傷。
為此,聶家其中的一脈離開西安,遷往北平城,也就是聶南圭這一支。聶南圭太爺爺道行深,在四九城站穩了腳跟,儼然成為經營青銅器的大戶,甚至做到了北京古玩商會副會長的位置。
自己太爺爺早年為了增進見識,四處淘換銘文拓本,曾經和西安城聶家一位子孫結交,花了重金求得散氏盤和毛公鼎銘文,誰知道那位聶家子孫就是一吊兒郎當公子哥,自己太爺爺五百銀元求了一些篡改的假銘文,引以為恥,從此不喜聶家,到了聶家遷至北平,雙方彼此忌憚,面和心不和。
之後,聶家購得一大批青銅器,以為是正經商代青銅器,花了大價錢,其實那是“蘇州造”,是當年鑄銅名匠周梅谷的作品。太爺爺和周梅谷有些交情,知道這批所謂“商代青銅器”的來歷,不過他自然不吭不響,聶南圭太爺爺因為這個打了眼。
後來日本侵華,他們從天津運往九江口的一大批貨,船到了錢塘灣,被日本駐杭州灣海軍劫走,花錢托人索要兩年未果,那麽一大批青銅器就這麽便宜了日本人,聶家再無能力購置底貨。
好不容易日本投降了,東交民巷花旗銀行庫房案一聲炸雷,幾家大古董商遭劫,這次不光各家損失慘重,更是折損了親人數條性命,初挽姑奶奶,聶家三少爺,並當時法國大古董商盧芹齋義子,都牽連其中。
這搶劫案名震京津冀,撲朔迷離,聶家推斷太爺爺的九龍杯引來災禍,太爺爺卻覺是聶家三少爺裡應外合招惹是非引火燒身,雙方由此再不顧同行之誼,互相怨恨。
想起昔日恩怨情仇,初挽心裡多少有些感慨。
因為當年花旗銀行搶劫懸案,聶家初家都有親人折在裡面,彼此間自然都有些猜忌。
而在之後的許多年裡,初挽和聶南圭幾次棋逢對手,因為祖輩舊怨,也因為彼此咽不下那口氣。
但是以後的聶家,終究再不複往日的輝煌,此一時彼一時,青銅器的年代已經過去了。
精致華美的小小鼻煙壺瓷器,遠比搬運那笨重的青銅器省心,任憑你是夏商周稀世珍寶,在古董玩家眼裡,也不如一件宣德青花瓷來得有情趣。
而瓷器,是初家的老本行。
今天自己能在聶南圭手底下奪得明朝大開門青花瓷並全身而退,原因有二,一則自己沾了重活一世的便宜,這聶南圭如今到底青澀了一些,自然吃了虧;二則,也是聶家在瓷器上,到底欠了火候,沒有初家的家學淵源深厚。
想到這裡,初挽伸出手,摸了摸自己帆布包中的五顆玉珠,將那顆漢代黃玉珠拿出來,陽光下,卻見那玉珠柔和如脂,細膩滋潤,色澤濃鬱猶如蜜蠟,這樣的玉珠,實在是罕見。
她仔細打量了一番,那黃玉珠上還有一個小孔,小孔穿得非常規整,兩頭還導出一個小引弧,這種做工,實在是罕見。
這顯然是朝珠的珠頭。
朝珠是清朝官員上朝的披掛,按照品階不同,顏色也各有不同。民國初年,清政府沒了,古玩市場上便流出大量朝珠,這些朝珠五花八門,價格不一,舊時人家壓箱子底有些朝珠,魚龍混雜和普通玉珠摻和在一起,倒是不稀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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