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榮華自是沒本事雇這些人來的——他們敢明目張膽的在佛寺擄人,想必有所倚仗,況這大高個兒看著勁瘦,身手卻十分靈活,應該有些來頭,顧榮華她如何能請得動這些人?
至於和曲衡案子相關的,首當其衝便是何家。一門雙皇后,父子兩相爺,何家在朝中根基穩固觸角遍布各處,能巋然不動這麽多年,做出這等事也沒什麽奇怪的。何況姚家早就懷疑過她的身份,焉知沒有通過姚修武之口轉述何家以博個功勞?
那麽她接下來面對的,就該是何家了。
青梅深吸口氣,隻覺胸腔中心跳又快了起來。她被馬車載著彎彎繞繞行了許久後停下來,等頭上的黑布袋子被摘走時,總算看清了處境——一處繁華的院落,鱗次櫛比的屋宇後面是連綿群峰,她正對這的是兩間大屋,何靖遠正翹著腿坐在屋門前的虎皮大椅上,拿小銀杓挖耳朵。
懸著的心莫名落定,前面叫了聲“何靖遠?”
“曲青梅,哦不,曲長嫣。”何靖遠起身向她走來,“好久不見。”
他既已認清她的身份,青梅自然懶得應付他,看著他那副紈絝模樣就煩厭,更勿論她自小對何家人懷恨,這會兒更不可能有好臉色。她冷笑了一聲道:“沒想到你們還沒遭天譴。”
“成王敗寇,天譴算什麽東西。”屋中忽然走出個三十余歲的男子,闊臉方額、身寬體胖,相較於何靖遠,他的目光深沉銳利許多,甚至隱隱帶著陰鷙,“曲衡都死了那麽多年,沒想到你還陰魂不散。”
旁邊何靖遠恭敬地喚了聲“廿叔”,青梅這才知道對面的人是何廿海,是那個她父親冒死相救,他卻反扣以“通敵叛國”罪名的卑鄙小人!積攢多年的仇恨瞬時如潮水般湧上來,青梅瞪著這無恥的罪魁禍首,狠狠的啐了一口,隨手抄起旁邊的小小花盆砸過去。
花盆不出所料的被拂落在地,何廿海面色陰沉,上前伸手便扼住了青梅的脖子,湊過來怒斥道:“你再啐我試試?”
青梅脖頸被他掐得生疼,甚至呼吸都有些困難,她怒瞪著何廿海,清亮的眸中怒火燃燒,毫不猶豫的、狠狠的再啐一口。這會兒左手有了力氣,她下意識的伸出去,衝著他的臉用力撓過,帶出兩道不淺的血痕,右手直直伸出,便要朝何廿海的眼睛戳過去。
滔天怒恨之下,她已無暇去考慮後果,本能地想要打他抽他以泄恨憤。
何廿海大怒,臉向後仰,胳膊用力將她往後推去,青梅踉蹌著倒退兩步後撞上了大水甕,那裡面種著大朵的荷花,卻半點都不好看。她覺得脖子都快斷了,仿佛這會兒搖搖欲墜的頂在肩頭,一個不慎就要牽不住腦袋。她手無縛雞之力,面對這些個蠻橫的人,縱然有滔天巨恨,卻也無計可施。
現在似乎還不是泄恨的時候,她努力克制。
君離呢?他是在等她將計就計麽?青梅摸了摸脖頸,站起身時雙眼通紅,她一字一頓道:“等著吧,你們都會遭報應!”
“等誰?英王還是武安侯?”何靖遠忽然笑出聲來,“我專挑他們人手薄弱時下手,你以為他們能跟來……”他的話音戛然而止,萬分詫異的盯著牆頭——那裡有數個身影迅捷的飄過來,領頭的人急衝向青梅,其余人直奔何靖遠和何廿海。
怎麽會……居然還有人跟過來!何靖遠幾乎是下意識的就往後跑,卻不料太過慌張,竟被台階絆倒在地。他帶來的人呼嘯而上迎戰這些不速之客,何廿海和何靖遠得空,迅速的奔回了屋中。
變化來得太快,叫青梅有些目瞪口呆。她轉身看到熟悉的身影,道:“你來啦。”
“青梅!”君離幾乎是撲過來,急道:“你怎樣?”
“沒事。”青梅還惦記著何廿海,催促道:“你快抓住他們。”
“現在抓了也沒用,皇上還沒定罪……”君離安慰,躬身看青梅脖頸間的傷痕,待見到那已然泛紫的掐痕時,臉色陡然轉怒,命令道:“把何廿海抓回來!”兩名侍衛立即衝進屋內,君離雙目中怒火未消,猛然轉身,一腳踢翻了身後的侍衛,“不是叫你們保護好她!”
“屬下知錯,請王爺懲罰。”那侍衛顧不得疼痛和冤屈,爬起身便半跪在地,顯然也是十分惱恨。
他們得了君離的命令,故意做出放松警惕的模樣誘何家入套,本想著創造機會讓青梅將計就計,誰知道成了如今這番模樣?在花枝巷守了一個多月,他怎會不知這姑娘對王爺有多重要?
他不敢辯白,扭頭看著身後四名傻了的侍衛,罵道:“蠢貨!”青梅被擄後他便讓那四名侍衛跟著相機行事,他去給君離通風報信,誰知道君離匆匆趕來,看到的竟是青梅吃虧,那幾個侍衛還潛在暗處動都沒動?這一腳挨得實在是……
君離怒斥過後便抱起了青梅,怒聲道:“抓住何廿海就交給老五,廢了他雙手!”也不看那幾個侍衛,抱著青梅躍過牆頭便到了外面,然後掏出個藥膏盒子溫聲道:“先忍著點,回去再給你找好藥。”
青梅點頭,這才覺得喉間腫脹疼痛得很,她剛剛又是驚嚇又是憤恨,激動的情緒還沒發泄出去,這會兒被君離這麽溫柔一待,情緒波動失控,忍不住抽噎一聲哭出來,緊緊抱住了他。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