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酒客名叫伍博仁,曾任過京兆尹的職位,到五十歲時便辭官閑居,因他向來愛喝酒,辭官後就遊歷天下尋訪種種美酒。而青梅與他的緣分,便是由於他的這番遊歷——
那年青梅才十歲出頭,對釀酒一道頗有心得,剛剛跟許氏在宛城開了梅子酒館,生意十分平淡。有天來了個五十多歲的老頭,看起來紅光滿面興致高昂,想是已喝了許多酒。他將青梅釀的燒酒都嘗了一遍,搖頭歎息道:“酒是好酒,釀的也用心,可還是欠些火候。”
青梅那時正是勤學好問的時候,聞言向他請教。老頭也是正在興頭上,便滔滔不絕的講了起來。他平生品酒無數,又是個博覽群籍的文人,說起話來風趣而有條理。那時梅子酒館賣的只有四五種燒酒,伍博仁便將每種酒的優缺點細細道來,令青梅十分佩服。
梅子酒館的隔壁就是桐花客棧,伍博仁品評完了酒,正好在那下榻歇息。
第二天伍博仁再次來到酒館,青梅便纏上了他,要請教如何能釀出更好的酒。伍博仁也是閑遊之人,見這小姑娘對酒道如此有興趣,樂得點撥,便引經據典,從酒的起源說起,將釀酒用的水、谷、器具的講究說了一遍。
青梅聽過後用心記下,聽伍博仁說宛城外的山泉水是釀酒的好水,第二天興致勃勃的隨他進山尋山泉。當然,許氏不放心青梅一人前去,便讓許懷遠陪伴。
那趟入山尋泉,伍博仁不止幫她找到了一處隱蔽的絕佳清泉,還給了青梅新的啟發。
那眼泉藏在深山之中,周圍密林中多有靈猴出沒,他們嘗罷泉水,在百年古樹下歇息時卻聞到了甜淡的酒香。
深山密林中的聞到酒香,難道是打柴的樵夫帶的?可這酒香分明與平常的燒酒有所不同……一個老頑童帶著兩個小孩,便循著隱約的酒香找過去,最終找到了一堆腐爛的果子。
那些果子泡在水裡業已腐爛發酵,水中卻又淡淡酒香飄出,伍博仁捧起來嘗了一口,讚歎後又是惋惜:“可惜放的時間長了,味道不大好。”
青梅也淺嘗一口,雖然滋味不大好,但其中彌散的果香卻讓她靈機一動——用果子釀的酒竟然有如此獨特的風味,可惜它不好存放又容易變味,有什麽辦法解決這個問題呢?
伍博仁在酒館待了半個多月才離去,將青梅家釀酒的方法指點一番,釀出的酒味道果然好了不少。他走後青梅便日夜苦思那日的果子酒香,而後做了諸般嘗試,最終想出用黃酒浸泡果子的方法,令梅子酒館因果子酒而聲名鵲起。
說起來,伍博仁算是青梅在釀酒上的老師,更是梅子酒館的恩人。
此時乍然重逢,青梅掩不住的驚喜,伍博仁也是笑吟吟問道:“小青梅怎麽到京城來啦?”也不等她回答,又拍了拍許懷遠,“這小子都長這麽大啦!”
“爺爺,這兩位是誰呀?”旁邊女子出聲詢問,好奇的打量青梅。
“這就是宛城的曲青梅,記得吧?”伍博仁拉了身旁的女孩給青梅介紹,“這是我孫女,伍玉簡。”
“爺爺說過的事我都記得。”伍玉簡便朝青梅招呼道:“原來這位就是曲姑娘,爺爺說你很聰明,會釀酒又好學,將來恐怕會大有成就呢。”
青梅聞得這份誇讚,臉上就有些靦腆:“那是伍爺爺過獎了,我那點釀酒的本事還都是他老人家教的呢。”
伍博仁哈哈笑了笑,道:“正好這裡的荼豆酒味道極好,來來來,咱們邊喝邊說。”他是京城各酒館的常客,店裡夥計自然是認得的,常招呼他的那位夥計便湊過來裝了兩壺酒,道:“老爺子還是在窗邊坐著?”
伍玉簡“嗯”了一聲,補充道:“再來一壺葡萄酒吧。”
四人在窗邊坐下,伍博仁並不急著喝酒,反是往窗外行人往來的街上看了一會兒,臉上露出滿足的笑意,這才拿起了酒杯。青梅以前並不知道他的身份,此時看伍玉簡淑雅溫柔,舉動大方,便猜他應是官宦人家。按他那好酒的秉性,這京城中賣酒的行情他應該很熟悉吧?
因伍博仁問她為何上京,青梅便趁機回道:“我想在京城開個酒樓,所以帶了奶娘和弟弟一同來了。伍爺爺,這京城中賣酒的行情如何啊?”
“小青梅挺有志氣!”伍博仁幾分讚賞,“京城中賣酒的共有九百七十五家,這其中質量參差不齊,好些的也就五六十家。”
能成為他口中“好些的”酒館,想來他們賣的酒應是極好的,青梅便道:“都是哪些呢?”
“五合街上最好的當然是這家,國子監後頭的巷裡有個汀州謝家紅,賣的也是好酒……”他一口氣報出了二十多家酒館的名字才打住,“等你將這些逛遍了,我再與你說別的。”
那二十多個酒館對他而言是如數家珍,對青梅而言卻是全然陌生的,她聽得有些暈乎乎,又問道:“賣果子酒的呢?”
伍博仁搖頭可惜地道:“有那麽七八家賣,可惜口味時好時壞。”青梅便問是哪幾家,伍博仁逐個說了,青梅都記在心裡。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