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杀的消息仅仅封锁在宴堂,可韶娘的房间分明是被人翻过了的。
武德司的其余卫士赶到时,那名同伙翻窗出逃,香炉里留下还未燃尽的残信。
谢望赶到时摸了摸窗边留下的脚印,猜测此人应该是厨房那边的,便亲自去捉拿。
等追到厨房,大管事陈婆子虽然不清楚宴厅里发生了何事,但还是慑于武德司卫士的威严,让婢女小厮们全都站成一排供人辨认。
今日主家设宴宾客盈门,在前面招待的婢女来来回回的送着瓜果茶点,厨房的管事们管着各自灶上的事,什么菜该什么时候上,哪家客人有什么样的忌口,无不是了如指掌准备的齐全。
谁知冯统领派人过来传话,说是将厨房守好,只许进不许再出去了。
在武德司的卫士赶到之前,冯游自然是要约束好公主府的下人,免得胡乱走动,余下藏匿的刺客同伙,趁人不注意离开了公主府怎么办?
可是他说的语焉不详,留下看守的那名侍卫也不知宴厅究竟发生了何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任由人进出。
谢望环视一周,还真就发现了要一位熟面孔。
正是前些时日在角门遇到霍容璇,她身边那位充作群玉的婢女。
“抬起头来,你叫什么名字。”
“奴、奴婢名唤果儿。”
她声音颤抖,看起来害怕极了。
“洪良,人找到了,将她带走,和刺客分开审讯。”
陈婆子快步上前,帮着求情,“这位卫士是不是弄错了,果儿只是个烧火丫头,怎么会和刺客扯上关系。”
“刺客房中,有这位烧火丫头留下来的脚印。”
谢望少见的耐心解释了一句,正欲抬步离开时,就听得果儿嚣张道:“我呸!你个狼狈为奸的走狗,认贼作父的狗东西,你个有爹生没娘养的,就不怕我去圣上面前告发,你和那个叫玉娘的小娼妇有一腿吗?”
身份暴露,果儿也不慌不忙,她手里捏着谢望二弟把柄,连声叫骂,以为这样谢望就会怕了。
“满嘴污言秽语,把她下巴卸了。
谢望始终神色如常,倒显得她是在胡乱攀咬。
韶娘房中那些未烧完的信,仅仅是东拼西凑,谢望也瞧出些端倪来,幕后主使是谁他大约心里有数。
果不其然,甫一进了武德司,都还没严刑拷问,韶娘就招供,说自己是先帝朝御史中丞戴远山的独女戴韶云,被镇北侯豢养为他所办事。
听到这个熟悉的名字,谢望喉结滚动,溢出一丝自嘲的笑来。
戴远山是先太子的伴读,二人年少结缘,志趣相投,先太子以诚相待,视其为挚友,等到先太子逐渐在朝堂之上崭露锋芒,戴远山进入御史台,因为有先太子袒护,针砭时弊,畅所欲言。
竟惹得天下读书人心向往之,纷纷称赞正应了太宗那句“君臣相须,事同鱼水”。
可后来先太子被废,绞杀于东市脊岭,戴远山跪在鸾台求情三天三夜,得知先太子身死,触柱而亡。
戴家人结连被清算,一双儿女彻底没了踪迹,谢望原本以为他们或许隐姓埋名,不会再卷入这些纷争之中,如今才知是自己异想天开。
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无辜受累,我心何安?
这等拙劣伎俩,牵连多少性命,谢望知道是高统领出手了。
倘若他再耽于情爱,将复仇大计弃之于不顾,死的不仅是戴韶云、镇北侯这些人了。
刺杀一事暴露,即便是谢望想救她,留她的性命,当天夜里,有人悄无声息地潜入司狱,塞给戴韶云一瓶毒药,她颇为痛快的接过,死地悄无声息,了无遗憾。
就像黑夜里一点不起眼的烛火,被风一吹转瞬即逝。
至于戎马半生,早就退位让贤的镇北侯,若非子侄犯下塌天大祸,被高统领的人抓到了把柄,也不会受此胁迫,换得血脉尚存。
当年他在圣上夺嫡中就保持中立并不站队,圣上登基后为了安抚老臣,也并未处置他,而是以荣养的名义将他扣留在京。
侯府孙辈的儿郎更是入宫伴读,一举一动都在圣上的监视中,近几年则是因为侯府两位郎君戍边有功,这才稍微宽泛了许多,谁成想竟然惹下塌天祸事。
镇北侯在司狱中与谢望相认,恳请他照拂两个不成器的孙儿,又提及还在议亲的两位孙女,若是婚事告吹,还请他庇护一二。
苟延残喘这些年,镇北侯心中有愧,否则也不会轻易就受到高统领要挟。
先帝朝时,镇北侯也曾陷入党派之争,是先太子力排众议,还他清白。
可临了先太子倒台,镇北侯贪生怕死,不仅不敢为他说半句话,也与亲友旧故、家中子侄交代过,绝不可为先太子求情,害了自身性命。
答应他的请求后,谢望转身离去,垂垂老矣的镇北侯抢走卫士别在腰间的短刀自刎而亡。
不过两三日光景,刺杀一事就此终结,对于这个结果圣上自然是很不满意,命人对镇北侯鞭尸肢解,挫骨扬灰也难解心头之恨,念其战功赫赫,族中男丁尽数流放,女全部充入教坊司。
又让人将戴韶云的尸首拿去喂狗,甚至刨了戴家祖坟三代,严查当年抄没戴家之人,为何会有漏网之鱼。
此事还牵连到持盈公主御下不严,可公主到底无辜,圣上仅仅是小惩大诫,罚俸三月。
这等不痛不痒的处罚,持盈面上毕恭毕敬地认罪受罚,实际上并不放在心上。
毕竟她生辰那日,圣上送的礼,不说远远超过三个月的俸禄了,三年都不止了。
只是有人故意破坏她的生辰宴,她心里还是不大痛快。
刺客和同伙被谢望缉拿后,圣上没有久留,余下的宾客心有戚戚,即便是抹不开脸面先行离去,却也兴致缺缺,宴席热闹不起来后,没多久便散了。
群玉也随着圣上一并入了宫,持盈心里就更不痛快了,她心中满腹疑虑,好奇群玉究竟和谢望是什么关系。
一时间没人告知她答案,反而得知镇远候竟然替先太子鸣不平,这才设计刺杀这一出。
圣上当年谋权篡位并不光彩,可历史向来是胜利者书写的,拥护他的人自然会颠倒黑白篡改历史。
持盈即便是再迟钝,可到底出身皇家,即便是知道真相,也只是三缄其口,更不许底下人妄加议论。
可想到镇北侯家的待嫁闺中的两位小娘子,到底是唏?不已。
群玉得知此事时,还在景阳宫养病,说是养病但她的失忆之症,只是凭空杜撰,又因为用了德叔让人从妙春堂配来的药丸,太医为她诊脉,只能查出脑中瘀血积压,脉沉而涩,病症难消。
景阳宫是持盈旧时居所,故而进出如鱼得水,很是自在。
“说来钟毓也是可惜,好不容易等到未婚夫出孝期,不日就能出阁了,却因为镇北侯,婚事不了了之。”
持盈幼时和钟毓不大对付,如今同为女儿家,难免感慨她的不易。
“入了教坊司,也不知可有人相护。”
群玉语气淡淡,想着刺杀之事或许没有这么简单。
镇北侯一族就此陨落,与霍家当年何其相像。
“哎呀,这件事阿玉就不要担心了,兴许钟毓那位未婚夫会赎她做妾也犹未可知呢?”
持盈一派天真,说出口的话却难免让人觉得残忍,可这并非是她的错。
群玉是懂得感恩之人,如今她能全须全尾的凭借持盈见到圣上,已经很是知足了,没道理忘恩负义。
踌躇一二,群玉到底是开口,“阿盈,若是钟毓未婚夫没有出面,你可否帮忙搭救一二,钱财这些我出,只需要让钟家女眷有个栖身之所。”
“可以是可以,不过等我问问二哥好吗?”
若是单凭她和钟毓的交情,持盈是不大愿意惹祸上身的,父皇才发落镇北侯府,她这样做岂不就是打他的脸。
群玉也知道自己有些强人所难,不大好意思道:“自是可以。”
好半晌持盈终于想起自己的来意,“老实交代,你和谢望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就知道她今日入宫目的并不单纯,群玉抿了抿唇,很有些做贼心虚,“可、可以先不说嘛?”
瞧她这个表情,持盈凤眸微眯,便知道果然有事,“那你打算什么时候说。”
“再等等,时候未到。”
群玉手心里捏着一把汗,生怕持盈打破砂锅问到底,非要她说实话。
圣上如今派人在查她的底细,若是她先从持盈这里漏了风声,岂不是犯了欺君之罪。
持盈撇了撇嘴,虽然不大高兴,但很是有分寸,没有再追问。
每个人都藏有秘密,更何况持盈出身于皇家,自然懂得有些事情守口如瓶的道理。
神策军中有一支暗卫,早些年姜腾始终没法深入其中,可自从父亲死后,神策军中派系分崩离析,这支暗卫眼见着一家独大,其余郎将在姜腾暗中撺掇下,暗卫统领突发恶疾,不日病逝。
姜腾顺理成章接管这支暗卫,接到的第一道诏令,便是查明群玉这些年的踪迹。
事关群玉,姜腾不敢擅专,消息又递到了谢望那里。
果然,他一早就有所准备,将卷宗递给姜腾。
倒是事无巨细的为她编纂好来历,当年那场大火,群玉被侯府忠仆所救,谁知被孟淑妃带走,想以此挟令侯夫人萧韵为她所用。
萧韵得知女儿还活着,便开始想发设法打听女儿的下落,不惜花重金收买孟淑妃身边人,将女儿送还给侯府。
只是不知这中间出了怎样的纰漏,或许是孟淑妃察觉了,想要除掉群玉,亦或是那人大发善心,将群玉送到了孟家寄养。
孟家老夫人对于凭空多来的小娘子,尽管不知道她的身世,但隐约猜到来历,唯恐孟淑妃发觉后对她下手,便将人送到梧州。
等到群玉年纪合适,不惜千里迢迢让人接送归京,只为让她和孟澜结亲。
这则故事编纂得倒是可以,若不是姜腾知道群玉的目的,恐怕还真的相信了。
“且不说孟家那位赵老夫人,会不会将她充作表姑娘养在赵家,便是无论如何也要让她嫁给孟澜,这有些说不通吧?”
谢望漫不经心地开口,“那是因为你不知道赵老夫人为何会如此偏心,与孟淑妃这个亲生女儿如此疏离。”
姜腾抱着看戏的心态,啜了口茶,“这件事我还真是不知道,不如你说说。”
“赵老夫人还是赵司苑的时候,她和霍家老太爷相识于微末,二人互生情愫,直到孟家老太爷成为新科探花,向皇后求娶,二人就此情断。”
“心爱之人远嫁他人后,霍老太爷离开盛京,在边关建功立业,军功加身回京述职,孟老太爷的幼妹对他一见钟情,无论如何也要嫁给他。”
“可霍老太爷早已娶妻,孟淑妃当时年纪尚小,却敢向姑母献计,逼得霍老太爷发妻自请下堂,娶了她做续弦。因为这件事,赵老夫人与女儿从此离心。”
姜腾听完后拍手称快,“妙啊妙啊,想不到竟然还有这件事。”
“只是这玉儿妹妹,若是孟家的表姑娘,你这个义兄岂不是早就见过她,你想好怎么和圣上坦白没有?”
姜腾实在是有些无语凝噎,这谢望平日里瞧着也不是初通人性,怎么一到事情与那位玉儿姑娘有关,他就自己的安危是死是活都不管了。
谢望神色如常,似乎不觉得有什么大不了的,“这件事,等圣上问起时,我自会与他请罪的。”
“请罪?我看倒不至于,你是想要把玉儿妹妹择干净吧,即便是圣上察觉你与她之间不对劲,你也会和她撇清干系,将所有的事情都往自己身上推。
姜腾实在是了解他,毫不留情的戳破谢望的心思。
“够了,这件事与你无关。”谢望语气不善,为他添茶却是倒满。
茶满赶客,姜腾被他弄了个倒气,“好你个谢望,这是嫌我?嗦赶我走呢。”
走就走他还不想留呢。姜腾拿着那本卷宗负手离去,不多时关于群玉的来历身世便到了圣上案前。
意识到并非是群玉故意设计后,圣上心神松泛下来,想着是时候去见见群玉了。
这些时日以来,圣上虽然将人?住景阳宫,可既没有册封也不打算人侍寝。
后宫中观望的妃御不在少数,唯独孟淑妃始终都是老神在在,猜测着圣上究竟是什么意思。
常常为她诊脉的岳太医则是稍稍透露一二,说是那位娘子是公主府的乐,因为救驾有功,圣上全她一个心愿,那位乐姬不求荣华富贵,只求太医能够治好她的失忆。
如此说来便是连采女的位分都是没有了。
孟淑妃并不大当回事,何况一个公主府出身的乐姬,即便是再有能耐,又能蹦?几时。
直到这日,神策军的暗卫将她的来历呈上来,圣上心知她受了太多苦,让曹永福开了私库,选些小娘子喜欢的衣裳首饰,奇珍异宝不计其数,如流水般送入景阳宫。
只是群玉始终没有封号,众人称她是无不是尊称一句玉娘子。
除此之外,圣上一改从前任谁相邀也不去用午膳的规矩,亲自来了景阳宫,陪着群玉用膳。
这一待便是大半日,不少后妃心中五味杂陈,纷纷坐不住了。
圣上有午休的习惯,但他从来都是在紫宸殿小憩片刻,看来今日是留宿在景阳宫了。
青天白日里,竟然是这样的按捺不住,也不知道这位玉娘子究竟是怎样的美人。
等圣上离去后,有蠢蠢欲动的后妃想要亲自会会这位玉娘子时,却被景阳宫的侍卫拦住了,说是圣上不许外人打扰。
实则不然,群玉和圣上一道用过午膳后,听他讲起母亲的陈年旧事。
就连午膳时备的那桌席面,圣上随便哪道菜都能侃侃而谈。
“这道光明炙虾,你母亲幼时最爱吃,可她嫌剥虾麻烦,也不要婢女布菜,非得我替她剥好才肯吃。”
“糖蟹你也尝尝,这道菜极其考验手艺,只有当年在潜邸的那位厨娘做得出来,你母亲挑嘴,换个人就尝出不同了。”
金尊玉贵的圣上也不要曹永福布菜,亲自替群玉剥虾拆蟹,叫她诚惶诚恐,有些受宠若惊。
群玉看着堆成小山一样的瓷碗,心中不由得生出几分忐忑,“够了够了,多谢圣上,再多的就吃不了。”
“无妨,不用都吃完,你母亲当年也是这样,每道菜都要尝尝,但是只吃一口就不肯再用,最后全都进了朕的肚子里。”
说到此节,圣上眼眶湿润,面上却露出笑容。
群玉是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母亲当年和圣上之间的感情,竟然深厚到这个地步吗?
“玉露团和金乳酥,今日这笼做得不好,远不及朕亲手做的。”
圣上捻了块糕,咬了一口后略微有些嫌弃。
群玉懵懵发问,“我尝着觉得还行啊。”
立在一旁的曹永福垂着头,心说还好有玉娘子这番话,否则今日膳房的厨娘恐怕要受罚。
这顿饭圣上足足用了两个时辰,群玉也从原先的惴惴不安到后面的叹为观止。
原来当初六皇子与萧四娘当真是神仙眷侣,情深似海。
那么母亲嫁给父亲后,孟淑妃对侯府做的那些事情,圣上究竟知不知情呢?
群玉心中疑惑重重,就听得圣上悠悠开口,“孟淑妃当年做的错事,朕这几年或多或少都知道。”
“只可惜为时晚矣,朕苦于没有证据,并不能发落她,更何况她到底为朕生儿育女,自皇后薨逝后,打理后宫十余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这件事情急不得。”
他站在玉兰树下,负手望花,身形有几分佝偻,黑鸦的鬓发中藏着丝丝缕缕的银丝。
群玉大抵心中有数,圣上即便是对母亲情深义重,可对孟淑妃也不是全然没有感情。
这也是人之常情,更何况孟淑妃这等善于钻营之人。
群玉掐了掐手心,说了句违心话,“臣女飘零至今,承蒙圣上大恩大德,这才知晓身世,此生已经别无所求了。“
如何处置孟淑妃,圣上早就有所打算,并不会因为群玉而更改决断,毕竟在他看来,他是千载难逢的盛世明君,不会任由自己留下半点污名。
说要彻查孟淑妃,少不了翻出那些陈年旧事。
圣上话锋一转,“好孩子,果真懂事,愿不愿意见见你的夫君?”
他口中的夫君自然是孟澜了,这也是一重原因,女子出嫁从夫,即便是有再大的深仇旧怨,一切都是以夫家利益为先。
一笔写不出两个字,即便是赵老夫人与孟淑妃的关系滞再难修复,可小辈们之间是该多加走动才是。
群玉摇了摇头,正想该如何拒绝时,冷不丁就听到圣上漠声道:“说来也是有一桩怪事,朕那位谢爱卿与你夫君孟澜从前可是兄友弟恭的养兄弟,后来也不知怎的,二人反目成仇,听说冬狩时大打出手。”
听到这番话时,群玉吓得魂都没了,不知道圣上是不是发觉了什么。
紧接着就听到圣上悠悠开口,“原本这件腌?事不该捅到玉儿面前的,只是朕如今得知谢望觊觎你不得,不仅招了个与你相像的妾室养在身边,还敢几次三番的招惹你,便觉得怒不可遏。”
“朕如今将此事告知于你,是想问问,你觉得可要严惩此人啊?”
圣上原本也怀疑那个妾室就是群玉本人,直到暗卫去查,谢望那位爱妾得了痘疫,尸骨无存,早就化成了灰,如今那座池子满塘花开,粉荷成片,显然就是养分颇足。
群玉如何听不出圣上的试探,面上装得惊诧,“竟有此事?”
圣上不想她敷衍了事,步步紧逼,“玉儿以为,罚他官降三级,脊杖三十如何?”
“此事单凭圣上做主,玉儿感激不尽。”群玉心尖一紧,稳住声音,应声附和。
此间事了,圣上离开景阳宫,群玉心乱如麻,担心起谢望的安危。
她想出去见姜腾,或是谢望先前说的内侍监杨昌,无论是谁,帮忙同谢望带个话就好。
谁知景阳宫门口被侍卫严防死守,说是圣上发话,让娘子在宫里好生住着。
群玉不能出去,也就没法得知谢望的消息,直到三日过后,持盈进宫来看她,假借圣上的名义将她带走。
见她一脸茫然,持盈悄声开口,“谢望跪在紫宸殿外,已经一日一夜了。”
“怎、怎会如此?”
群玉不敢再想,圣上此举是不是故意试探。
“阿盈我们回去吧。”
如果她火急火燎的赶过去,她没有失忆这件事不仅会暴露,和谢望有私情这件事也藏不住。
持盈虽然不明白,但察觉到了她的紧张,“那我们去御花园逛逛?”
于是二人改道御花园,悠哉悠哉地赏起了花。
消息传到紫宸殿时,圣上让曹永福去传群玉过来观刑。
一盏茶的功夫过去,群玉和持盈结伴前来,圣上站在廊下故意道:“阿盈你如今胆子不小啊,明知玉娘身子不好,还敢将人骗出来到处乱跑?”
“父皇息怒,儿臣也是太久没有见过玉娘了,这才一时情急。”
持盈顺势请罪,父女二人一唱一和,群玉尽量忽视跪得笔直的谢望。
“好了,玉娘也来了,朕思来想去,此等心思龌龊的小人,你定然是恨不得除之为后快。”
圣上招了招手,曹永福恭恭敬敬地端着托盘过来,红绸布面被他掀开,是一把缀满各色宝石的匕首。
群玉藏在袖笼中的手指微微颤抖,声音发紧,装作不懂,神色为难道:“这......这是何意?”
“玉娘失忆恐怕是不知,当初你在无相寺坠崖身亡,是谢望设计的,他心思歹毒意图拆散你和孟二郎。”
圣上神情激愤,大义凛然,“幸而玉娘命大被人所救,这才没有落入谢望之手,此等拆散有情人的行为,朕深恶痛疾,绝不会坐视不管。”
想来因为当年他没能和萧韵终成眷属,连带着也见不得群玉和孟澜天作之合,却被谢望破坏。
曹永福端着托盘的手往上举了举,示意群玉接下。
群玉心一横,颤颤巍巍地伸手去拿匕首。
她怎么能对谢望下手呢?
可不对谢望下手,岂不是功亏一篑,彻底在圣上面前暴露了?
谢望跪在地上,目光悠远而平静,从始至终没说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