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内博山炉熏香袅袅,孟淑妃慵懒地躺在贵妃榻上,由着小宫女云香给她捏腿揉肩。
直到银翘收到披香殿的消息,说是圣上突然为玉公主和谢望指婚,公主拒婚不嫁被圣上禁足了。
作为钟粹宫的大宫女,银翘见人冒冒失失的,原本还欲出言训斥,等听完事情紧迫,也顾不上什么规矩体统,快步进入殿内,将帘子打得飞起。
珠帘相撞,扰人清静,孟淑妃不满地抬头斜她一眼,“何事如此惊慌?”
“娘娘,圣上为公主和谢司使赐婚了。”银翘快步上前行礼,低声说道。
孟淑妃漫不经心道:“慌什么?本宫昨日就知道了。”
云香被她推开,垂着手正准备退下时,就听见孟淑妃道:“你脸生,去永春宫走一趟。”
原本玉仪是随孟淑妃一并住在钟粹宫的,只是冬狩后圣上罚关禁闭,要她好好反省,玉仪只好迁移宫,住进了永春宫的主殿,与余下几个年幼的妹妹同住一宫。
对于银翘,孟淑妃也有交代。
“听说谢望入狱,如今的武德司又是沈固安的一言堂,让刘宝成出宫一趟,约他在老地方见,本宫倒是要看看,这对舅甥要玩什么名堂。”
吩咐完这些,孟淑妃稍作梳妆打扮,又让小厨房将炖好的银耳莲子羹5盛上一碗,她要去紫宸殿面圣。
一刻钟后,孟淑妃由银翘撑着伞,慢悠悠地走到紫宸殿。
还没到日头正足的时候,这么走过来就累得气喘吁吁。
孟淑妃云鬓如雾,花颜似玉,因为这层微薄的汗意,白皙的面庞上浮起淡淡红晕,清亮眸子柔情似水,愈发衬得人明艳动人。
她深知迂回之策,不能与圣上硬碰硬,故而在曹永福问她来意时,孟淑妃面含笑意,笑,“天愈发热了,想着圣上每日繁忙,劳心苦思,本宫便给圣上炖了养心安神的银耳莲子羹。’
她声音温柔,语气真挚,曹永福正欲进门通传时,冷不丁就听到圣上开口,“爱妃来了,进来就是。”
“谢圣上。”孟淑妃提着食盒,也不需要宫女效劳,愈发显得她一派赤诚之心。
曹永福转身去瞧,竟然看见圣上立在窗边,原本紧闭的支摘窗也不知是被何人打开?
“爱妃今日来,所谓何事?”为玉仪和谢望赐婚是昨日发生的事,圣上也没刻意隐瞒,就想着孟淑妃何时才会来找他。
“没什么事就不能来见圣上了吗?”孟淑妃十指纤纤,将食盒打开,端着那碗银耳莲子羹递到他嘴边。
圣上扣住她的手,与她拉开些距离,“爱妃,朕劝你有话直说。”
孟淑妃悠悠叹了口气,“到底是什么都瞒不过圣上,不过臣妾今日来,并非是替玉仪求情的。”
“哦?朕可是听说玉仪在披香殿里寻死觅活,闹出好大的动静。”圣上语气淡淡,这番态度就像玉压根不是他的女儿一样。
“那是她还未想清楚,恐怕是因为武德司的恶名误会罢了。”孟淑妃尽量顺着他的意思说,末了,又补充一句,“依着玉仪的性子,在臣妾看来嫁给谢望是再好不过的婚事了。”
“谢望孤苦一生,既无父母需要孝敬,也没兄弟妯娌,玉仪嫁过去不必因为这些琐事心烦意乱。”
照她这样说,圣上倒是觉得自己做的这桩媒,实在是极好。
“只是臣妾就怕俩个相看两生厌的人聚在一起,岂非针锋相对互相算计一辈子?”孟淑妃偷一眼圣上的脸色,咬了咬牙到底还是打算再试探一二。
“谁不是这样稀里糊涂过来的,更何况感情是可以慢慢培养的,这一点朕相信爱妃深有体会不是?”
圣上心底冷笑,就知道她狐狸尾巴藏不住了。
“那是臣妾对圣上一片爱慕之心,天地可鉴,这才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孟淑妃不是没听明白圣上什么意思,却也只好装傻充愣。
当年那场春日宴,若非孟淑妃在他酒水中掺了药,二人不会稀里糊涂的滚在一起,还刚好被萧韵看到。
只是她手脚做得干净,从未表现过自己对六皇子有意思,甚至还很不乐意萧韵和六皇子在一起。
说什么依着萧韵向往自由无拘无束的性子,若是嫁入皇家岂不是要憋屈死。
再者他身份尊贵,萧韵眼里又容不下旁人,届时看他身边围着一群莺莺燕燕,又是如何受得了。
甚至因为她胡乱说话,叫六皇子听到了,还告诫她不该说的不要多嘴。
谁知道这样剑拔弩张、互相看不顺眼的人居然会因为意外结合,而走在一起。
圣上也被她骗得很惨,尤其是前些年他宠幸妃子时觉得身子每况愈下,越发的力不从心。
人到中年,子息却是没保住几个,除了皇后和孟淑妃皆有一双儿女,其余嫔妃生下的孩子,大部分都是早夭活不过三岁的。
圣上着武德司严查,谁知竟发觉太医署里不少告老还乡的太医,这些年身子骨康健硬朗的居然结连病逝。
自从皇后薨逝,圣上眼见着朝堂之上因为继后人选争论不休,不免心生厌烦,迟迟不肯松口。
后宫不可一日无主,如此一来孟淑妃暂管凤印,每月初一十五都有嫔妃前往钟粹宫请安。
圣上得知她与崔昭仪、郑婕妤关系匪浅后,十天半个月里都是留宿在二位宫中,想着怎么也能传出喜讯了吧。
更何况两位爱妃皆是高门贵女,即便是她想做些手脚恐怕也没那么容易。
连着小半年以来的辛苦耕耘,两位爱妃结连有了身孕,圣上喜出望外,亲自为二人选好了养胎的太医。
又册封崔昭仪为德妃,郑婕妤为贤妃,尽管四妃之中仍然以孟淑妃为首,但至少整个后宫不再是她的一言堂。
果然德妃和贤妃有孕期间,对她百般提防,生下孩子后二人关系更胜从前。
这等反应就很能看出来问题了,有了孩子,哪怕只是个公主,身份地位较之从前不同,无需仰人鼻息了。
圣上开始着人去查孟淑妃,只可惜她很警惕,宫外关于她的一切都好像是被刻意抹去了似的,就连孟家那边也查不出什么风声。
既然宫外的人查不到,圣上就开始对孟淑妃身边人下手。
在钟粹宫一连收用了好几位宫女后,圣上怕她们惨遭孟淑妃毒手,赐居于崔德妃和郑贤妃宫室中。
直到圣上突然生了场来势汹汹的病,太医怎么诊也不见好,又说圣上这病需要静养,不能见外人否则会传染。
孟淑妃不顾劝阻,与圣上同吃同住亲自照料他,她几乎大包大揽了所以琐事。
有她在跟前,连曹永福都只有靠边站的份,更不用说其余想要疾的嫔妃,都被孟淑妃一句圣上病重不能见人为由,轻飘飘的荡了回去。
就连送来的的滋补汤品,她也不让人收,便是有人去崔德妃和郑贤妃那里闹也没有用,孟淑妃摆明了心思,趁着圣上病重期间独占他。
后来圣上这场病总算是好了,孟淑妃却又病倒了,或许是因为感动,圣上对她不再像从前那样提防。
直到群玉出现,圣上得知她这些年来吃得苦头,无不是因为孟淑妃从中作梗。
他心中那点悲愤蹭地被点燃,脑海中有个声音在不断叫器,不要放过她。
为玉仪和谢望赐婚,也是圣上故意设计的一环,只是没想到她非但不以为然,还无比认同这桩婚事。
“朕已经让礼部拟了几个合适的黄道吉日,爱妃觉得这几个日子如何?”圣上将折子递给她。
孟淑妃接过后,这都是谁挑的,找共三个黄道吉日,竟然全都在今年。
成婚这样的大事,便是持盈三书六礼都走了有大半年,婚期在明年三月,怎么到了她玉仪,这帮老匹夫就敢这样怠慢?
“圣上,这......时间会不会太紧了些?”
“无妨,左右婚仪的东西备好要不了多久,朕怕夜长梦多,九月十七你觉得如何?”
“持盈都还未嫁呢,玉仪做妹妹的怎好排在姐姐前面。”
孟淑妃这个理由倒也是有理有据,婚嫁一事还是要按照齿序来排。
圣上面露不快,“照你这么说,老二和老四做哥哥的都还没娶妻,岂不是也得排在她前面?”
“二皇子的婚事自有圣上做主,四皇子的婚事臣妾一直在帮他张罗,只可惜他心思不在这上面,甚至为了躲臣妾还跑到京郊城防营操练,这点倒是与圣上一模一样。”
孟淑妃这张嘴实在是巧舌如簧,不仅告诉圣上四皇子勤勉刻苦,更是不着痕迹地夸耀了圣上。
圣上语气和缓了些,“不如这样,你在芙蓉池边办一场赏花宴,邀请盛京城中适龄的女儿家,为老二和老四一起相看。”
事情总算是有了转机,没有白费她一番口舌,孟淑妃心思一转,“既是赏花那定然是要有女眷作陪的,持盈和玉仪与她们年纪相仿,也好费心为兄长打听一二。”
怕圣上不肯将玉仪放出来,孟淑妃拉着持盈做幌子,又寻了这样合适的借口,一时间圣上也没有异议。
左右玉仪和谢望的婚事已经是板上钉钉了,她这个做母亲的都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圣上更是不会觉得有什么错。
从紫宸殿出去后,孟淑妃卸下一身疲惫,冷着脸吩咐人将轿辇抬过来,她来时走过来是为了做样子,现在却懒得再装了,圣上既然不仁那就别怪她不义。
仪仗停在景阳宫门前时,孟淑妃看见门口有侍卫当值,便知道圣上是不想让人来叨扰。
她也没打算直接为难二人,而是悄悄摘下一只耳坠,借着银翘来接她,将东西塞给她。
银翘果然一点就通,面上装作慌乱,径直走至二人跟前,“两位侍卫大哥,可否帮我一个忙,淑妃娘娘的耳坠去了一只,可否帮忙找找?”
左边那位侍卫直接拒绝,“圣上有令,不许擅离职守。”
“这可是御赐之物呢,若你们帮忙找回来了,我们娘娘不仅有赏,还会在圣上面前进言。”银翘见右边那位有些松动,不由得乘胜追击。
“那我去去就回。”
银翘点了点头,领着他一起往回走。
至于另外一位侍卫,孟淑妃向抬轿辇的太监递了个眼色,他连忙走上前来。
孟淑妃由他搀扶着走至人前,忽然开口,“本宫说呢,怎么就拦着不让我进,原来是圣上在啊。”
嗯?圣上不在啊,那位侍卫顺势回头,孟淑妃身边的太监倏地一个手刀劈晕了他。
再也没人阻拦后,孟淑妃也不需要人通传,往景阳宫正殿去。
两位抬轿辇的太监则是帮她把守着景阳宫,不许有人溜出去报信。
自从春禾进宫来陪她,群玉身边也就不爱用宫人伺候了,春禾听到外面的动静后,手里端着的托盘都忘记放下,就要往外去查看。
直到看见身着华丽宫装的妇人盛气凌人的走来,春禾手指微微颤动,险些连红木托盘都端不稳。
孟淑妃冷声道:“是个生面孔?但却认得本宫?”
门口传来说话声,群玉也没干坐着,随手掀开篾帘,率先映入眼帘的是孟淑妃那双绣满金线的凤头履。
她勾唇轻笑,语气凉薄,“让我猜猜,小群玉此番进宫,是为哪般啊?“
二人视线相撞,群玉心底掀起一片惊涛骇浪,却暗暗安慰自己,你如今什么也不记得,装傻糊弄过去就行了。
“实在是对不住,民女失忆后便不记得从前的事了,不知您是哪位旧相识呢?”群玉声音轻柔,软绵绵的就像是春水融冰。
“失忆了?糊弄谁呢?本宫大抵知道你入宫的目的,只是霍群玉,人贵有自知之明,若是你安安分分的待在后宫,也不作妖,本宫倒也可以不找你的麻烦。”
群玉装作心有戚戚,满腹委屈地望她,“娘娘这话是何意?“
也不知道她究竟是真的失忆了还是说在骗自己,孟淑妃眼珠一转,心中顿时有了主意。
“你生得一张芙蓉面,正好是圣上爱极了的颜色,只是你如今无名无分的在宫里住着,早就犯了众怒,若有人想要对付你,比碾死蚂蚁还有容易。”
“与其每天战战兢兢的景阳宫缩着,倒不如为我做事,不会有人敢打你的主意。’
孟淑妃这番话当然是违心话,不光是想从群玉这里套套话,找出她的纰漏罢了。
“娘娘这话我倒是听不懂了,有圣上庇护,即便是有人对我图谋不轨,总不能越过圣上吧。”群玉与她虚与委蛇,说出的话虽然客客气气,但是让人听着觉得很不舒服。
孟淑妃冷哼一声,“这后宫里磋磨人的法子可不少,你母亲当年不就是这样死的吗?”
“她可真是愚蠢至极,到死都不知道是本宫将她弄进宫里来的。我让人给她手脚栓上铁链子,住在富贵的窝里,眼睛被黑布蒙住,嘴巴被太监们混着尿骚味的亵裤塞住,粗鄙丑陋的侍卫骑.在她身上,玩她像玩狗一样。”
她洋洋自得的语气,像是在炫耀自己过往功绩。
群玉认真思索着,她伸手将簪子拔下来的速度快,还是用刀割断这个女人的喉咙快。
“哦对了,你不知道富贵是谁吧,是我养的爱宠,他可喜欢往你母亲身上撒尿了,舔她一脸口水,她连哭都不会哭,只会啊啊乱叫。”
孟淑妃笑容灿烂,凤眸微眯,“也是她又聋又哑,若是只知道乱哭怕是让男人们更兴奋。”
说到这里,孟淑妃见她面色苍白,似乎有些害怕,心中无比畅快。
“其实你母亲应该感谢我,当初如果不是我将她从那场大火救出来,她早就死了,最起码后来还是苟延残喘了两年。
群玉指甲扣进肉里,却也不觉得疼,冷静冷静,孟淑妃的目的就是为了激怒她。
“与我说句话啊,还是说你也像你母亲一样哑巴了?”孟淑妃语气愉悦,瞧着心情甚好。
群玉冷冰冰地开口,“娘娘和我说这些,就不怕我转头就告诉圣上吗?”
一句话锋利如刀,向孟淑妃心口刺去。
“哎呀,本宫编瞎话骗你呢,瞧你这么容易上当受骗。”
孟淑妃当然不是骗她,说的都是实话,只是见她居然一点反应都没有,当真是奇了怪了。
难不成群玉真的失忆了,什么都不记得了?
不过失忆好啊,失忆之后岂不是犹如一张白纸,任由人涂抹。
孟淑妃敢当着群玉的面说这些,自然是确信当年将萧韵囚禁在宫里,见过她的,或是处理过她的那些宫人,全部都死了。
人死如灯灭,料她霍群玉再有能耐也翻不出什么花来。
风乍起,本该是热浪熏天,吹在孟淑妃身上却觉得寒意逼人。
不禁想到这处景阳宫也不吉利,贞嫔就是在这里难产而死的,还是先走为妙。
孟淑妃施施然离去,临了向群玉露出个挑衅的笑容,似乎在说她们走着瞧。
等人一走,群玉身子陡然发软,瘫坐在地上。
回忆如潮水般涌来,想来三年前在钟粹宫里,孟淑妃就已经发现了她。
那日因为荔枝宴,惹得孟淑妃大动肝火,原本并未发现宫里进了贼,和嬷嬷说起死去多年但一直活在圣上心里的萧韵。
说着说着她发现妆奁里的分花簪被人动过了,这支簪子对于孟淑妃来说算是战利品,平日里任谁也不给碰的,稍微有点不一样她就发现了。
孟淑妃猜测那人还藏在殿内,便和嬷嬷一唱一和的胡编乱造了当年的事,好在群玉对此将信将疑。
群玉后来顺利离开,又那么凑巧出了宫,只是没多久霍家便被抄家了。
原来一切都是有迹可循,即便是她东拼西凑出真相,也不知晓居然还有这一茬。
春禾进来的时候,看见群玉满手是血,哭得肝肠欲断,心疼得不得了,只好抱着她安慰,“娘子振作起来,既然孟淑妃亲口承认了她的罪行,那么证据一定能找到的。”
群玉眼泪犹如断线的珍珠,哭得气噎喉干,“你说的没错。只要是她做过的事情,就一定会留下痕迹。”
她擦干眼泪,逐渐冷静,“帮我研墨我要写信。”
春禾心疼地望着她,“可是娘子,你的手是不是要先包扎一下。”
“不妨事。”群玉随意拿帕子一缠。
最要紧的是要去查孟淑妃宫里那些人的去向和变动,再就是她如今身边得力的心腹,能否各个击破,无论是威逼还是利诱。
这两件事群玉需要求助姜腾,他如今是神策军大将军,是圣上亲卫,想来应该有门路和尚宫局攀上关系,只是不知道司薄司里记载的名册和事实能否对得上。
姜腾收到群玉这封信后并未拒绝,但也没打算答应。
她要做的事情太危险,尚宫局里都是孟淑妃的人,一旦发现群玉在查她,那群玉哪里有命活。
踌躇之际,姜腾让人将信一并移交给了在崇文馆任职的谢望。
今日是他初来乍到,却遇到了任职校书郎的虚相。
玉仪公主被宫人押来听课,只不过说是听课,实际上坐在最后一排装装样子罢了。
谢望也不管她,循规蹈矩的按照课本,教几个年纪尚小的公主皇子写大字。
收到姜腾让人送来的信后,谢望顿时就变了脸色。
这么危险的事情,她最先想到的居然不是找自己帮忙,而是去求姜腾?
于是谢望也不觉得玉仪公主是摆设了,生拉硬拽似的非说要送她回披香殿。
押送公主来的宫人自然是乐意至极,只是谢望见她刚进去,转身就没了人影。
穿过顺贞门后,谢望抄近路,拐到景阳宫。
趁着守卫换班的功夫,谢望悄无声息地翻墙爬了进去。
抬眼间,残阳业已斜照纱窗,明暗里,僻静荒凉,一路上也没有遇见个人。
好不容易等他翻窗进了正殿,却发觉屋内没有点灯。
就在谢望疑心她不在时,听到一声浓厚的鼻音,“出去,我这里不需要人伺候。”
显然是嗓子都哭哑了,谢望听着都觉得揪心。
“玉儿,是我不好,是我来晚了。”
谢望循着声音找到她,看她坐在地上,也不怕着凉。
群玉嗫嚅出声,想要说些什么,却又不知道从何开口。
他将人揽入怀中,拍了拍她的肩,“玉儿不怕,哥哥来了。”
谢望弯腰打横抱起她,群玉被放在小榻上。
他蹲在群玉面前,与她视线平齐,“这里太黑了,哥哥没办法看清你,我去点灯好吗?”
谢望声色温柔,让人没由来的感到心安,群玉点了点头,没再看他。
等殿内烛火被他点燃,谢望回头,见她攥紧手心,不安地绞帕子。
那张白色丝帕上染着干涸血迹,谢谢望眼力极佳,瞧见后大步上前,拽住她的手,声音犹如寒冰,“谁干的?”
群玉还是不说话,低头避了避,谢望以为她是受欺负了不敢说,“玉儿不想说也没关系,哥哥去问下人,胆敢隐瞒者杀无赦。
他的声音淬了泠泠寒意,却是把群玉吓得身子一抖,“不、不要。”
“好,那哥哥不问了,给你上药好不好?”
谢望放眼望去,在案几上看到有人准备好的伤药和纱布。
他身形一矮又蹲下,小心翼翼地把着她纤细手指,看见手心里血肉模糊,简直就是不敢相信会有多痛。
她像是感受不到痛觉似的,方才居然还攥手想把伤口藏起来。
“哥哥,如果我死了,你把我葬在阿娘的身边好吗?”
当年群玉在侯府立了几个衣冠冢,一排排小坟中她给自己留了个位置。
“说什么傻话呢,哥哥才舍不得让你先死。”